明德与格物

闾丘露薇

如果说香港的大学校园，哪所对我来说最有感觉，那一定是香港大学。晚上上课的时候，从般咸道的门口拾阶而上，阶梯不宽，走两段就会有点吃力，因为港大依山而建。再坐电梯到平台，那是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海报，有的时候会遇到学生在那里搞活动，从文娱广告到抗议请愿的都有。

一直觉得港大很精英，这是因为，如果数数香港的高官，就拿这一届政府的15位司局级官员来说，港大毕业的有11位。而那些香港著名的大律师、大医生，只要是在香港本地接受的高等教育，绝大部分也是来自港大。也因为这样，香港大学曾经被称为香港的“东京大学”，一所培养“官员”的学校。最新调查显示，香港的公务员当中，港大毕业的超过了一半。

已经有100年历史的香港大学，曾经是殖民地时期唯一一所可以为本地华人提供高等教育的大学。直到1961年，学校也只有2000名学生，正因为这样，这些学生的履历都非常相似：如果中学不是名校，或英文不佳，要考入港大，机会几乎为零。而随着英国政府在香港管治的本地化，对受过高等教育的本地华人产生需求，港大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甚至后来，有人把政府内的高官分出一个“港大帮”，除了公务员系统，这些港大的毕业生还垄断了香港的医疗和法律领域。

2006年，在接受了李嘉诚的10亿港元的捐款之后，港大校务委员会决定，把港大医学院改名为李嘉诚医学院，而医学院的前身是成立于1887年的香港中西医书院，孙中山就是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这个决定遭到很多医学院毕业生的反对，他们拿出港大的校训“明德格物”来质问校方，一个勉励学生进德修业的学校，这样做，难道不是在告诉学生们：钱才是成功的标准？

让港大一直骄傲的是孙中山。1923年，他在陆佑堂，也就是这次港大举行百年庆典的地方，发表过演讲。当年，孙中山的演讲由港大学生会主办，在演讲结束之后，孙中山被学生们抬出了讲堂，要求他和场外的师生们合影。对比当年的历史，再看这次百年庆典中的陆佑堂，同样的地方，会发现达官贵人高朋满座，学生却寥寥无几。因为这样，一场讨论展开：港大曾经引以为荣的价值还在吗？

质疑、反思和讨论，或许才是成就一所好大学最根本的精神和气质。

（晴郎摘自《知识窗》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