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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语笑嫣然写完了长篇(马上就要和大家见面了!),她突然就开始在《花火》上作威作福了,几乎期期都有她的稿子(木卫四:嫣然亲一直是这样勤劳的好姑娘!),而我和她的对话,也精简到能说六个字绝对不说七个字的情景。无外乎就是——
飒:“亲,该交稿了哟!”
语:“好呢。”
语:“给你稿子哦。”
飒:“太好了!”
飒:“稿子过了哟!”
语:“太好了!”
飒:“要开始写新的哟。”
语:“再见!”
……
当然,最后还是会如期交稿的啦——而且次次都是第一个交!(好感人有没有!)所以,结论就是:嫣然亲就跟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是个“怪人”——一个不需要编辑催稿的怪人……(木卫四:你是有多受虐狂……)
谁闯进我的场地,谁让我措手不及。华丽演出共襄盛举,唯有你的背影,友情客串却留下刻骨铭心的回忆。
【零】
谁闯进我的场地,谁让我措手不及。华丽演出共襄盛举,唯有你的背影,友情客串却留下刻骨铭心的回忆。
【我的世界不需要爱情】
无聊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校前广场的大草坪上发呆。再无聊一点,我会变着声音给路人配音。
“肥妹,今天食堂有红烧肉哦,赶紧走啊!”
“去,人家这么苗条,才不吃那么肥腻的东西呢。”
“您老哪只眼睛觉得自己苗条了?”
“死胖子,找死啊?当心我告诉大家你暗恋扫地阿婶,哈哈哈……”
卓越就是在我配得兴致盎然,一个人瞎乐呵的时候,从大树背后探了一颗圆圆的脑袋出来。
“唐菱,你真是个怪人。”
我这个“怪人”的名声由来已久,性格乖张自我,孤僻不合群,变脸比变天还快,总归是个不讨喜的人。以前有人喜欢我,可是一来二去,喜欢就变成了讨厌。
所以,当卓越坐在我身边,拔着地上的杂草说:“可是唐菱,我喜欢你这个怪人哦。”
我的表情很平淡,我问他:“卓越,你觉得我是个怪人,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他说:“因为我觉得你与众不同啊。”
我说:“你最多能坚持三个月,不信我们打赌。”
卓越天真地仰着他的圆脑袋:“你一定会输的,因为我叫卓越,卓越不凡。”
我用一种温和但冷漠的笑容回敬他:“那咱们走着瞧。”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我会输。
因为没有人可以卸下我的冷漠。
没有人能走进我的心里。
【不如去钓鱼吧】
周末的时候,卓越想约我看电影。我说看电影不如去钓鱼,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钱还大。我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好笑:“怎么,都说我是一个怪人了,我不仅喜欢钓鱼,还喜欢看戏。”
卓越挠了挠头:“嘿,没关系了,你想钓鱼我就陪你去吧。”说着,他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跟他的小圆脸搭配得煞是可爱。
“不要以为我会被你吓退哦,我可是卓越——不凡!”
卓越的身上有一种天真、热情,还总是莫名其妙地乐观着,这些都是我学不会的。我羡慕他。可是,我也觉得我封闭的小世界跟他广袤的天地是格格不入的。没有哪个十六七岁的女生会喜欢钓鱼,坐在河边,晒着太阳听着歌,或者看一本书,一句话也不说,可是惬意得不得了。
但这次卓越跟着我一起来,就在我耳边不停地呱呱吵。
“唐菱,你知道吗,刘老师的老公有外遇,都快离婚了。”
“唐菱,他们都说顾小美的考试成绩是虚的,靠作弊来的。”
“唐菱唐菱,柏芝要拍新电影了!”
……
我一直在用手机看小说,时不时地观察一下水面。卓越说什么我都没有接话题。我看的小说里,男女主人公被虐得死去活来,我的心也跟着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最后看到大结局,他们果然是情散人亡,如果不是卓越在场,我一定会“掩卷”大哭一场的。
卓越看我表情不好,问我怎么了。我想了想说:“卓越,其实我的世界不需要爱情。”
卓越问我:“你们寝室王丹丹老有人给她送礼物,你不羡慕的哦?张恒经常帮杨雪排队打饭拎包,可你只能自己做这些活儿,不累的哦?还有你同桌,在学校里老跟你腻在一起,可是一放学,一到周末,人家就跑的没影儿了,丢下你一个人,你不无聊的哦?”
卓越说得头头是道,可是我很认真地思考了再思考:“羡慕?累?无聊?为什么要?”
卓越瞬间就被我打败了。
【一种乏药可医的绝症】
我有我的小世界。一个人的世界。努力学习,独自逛街,走路看风景,听歌读小说,每一件事都填充着我,填得我心里满满的,高兴或不高兴都不需要配合别人的脸色或心情,生活和我,都像一波无风的湖面。
我看小说看电视看哭了无数回,却很少为活生生的事例而感动或伤心落泪。卓越问我上一回哭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而哭,我想了想,只能告诉他,就是半期考试的那次,考砸了,我哭了,他除了扶额长叹还是扶额长叹。
“唐菱,你的生活还能再枯燥一点吗?你就不能多关注一些别的事情?”
我想,我大概是不能的。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僻,像一种乏药可医的绝症。
所以,那个周末,卓越来约我,我故技重施,编了一个借口回绝了他。然后一个人带着相机去了城北的老街拍照。
一个人的时候,潇洒自在,连风景也别具情调。
我拍了很多照片,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我兴致勃勃地坐在路边茶水铺休息,顺便删掉重复或者模糊的照片。
有人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头一看,是龙超。我们班远近驰名的灌篮高手。他天生说话不太流利,所以很少说话,有的时候嘴巴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就干脆用拳头。
我记得有一次,卓越笑他说他的名字后面再多加一个字可以叫龙抄手,是我们这边一个有名的小吃连锁店的名字,他当场就揍了卓越一拳。到现在不单是卓越,我们全班都管他叫龙抄手。可他还跟卓越不打不相识,变成了好哥们。
龙超问我:“你不是,在奶奶家?”
我问:“卓越告诉你的?”
他说:“嗯。”
我骗他说:“去了,散了。来拍照。”跟他说话就有点不自觉地想学他的腔调,两三个字当一个句子。
我问:“你呢?”他拿起胸前挂着的牌子:“临时,报社记者。”
因为这片老街很快就要拆迁,日报社想做一篇专题,他是来采集素材的。
我听他说会去采访一些老街的居民,立刻就来了兴致:“喂,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大概没有见过我这么热情。我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总有感兴趣的东西嘛。”
他笑了笑:“好,一起吧。”
这个下午,我跟龙超几乎走遍了老街区的每一个角落,常常是走进蜿蜒的深巷里面,山穷水尽疑无路,却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管是生锈的天线架,还是斑驳的雕花墙,处处都是风景。
龙超做采访的时候,因为说话的语速太慢,好几次都被我抢了话。我再回头给他做一个鬼脸:“嘿,老大,这种事情交给我们这些新来的,您老资深,就不用亲自动口了。”被采访的人信以为真,立刻对龙超投去了敬畏的目光,龙超哭笑不得。
采访完之后他问我:“你歧视我吗?”我反问:“那你歧视我这个怪人吗?”
龙超摇头:“不!”
我扮得像老外说中文似的:“你,不歧视我。我也不,歧视你!”大概是因为龙超本身话就不多,所以我不用费心应酬他,我们无论是交谈还是沉默,都特别简单随意。
我喜欢跟他在一起的这个下午,有一种心有默契时光静好的感觉。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对他的态度会这么好。
后来我们回到学校,临分别的时候他问我:“你不喜欢卓越?”我愣了愣:“为什么问这个?”
他顽皮地笑了笑:“帮卓越打听。”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嗯,我不喜欢卓越。作为同学,他很好,可是,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流动的路灯暗黄色微光】
我不是没有矛盾的。我知道我不能永远活在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我应该打开面前紧闭的那扇窗,迎接外面的万紫千红。这种矛盾有时候会微不足道,但有时候也会为难得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卓越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会,我迟迟没有答应他。
后来碰见龙超,心血来潮问他:“你说我去还是不去?”龙超说:“还是去吧。”就算他省略了一万字,我也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大抵就是想说我不要浪费了卓越的一番心意,活泼一点,多跟朋友接触之类的。
对龙超的那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和信任感一直都在,他这么说,我就点了点头:“好,我去吧。”
可是,豪情壮志在聚会那天的头两个小时就被消磨了干净。
我后悔了。
当所有的人都把我当成卓越的女朋友,不停地来跟我聊天,还点了很多情歌要我跟卓越合唱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就像讨厌的苍蝇,不知内情地围着我嗡嗡转。卓越自己也不澄清,眼神还暧昧得不得了。我实在忍无可忍,借口去洗手间就像逃命似的冲出了歌城。最后只给卓越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不舒服,先回学校了,然后就把手机关掉了。
我一个人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
夜晚九点,乘客很少。安静的车厢跟KTV里的嘈杂混乱相比,简直如同仙境。汽车开到桥头附近的时候就堵住了,听说是出了交通事故。司机蹲在路边抽烟,等不及的乘客干脆自己下车步行,我还是坐着,坐到车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就莫名其妙觉得惬意,自己哼起歌来。
哼着哼着,听见后面隐约有一点熟悉的声音,探出车窗一看,卓越和他的那一帮朋友正在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我急忙把头缩回来,趴在椅子上躲着,听他们的声音远了,才像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地把头抬起来。一瞧,忽然吓了一跳,座椅前面竟然多出了一个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唐菱,你躲什么?”龙超问我。
只有龙超看见我了,所以他找了个借口,撤离了大部队,回头来找我。我们俩一前一后坐着,车开始缓缓地流动了。我忍不住,说:“喂,我骗卓越的,我没有不舒服,你别告诉他。”
龙超说:“嗯。”
他答应得很爽快,我反而好奇:“你们那么好,你真的不说?”龙超点头:“我说了,卓越会不高兴。”
这时,汽车忽然开快了起来,路通了,我跟龙超同时看到正走在路边的卓越一群人,两个人不约而同弯下腰,趴在椅子上躲着。流动的路灯暗黄色微光里,我们从座椅的缝隙里看到对方的脸,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第二天,卓越问我:“唐菱,你昨天哪里不舒服了?还要紧吗?”我看着他一副诚恳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愧疚,支吾说:“没,没事了。”他笑了笑:“你不知道,我的朋友都夸你漂亮,说很喜欢你安静的个性。”
我反问他:“是安静,不是沉闷?”
卓越想了想说:“沉闷?我觉得也有一点啦。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就是要喜欢你的一切!”他这样的豪言壮语,听在我的耳朵里只觉得仿佛被一张蜘蛛网给裹住了,想逃却还举步维艰。
这是卓越跟我表白之后的第二个月。
意气风发的卓越,看上去似乎没有半点退缩的迹象。
没过几天,学校发布了校服创意征集大赛的细则,各班挑选十人,每两人为一组,合作画一张设计图,汇总之后评选冠亚季军,除了有奖金和奖状以外,冠军作品还会被设计师加以修改,制作成校服。
卓越、龙超,还有我,都成了被选中的参赛者。
卓越跟我一个组。
我向来有一点绘画的天赋,落笔虽然能看,但论到设计,我就一窍不通了。卓越说,我们可以去请外援,那天晚上给他庆祝生日的朋友里面,有一个是读设计学院的,他能帮到我们。我问他:“你这就是作弊?”卓越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了,你能保证别人都是自己老老实实画的?”
我说:“别人我管不着,但比赛规则写了,一经发现作弊,不但取消资格,还会全校批评。”
“唐菱,你别这么死脑筋嘛,难道你不想赢吗?”
卓越极力想说服我,可是我死活也不答应,我们俩越说越僵,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那几天,我每天都埋头苦思苦画,卓越就每天去找他的外援。交稿日期临近的时候,他把对方的作品一拿出来,立刻就把我画的那幅比了下去。
“怎么样,知道差距了吧?这幅作品我是交定了,我一定要赢!”
卓越说着,我眼珠子骨碌一转,附和他说:“嗯,你看我这水准,保管垫底,咱不能丢这个人,还是交你这幅吧。”
“真的?”卓越狐疑地看着我。
“真的!”我看上去特别诚恳,而且再三悔悟,终于骗得卓越把画稿给了我。可我在去办公室的途中还是把他这幅不诚实的作品扔进了垃圾桶,交给班主任的,依然是我的那幅蹩脚的设计图。
【他的花前月下举世无双】
几天之后,校服设计比赛的结果出来了。我跟卓越三甲不入。冠军作品张贴在公告榜的那天,卓越气得都想掀桌子了。
“唐菱,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贴出来的冠军作品会是我朋友的那张设计图,署名却是龙超和姜小荻?”
这件事情我只比卓越早一点知道,看见那幅冠军作品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我问过龙超,他说他们当初一起绘完的设计图也不是这一幅,图是姜小荻去交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了样。
我想我大概能够猜到了,姜小荻一定是捡到了我扔掉的那张设计图,据为己有当成自己的作品交了。
卓越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就说要找姜小荻算账。只是那天风平浪静,他俩连话也没有说上,我还以为卓越没办法,放弃了。可是转天就听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说姜小荻的冠军作品是买的,可她拿到作品拒不给钱,卖作品的人就闹到学校来了。我顿时恍然大悟,这就是卓越所谓的算账。
姜小荻的作品本来就来历不明,事情一扬开,她顿时百口莫辩。连带着龙超也成了嫌犯之一。
我质问过卓越,说你大可以私下找姜小荻理论,为什么要这样变本加厉地整她。卓越一脸的得意,说什么他的人生宗旨就是要双倍奉还。我怎么都辩不过他,一气之下,到班主任面前把详细的内幕全都说了出来。
我们各说各有理,最后的结果就是,四个人都被取消了参赛资格,而且还各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书。
卓越把检讨书扔到我面前:“唐菱,你帮我交给班主任,反正你跟他熟。”我袖子一扫就把本子挥到了地上:“你自己做错事情,别跟我撒气!我还被你连累了呢!”卓越不服气:“现在是谁连累谁啊?你要是不说,就什么事都没了,你这个人做事情之前就不能想想别人的感受吗?”
我忽然愣住了。
那也许是卓越对我说的最重的一句话。说完之后他似乎也有点后悔,但为了面子,他还是死撑着,生气地走掉了。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没有做错,我有我自己的坚持,可是,卓越说的那句话,其实是我最害怕的一句话。
我问龙超,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那么任性。我说:“你看我不但没有把最无辜的你拯救出来,还把事情搅得一团乱,四个人都受了罚,我这样的人,合该就是一个惹人讨厌的麻烦精吧?”
龙超竟然没有回答我,他的沉默就像一种认可,我那颗装装样子、分明是想博同情博安慰的心瞬间就悲伤逆流成河了。我一个人走到校前广场,一个劲儿地拔着草坪里的青草,真想编两个草人,一个当卓越,一个当龙超,然后扎针咒他们肚子疼。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就是龙超的声音。
他说:“我做校园小记者的报社,周末有个采访,采访粤曲大师金陵,你不是说,你爷爷很喜欢金陵吗,要不要我帮你拿签名?”我哼唧两声:“不要,我是麻烦精,别跟我沾上关系!”
龙超的声音忽然不是从手机里,而是从背后传过来:“我有个怪癖,专爱跟麻烦精做朋友哦。”
我一愣,回头一看,他已经站在我背后了,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我。阳光勾勒着他昂首挺胸的轮廓,我心里觉得欢喜,刚才的委屈一下子都被他的笑容卷走了。
“喂,你干吗刚才不跟我当面说,还要打电话来说?”又想了想,“不对哎,你在电话里怎么那么流利,你不结巴了?”
龙超被我一问,那种潇洒淡定的气质瞬间就跑没了,挠着头说:“嘿嘿,我,我刚才就想,流利一点,所以……在打腹稿,结果……你就走了……”
我想,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龙超笨笨的笑容,还有他眼睛里的闪烁,一下子就撞进了我的心底去。那是他很少会对别人流露的一种温柔,还会反复地萦绕在我的梦境里,在我身边溢满芬芳。
我再是觉得匪夷,也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上他了。
我的世界里开了一扇窗,他在窗外站着,花前月下,举世无双。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卓越试图跟我言归于好。
“唉,唐菱,别生气了嘛,那件事情是我做得过分了,我不应该怪你,不应该那么说你。我严肃郑重地向你九十度鞠躬道歉!”他说着,腰还没弯下去就被我揪住:“去,我又不是死了,谁要你九十度鞠躬了!”他死皮赖脸地笑着:“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他竖起三根手指头:“三个月,期满。”
我愣了愣,三个月,恍然不知如梦过,卓越已经喜欢我三个月了,比以前的任何一个人都久。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三个月之前,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的孤僻和骄傲,三个月之后我还是不喜欢他,是因为我的世界里来了一个人。他来了,我惊慌失措,无所适从,但我总归知道,他就在那里,在我的心里。
后来有一天,卓越说他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他带我去街心广场,百货公司门外,有一个穿着小丑服卖气球的瘦高个。他说,那个人就是龙超。我不相信:“龙超干吗来做这个,他家里虽然不富,可也不至于需要他挣钱帮补吧?”
卓越反问我:“那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削尖了脑袋想当上报社的校园小记者吗?”我说不知道,他说,那是因为龙超想取悦报社总编的女儿,一位传说中冷傲刁钻,但才华出众的女生。
龙超喜欢她。
他们曾经在一个家属院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龙超一直谨小慎微地围绕在她身边,她明知道龙超喜欢她,可是却从来不挑破,倒是经常指使龙超做这做那的,一会儿要龙超帮她筹款捐助敬老院,一会儿又要龙超陪她做采访的助理。
卓越说,这一次龙超卖气球也是那个女生的主意,赚到的钱会捐给孤儿院。
那么大热的天,小丑还套着厚厚的绒毛外衣,时不时跳高跳低,吸引小孩子的注意。他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摘下头套,我才知道卓越没有捏造,他真的是龙超。
龙超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
原来,我再是特立独行、与世隔绝,也没能藏好我的秘密。卓越发现了我的心事。他说,我每次只要跟龙超走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都会特别轻松愉悦,那甚至可以叫幸福。
他还说,他过生日的那次,他其实看见了我跟龙超同坐一辆公交车回学校,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暗中留意我们了。
我没有否认。
我唐菱敢喜欢就敢承认。
“怎么样?我就喜欢他了。就算他心里喜欢别人,那也是他的事。我要喜欢他,是我的事!像我这样的怪人,是不会妄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我只要默默喜欢他就好。”我想,卓越之所以跟我说这些,一定是想看我失意伤心,然后他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卓越笑了笑说:“你是对的,我们要喜欢一个人,都是我们自己的事,跟对方完全没有关系。所以我告诉你,也不是想从你这里获得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心里有个底,将来你也许不会走得太深,就不会伤得太深。”
我瞬间觉得很惭愧。为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卓越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我还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看着龙超继续向路人兜售气球。我把钱包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拜托一位老奶奶帮忙,请她去买走小丑的气球。后来那些五颜六色的气球全都到了我手里,等龙超离开了,我就慢慢地松开了手。
气球们呼啦啦地飞了满天。
街心广场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都在抬头看满天气球,小孩子们尤其高兴,拍着手大笑大叫。
我想起一句课文: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那一年,学校里破天荒地对高三学生进行了一场军训,说是要磨炼大家的意志,迎接即将到来的最严酷的一个学期。军训的地点是在郊外,一个全封闭的专业训练场,为时三个星期。
军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龙超忽然来找我。他说需要我帮他一个忙。他带我走到军训场角落里的围墙底下,那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砖头,他说,他要用砖头搭一座梯子,这梯子不太结实,需要有人帮忙扶着,因为他要爬墙出去,而且两个小时以后我还要来这里接应他回来。
我惊讶地瞪着他:“你出去干吗?后天就是周日了,每周日我们都有半天时间可以出去买日常用品的,不能等吗?”他摇头说:“我必须去机场,给朋友送行。”我问:“什么朋友那么重要,非去不可?”
他央求我说:“唐菱,帮帮我吧,我跟卓越……上次,还有点裂痕……除了你……就没别人……拜托了……”
我喜欢的人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怎么可以不心软?
“好啦好啦,我帮你啦,五点要准时回来哦。”说着,我跟龙超就开始搭梯子,那一块一块的砖头垒起来,还真是摇摇欲坠。我整个人都扑在上面了,才能勉强把梯子稳住。龙超一再叮嘱我小心,慢慢地爬过了围墙。
就在他落地的时候,我这边呼啦一下,梯子散了架!我被绊了一跤,有几块砖头就砸在我的腿上。我顿时满脸煞白,忍不住叫了一声,龙超听见声音,慌张地问我:“唐菱你怎么了?”
“我……”我正想开口,突然看见副教官似乎正往这边过来,急忙说,“没事啦,梯子塌了,一会儿我再重新搭,你赶紧走吧!”
墙那边很快就没有声音了,龙超走了,副教官也没有发现我,可我倒在地上站不起来,越是用力腿就越疼,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给卓越打电话。
结果,卓越狠狠地嘲笑了我。
他说:“你知道龙超要去见的人是谁吗?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人家要出国了,他心心念念还不忘为她送行。可你倒好,你还真是成人之美了。”
我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小腿打上了石膏,由内而外的疼痛感溢满了全身。可我还是昂着头,保持着倔犟的笑容:“卓越,我帮了我喜欢的人,他会感激我,记得我的好,这就是我的回报,我知足了。”
【他进来了花就开了】
卓越答应我,替我去围墙那里接应龙超回来。他不停地说我是一个怪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得我心里难受。我一直忍着,等他走了才把头低下来,很低很低,大概就是别人说的,低到尘埃里。
然后,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膝盖上。
那个女生走了以后,龙超和她之间就是真的结束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龙超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写她的名字,在课本里夹着她的照片,大概他那颗椭圆形的脑袋里面,也全都塞满了她。
他不快乐。
我们一起在教室自习,到图书馆温书,去操场跑步,或者淘碟,看电影,甚至偷偷地喝酒。我巴不得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只要他一皱眉头或叹气,我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只要他笑,装怪扮丑也在所不惜。他曾经问过我说,唐菱,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不是一个问句,只是一句感叹。
他不需要我的回答。
就算我答,能怎么样呢?我不要他的感动或愧疚,我要的,他始终给不了。
时间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变得微妙。
三个月。
再三个月。
这个暧昧的单位,很微妙地停留在我心里。我经常都会对自己说,再喜欢他三个月就好了哦,不能再多了,可是,循环往复,我始终没能戒掉他。
有一天我们在餐馆里吃面,看见卓越跟隔壁班的女生说说笑笑地进来。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聊得眉飞色舞。我忍不住给他们配音。
“卓越,一会去看电影好吗?”
“好啊,看《变形金刚》吗?”
“哎哟,不要,好血腥好暴力的呢,人家要看文艺片。”
“嗯嗯,你说看什么就看什么。”
龙超叹气说:“他们,刚开始。”
我知道。我大概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卓越亲口告诉我,他不等我了,因为我那么喜欢龙超,他知道他等不到我。
十个月,三百天,是他给我的最重的厚礼。
那天我们还碰见了班里另外的几个男生,有一个托腮眨眼做可爱状到我面前说:“唐菱你看卓越既然改旗易帜了,不如我来追你吧,我这样的Style,一定比卓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龙超就在旁边抿着嘴笑。
我看他笑得那样坦然,便竖起三根手指对那个男生说:“好啊,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保准撤退,不信我们打赌。”男生胸膛一挺:“赌就赌!”
然后,我好像回到了过去。
卓越走了,换了张三,或者后来还有李四,可是,他们都不是龙超。
毕业之后,我们就散了。
我的独木桥,通不到他的阳关道。我始终也没有告诉他,我曾经那么胆怯而无望地喜欢过他。
我心里的那座城堡,他进来过,里面的花开了,他看不到。
花就谢了。
编辑/飒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