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疯子

刘永飞

郭东平在法庭上疯了！

其实，在整个庭审阶段，郭东平始终一言不發，仿佛这事儿跟他无关。当审判长读到“……贪污罪、受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时，郭东平面目狰狞地抬起头来。突然，他如有神助，一个旱地拔葱，“嗖——”地跃出了被告席。

时至今日人们仍觉得此事不可思议，以前听说狗遇危急时，肾上腺分泌过旺，体内能产生比平时大得多的能量，可跳过比平常高得多的围墙，莫非人也能如此？否则郭东平在瞬间“飞”出被告席就不好解释了。

跃出被告席的郭东平没有停留，而是操起眼前话筒支架，拖着脚镣像个袋鼠般向审判席跳去。事情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当法警反应过来上前制止时，郭东平已经跳过书记员席，直奔审判席。我想，事后这两个法警一定会因此受到处罚。事实上，他们也是冤枉的，因为常人根本无法在戴着脚镣手铐的情况下，跃出一米多高的铁栅栏围成的被告席，况且他跳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远，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可是事情偏偏发生了。再比如，平常他们只需要在被告席两侧站着就可以了，情绪激动的被告他们见过，也不过是趴在被告席里哭一阵子，说自己如何之后悔，如何对不起党和人民等等。像今天的情形，完全是意料之外呀。

直到郭东平冲到审判台上，参加庭审的人才跟法警一样醒悟过来，他们也被眼前的一幕弄蒙了，好多人都产生了错觉，以为是在拍电影。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当看到书记员和主审法官大声喊着法警时，人们才知道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真的。

这样的情形，同样出乎了法官的意料。当郭东平跃出被告席，施展轻功般几个腾挪，来到审判席上时，他们也紧张了，情绪激动的被告他们见得多了，像今天的状况，怕是这辈子也碰不到第二次了。

人人都以为，郭东平是奔主审法官去的。法官自己也没料到，当看到郭东平发疯的模样，他意识到自己将陷入危险之中，所以在他高喊法警的同时，赶紧避开了。

然而，事情并不是人们预料的那样，郭东平并没有去追打主审法官，而是跳到主审法官坐的位子后头，他就那么片刻安静地看着那位子，有些入神，像是认识它。细心的人也发现了，这个位子并不是法庭上统一配的高背椅，而是一个领导坐的“老板椅”。其实，好多人并不知道，在开庭之前，这里是发生过小插曲的。原来，工作人员发现了主审法官的椅子坏了，修是来不及了，考虑到法庭的严肃性，他们临时把一位领导的位子移来了。

之后，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郭东平“啊——”的一声长啸，将高高举起话筒支架朝这个位子砸去。这时，法警们已握着手枪来到他跟前了，让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郭东平根本不予理睬，而是继续发疯似的击打那个位子。很快，话筒支架断了好几截。而那位子只被伤及了一些皮毛，依然屹立在原地，稳如泰山。

“啊——”郭东平号叫起来了，他丢掉手里的东西，用手撕扯，奈何皮质太厚，根本无法破坏，然后他用戴手铐的双手箍住椅子后背，用嘴撕咬。有人清晰地看到，郭东平白森森的牙齿一颗颗地掉在地上，掷地有声。此时的他像头饥饿的狼在啃食一只被肉包裹的利器，满脸是血。人们至今都不明白，难道他跟这位子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摆出一副饮其血食其肉的架势？可惜的是，那位子牢不可破，依然坚如磐石地立在原地。

终于，郭东平被拥进来的十几个法警给制服了，在被押走的路上，他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对法警和围观的群众说：“求你们了，求你们了，你们弄错了呀，我不是贪官，那位子才是，那位子才是呀，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郭东平哭喊声不绝于耳，听到的人都笑了，他们说：“看来这人是真疯了，想想看，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是贪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