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西 域

夜色，那里悬着谁的忧伤

谁的即将干涸的泪泉

她说：西域，埋着她的前世的尸骨

她说：西域，埋着她来世的尸骨

埋着……石榴花、雨，她写在黑发上的诗行

她身体里不幸的血

和葡萄丛里她郁葱的墓碑。

她爱一个疆域的毒酒，那些明媚

琥珀，舞蹈和修辞

她说：沙漠里的高山流水

她说：高坡上新娘的礼节和坟

不是想象的铁笼，她的海阔

孤旅、她诗歌的火把

在薰衣草紫色的花束……

（……啊！黄昏，百鸟归巢）

她从来就是一节忠贞不渝的骨片

楼 兰

我不想说湮没和罗布淖尔

如同月球表面一样的荒凉

那无法转动的岁月的木轮

——楼兰, 她是贵族的少女

她有着完美的死亡

她在劫难中

获得血、思想、和蒙着面纱的脸孔

我们走近她

那些透明沙子，废墟中

一个少女身体里巨大的棺材；

她高深莫测的身世；和一枚睡醒的化石

楼兰，是有毒的少女

谁爱她，就爱她思想里的苦难

就爱她沉郁的死亡气息，爱她香料

包裹的高贵的骨架

——爱她残酷的，那些逃亡

一个姑娘和玫瑰的坟茔

穿越，在苏巴什佛寺遗址

那么是我，对向废墟的声音

此刻，我坐十二层台阶上

被风沙清扫的寺院

只剩一种叫做野西瓜的植物；只剩

它最高的虚无

我相信，那只跟随我们

并为我们引路的黑色蜜蜂。它的嗡嗡声

（那翅膀上声音的光芒）

把我们引到这儿。不仅仅

是出自一只蜜蜂的本意

……那些消失的烟波,由远而近

哑寂的朝钟暮鼓。由远而近

我脑海里

那一处

晃动的幡火……。由远而近

从一粒黄沙

到另一粒黄沙，是多少凝重的骨头

沉向泥土的缄默

在这个高贵的下午。在苏巴什佛寺遗址

断裂的台阶上

我肃穆、遥望。而我的心

被久久地取代着……

相逢,或者陌路

我相信那一刻

我们一起漫步在孔雀河两岸

也曾驻足罗布泊人身旁在库尔勒的繁星下

我们陌路擦肩而过

空气里

弥漫着伸手可触的水滴

我们这些意外的闯入者

带着博斯腾湖厚重的盐粒

而我也相信那一刻

你捧起博湖的沙子 要把它淘洗干净

我们都是些被时光篆刻的人

那么，我说：

再骄横一些，我们要狠狠的挥霍

那些粗粝的光

落日在奔跑的微粒上燃烧

从新疆到青海，我要记住的是一段路程

是奔跑的比流沙更快的光。是它们

即使在沉沉的夜里，也不肯打盹的神思

静谧啊!

沉默的是苍穹；沉默的是高贵的植物；

那沉默的是高原傲视的神态

那……无尽的戈壁的海；

沙漠浩瀚的海；绿色波涛的海

苍茫……我的内心是漫过沧茫的海

我只听到呼吸，我忽然匮乏

我是失去语言的盲童。而我更真切的找到了

疗伤的词语——

它再次承载了我的疲倦。我的绝望

我痛楚的幸福。白昼在荒野上燃烧

落日在奔跑的微粒上燃烧

作者简介：吉尔，女， 原名黄凤莲。1979年生于新疆吉木萨尔，现居龟兹。1995年开始写诗，有作品发表于《诗刊》、《诗林》、《诗选刊》、《西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