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人之危

李蓬

这段时间王爷可谓忧喜交加。流寇神出鬼没，不断骚扰他。所幸在一次交战中活捉了流寇二号人物江中涛。王爷决定从他口中探出流寇情况，但任凭怎样用刑，江中涛就是不肯招，还几次寻死，多亏王爷的手下眼明手快，这才未能得逞。

王爷愤怒了，直骂手下无能。众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均说杀人容易招供难。王爷心情更加烦躁，想直接杀掉江中涛算了，自己只要多布人马，加强提防，就不信不能搅散流寇。

但是师爷苦苦哀求：“在没有抓住流寇首领之前，江中涛就是宝，万不能死，否则咱们仍会像以前那样成为没头的苍蝇——乱飞。”

这时管家进来报告王爷：“多索大师前来化缘。”

王爷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滚!”

管家说：“多索大师说他能够降服江中涛。”

王爷尚未说话，手下诸人已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师爷说：“咱们府上多的是凶狠毒辣之辈，他们尚不能撬开江中涛的嘴，他这个哕嗦客凭什么能够说服人家?”

众人的心不觉又悬了起来。其实多索大师一点儿也不像和尚，他化缘从不找寻常人家，专找大户，而且喜欢狮子大张口，化一次缘足可供养寺院数月，世人遂称他为“多索大师”，意为索得过多。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一旦别人没有满足他的要求，他便反复找那施主，不停地唠叨行善的好处，故也有人称他为“啰嗦大师”。

王爷沉吟半晌，居然同意多索大师进来。多索大师进来后，开口表示愿以说服江中涛为代价化得白银千两。

王爷问：“你凭什么能够说服他?”

多索大师从怀中掏出一本破得不能再破的经书，在手里扬了扬：“就凭它。”

王爷的手下唯有苦笑，但王爷决定让他试试。

师爷想安排几个最擅用刑的好手配合他。多索大师说：“和尚劝善焉能做凶狠之事?你们只须准备三天三夜的干粮和饮水，就我一人足亦。”

师爷提醒说：“江中涛武功高强，江湖少有人敌。”

多索大师说：“我又不找他比武，怕他武功干什么?更何况你们不是已经把他五花大绑了么?我只要不松开绳索，任他有多高的武功也是枉然。”

王爷于是吩咐师爷照办，但刑房外面布置得更加森严，以防多索大师故意放走江中涛。

尚不到三天时间，房门开了，多索大师走了出来，交给王爷一份名单。这伙流寇，最初的确是在四处游走抢劫，但经过数年时间，不少人早已在城里置有产业，平时均从事正当生意作掩护，暗地里却仍做那没本钱的买卖。

有了这份名单，王爷很快就抓住了流寇首领薛无霸和其余头目。

薛无霸也像江中涛那样，王爷问他话时一言不发。即使大刑伺候，也未能从他口中得到只言片语。直到见到江中涛，薛无霸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你个王八蛋，当初咱们是怎么说的?不是誓死不得出卖弟兄么?你供出我们，人家就能让你活命?”

江中涛忽然垂下泪来：“大哥，我很冤哪，我哪是贪生怕死之徒?狗王爷弄得我浑身是伤，我也没供出半个人来。”

薛无霸说：“不是你是谁?狗王爷将我们一网打尽，谁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江中涛说：“都是那该死的多索秃驴。我说什么也不肯招，后来秃驴来了。他劝我从善，我不理他。他便念一段经文，然后再劝我从善，我仍未理他。他便继续念他的经，再继续劝我从善。大哥，我前几天本来就没睡好，谁知又是整整两天两夜，我一直未曾合过眼，也不知秃驴的精力怎么这么好，他除了吃饭喝水和喂我吃饭喝水，就是不停地念经和劝我从善，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哕嗦，忍不住供出一个小头目，希望他就此罢嘴。谁知他仍不肯罢休，继续念经和劝善，我的耳朵实在受不了啦，最后不知不觉将大家都供了出来……”

薛无霸长叹一声：“这真是成也哕嗦，败也啰嗦。”

江中涛吃惊地盯着薛无霸：“大哥一”

薛无霸喟然说：“最初，我老婆也爱哕嗦，我忍无可忍，一锄将她劈死，然后亡命天涯，成为流寇。之后我只要。看到哕嗦客，便欲杀之而后快。多索秃驴是出了名的哕嗦客，可是我始终觉得杀出家人多有不吉，这才放过了他，没想我们就毁在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