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经理招工

孟宪朋

马经理是开饭馆的，生意挺红火，可他自己并不满足，总觉得自己有能力再扩大一下规模。经朋友介绍，今年又承包了一家公司的食堂。

承包食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像开饭馆，依客人口味做菜，保证让客人吃好喝好就行。而食堂则面对好几百张嘴，正所谓众口难调，成了，淡了，酸了，辣了，总是很难达到大家满意。这一点倒不是马经理最上愁的，马经理的标准是，只要有六成人满意就行。最让他上愁的当然是盈利了。

他承包食堂时承诺过每顿饭保证一荤一素，荤菜就是能炖的东西，比如鱼，鸡，猪肉，牛肉等；素菜就是新鲜的蔬菜。每人一样一勺，不够的话可以再要，但只给素菜。开始一段时间，公司员工评价都挺高的，马经理也很高兴，初战告捷，自己盈利了。

谁知后来肉类的价格大幅度上涨，马经理有些儿吃不消了，为了稳定利润，采取了一些儿相应的措施。在里面加一些土豆或粉条充数，又维持了一段时间。后来猪肉涨到十三块钱一斤了，马经理就有些儿着急了。眼看着钱一天比一天赚得少了。照这样下去，非赔了不可。他经过几天的观察琢磨，终于发现出问题了——专门负责盛菜的小刘给的太多!承诺是一勺菜，一平勺也是一勺，一尖勺也是一勺，两个一尖勺，就等于三个平勺，也就是说赔了一个人的莱钱，这好几百人，得赔多少呀?

马经理看着这个数字，显得特别激动，立刻找到小刘，告诉他只给盛一平勺，多一点儿也不给，少一点儿也不行，小刘点了点头。等到中午，吃饭铃声一响，二百多员工，像脱缰的野马奔向食堂打饭。本来平时小刘挺利索的，可是盛一平勺把他难住了。一勺下去，不是多就是少，弄得吃饭的员工们怨声载道：

“你快点儿行不行，怎么给他这么多，给我这么少?”急得马经理在一边小声教着：“多了就用手抖一下，抖!抖你都不会?”

终于卖完饭了，他俩都出了一身汗。马经理还训斥小刘：“怎么这么笨，抖你都不会?现在练练!”小刘只好盛了一勺菜，晃了一下，掉了一大半。马经理说：“不是让你晃胳膊，别用太大的劲，是手抖!”小刘练了一上午，就是掌握不好，气得马经理想出了一个办法：再招一名有盛菜经验的人，代替小刘，让他去洗盘子。

马经理很快草拟了一张招工启示：年龄不限，有盛菜经验者优先。通知贴出去一天，就来了三个应聘的。马经理把他们带到厨房，指着一盆菜对一位大婶说：“您给我盛三个平勺的菜!”大婶真不含糊，上去就是三勺，堆在盘子上像三座小山，把马经理心给堵上了。

他沉着脸问：“您平时在哪个食堂上班?”大婶说：“我没上班，不过我有盛菜经验，我在家天天给我儿子盛菜!”难怪盛那么满，当妈的哪有不爱儿子的，怕他吃不饱，肯定要多盛。这样的人坚决不能用，非赔死不可。于是说：“您回去听通知吧!”

然后又把下一个面试的男子叫了过来。很显然，他吸取了那位大婶的经验，盛了三勺菜都是平勺。马经理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刚要开口告诉他面试通过了。谁知，那男子并没放下勺子，盛了三小勺后看了看，觉得少了点儿，又依次添了一点儿。

马经理又皱着眉头问：“您以前在哪工作?”男子操着外地口音说：“回经理话，我以前在养殖场喂猪。”“喂猪?”马经理表情凝重了。他急忙解释：“您不是要有盛菜经验的吗?我就有。我喂了好几年猪呢，个个膘肥体壮。”马经理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也回家听通知吧!”

轮到第三个人盛菜了，他是三个面试人中岁数最大的。马经理看了一眼他，心想这么大岁数，手肯定不稳，看来今天招不到人了。出于礼貌，又不能马上赶人家走，他也等半天了。于是漫不经心地说：“您也过来盛几勺试试吧。”

只见老者慢慢地走了过来，盛了一勺菜，握勺的手轻轻一抖，勺中高起的部分就纷纷跌落于盆中，不多不少正好一平勺。很快，三勺盛完。每一勺和每一勺都是一样多，像是刚从秤上称过似的。马经理都看得有些呆了，好一会儿才叫到：“好!不错，不错!从今天起，您就在我这干吧!一月八百，管吃，干得出色，月底还有奖金!”

那老者一听，也激动地说：“没想到我又找到工作了。”马经理说：“大叔，我看您盛菜的熟练程度，您以前肯定也在食堂干过，至少也得有三五年吧?”老者摇着头说：“没有，没有。”马经理不死心，仍问：“那肯定在饭店干过?”老者仍摇头说：“我年轻时是瓦工，现在种地。”

马经理开始摇头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眼力不会看错!”老者恳切地说：“经理，我真的没骗您!”马经理有些相信了，疑惑地问：“那你怎么盛菜盛那么好，手抖的力度不大不小?”老者激动地说：“我去年得了个急病，脑血栓，幸亏抢救及时，身体无大碍，就是落下个手总不停的抖的毛病，地种不了，找了好几个地方上班，人家都不用我，多亏您了……”

马经理听了，心像被人捶了一拳。脑子乱七八糟，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心目中的合格员工，竟然是身体有缺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