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真真
“海归”一度几乎是令人人钦慕的对象,他们大都属于出类拔萃之人,有着深厚的专业知识素养,具有果断、勇敢的魄力而又温文尔雅,他们往往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因此,备受所属专业领域的重视,他们是国内各领域发展的领跑者,是众人的焦点,他们的生活是高雅的、幸福的。然而随着中国和世界之间交流的日益广泛和频繁,“海归”霎时倍增,已不再具有最初的轰动和引人盲目的崇拜,“海归”的艰辛也逐日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之下,环绕他们头上的光环渐渐地暗淡了、消散了,弥漫了一股感伤。袁永海的《大海归,小海归》紧随时代,将笔触深入到一群“海归”蚁族的生活和内心之中,展现了他们所面临的各种困境,然而,作者并没有一味沉浸于对苦难的宣泄,透过这些“海归”蚁族的种种困境,我们可以看到他们虽然卑微,属于失败的功不成名不就的“海归”,他们内心都保有基本的善良品质,都没有失却爱的能力,小说在压抑的底色上流淌着一种温情,正如小说最后米苏所感受到的:“我很幸福”。
小说以“小海归”米苏因和父母产生冲突离家出走,夜遇歹徒幸得“大海归”凌云志解救为线索,从而将焦点对准凌云志、米苏、凌雨枫,进而循序渐进地将笔触深入到和米苏同班的其他“小海归”“汉奸”“宋戴尔”身上,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当下“海归”艰难的生存图景。
“大海归”凌云志有着不凡的专业背景,曾是山东聊城大学出类拔萃的高材生,留学英国,获得温彻斯特大学经济学学士学位,并盛传回国后曾考取潭水县的公务员,可谓事业前景广阔。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他却只懂学术,生活能力极弱,性格固执,以致妻子抛弃了他和年幼的孩子,他甚至失去了工作,孤身一人带着凌雨枫跻身在“破烂街”,事业全靠八岁的雨枫打理,全无一个成人的智识,处处表现出近乎病态的童稚。透过作者几近夸张的描写,我们读到更多的是“大海归”凌云志的精神病态,这种精神病态的书写,极具引人深思的力量,它蕴含了对社会文化的批判。凌云志这个豪气冲天的名字进一步反衬了一代“大海归”精神的追求与现实的落落寡合,增添了悲剧意味。可敬的是凌云志始终怀揣着爱,他仗义解救米苏,发现寻人启事后主动和米苏的父母联系,免去了父母的担忧,在米苏离开时,并未因不能和米苏在一起而表现出雨枫般的愤怒,而是善意地塞钱并要送伞给她,他的关切不仅带给米苏一种幸福感,也使小说回荡着阵阵的关切之声。“小海归”米苏本是一个乖乖女,父母对她寄予厚望,不惜负债供她出国留学,以期考上英国的大学。然而事与愿违,父母的希望泡汤。在一次争执中,米苏离家出走。米苏虽然表面假装前卫,但内心是极为单纯和善良的,她担忧着父母,怕因为自己的离家出走把父母急坏了,和好友聊天时情不自禁地急切询问父母有没有急坏,面对好友“宋戴尔”的堕落,她有着最起码的价值判断:“视频女是什么?那是比跳艳舞还下流十倍百倍的呀。”并告诫自己“必须奉劝她放弃那种职业!”“小海归”“汉奸”“宋戴尔”也是高考落榜者,他们都是学业无成的“小海归”,“汉奸”虽然口德不好,喜欢和女生嬉闹,“促狭嘴”,但他对友真诚,在米苏落难时关心备至,发现“宋戴尔”在做“视频女”后采取了种种措施(QQ联系,甚至注册会员以验明好友真身,发动米苏一起联系好友)企图挽救。可以说,他们是一群充满爱的挣扎在困境中的“海归”。
小说写到了“大海归”、“小海归”的爱人或恋人,在“大海归”凌云志身上,爱情像一阵风,短暂的爱情之后是尖锐的痛苦,仅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而在米苏身上,ANDY是一个痴情的爱恋着,在得知米苏离家出走后,竟由国外赶来站在租来的小货车上满世界地寻找米苏,他一声声的呼唤像暴雨,敲打在米苏的心上,也震撼着我们的心灵。他的呼唤为晦暗的“破烂街”、为暗色调的小说增添了一抹亮色。如果说前者最终带给海归的是精神的巨大伤害,后者却以他的爱的呼唤使米苏回归家庭,修复或缓解了米苏的受伤情绪。然而二者又具有某种程度上的一致性,他们都为小说的爱恋带来了一股异域情调。ANDY是正宗的英国人,而凌云志的爱人虽不是外国人,原籍是云南红河绿春人,但她的外貌却具有十足的“洋相”,在儿子眼中像南亚人,比如尼泊尔和孟加拉国,在凌云志看来更像老挝和越南人。这种身份的设置使得海归艰涩沉闷的生活具有了一种神秘感和浪漫的温柔情调。
《大海归,小海归》以对一群海归的现实生活状态的聚焦描绘,涉及到了诸多社会问题,如独生子女的教育问题(开头米苏对家庭生活的描绘,父母缺乏沟通,爷爷奶奶的过分溺爱,雨枫的口头禅等),当下青少年的道德(宋戴尔“视频女”事件)等等。当然,小说仍存在一些瑕疵,如凌雨枫的过分早熟,这个人物最初读到并不能引起读者的喜爱,虽然通过一步步地描述可以体会到由于失去母爱而引起他的行为的合理性,且从街邻的眉眼语气中得知这里的人们是非常尊重甚至是钦敬他的,但从他的行为言谈中,还是让人感到了一丝惧怕。尤其是他和父亲的强烈对比,虽有助于凸显两个人内心所受的伤害,但仍有失真实之嫌。如果把凌雨枫设置为13岁左右的话,可能更为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