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老爸“吹牛”

曹正方

公司开交通车的老爸内退了。和老爸一起内退的还有他的同事老刘。老刘大老爸一岁，严格地讲，他们都没有到内退的年龄。内退的老爸很不习惯，经常到公司车队去打听要不要打替班的司机。车队高队长对老爸说：“老曹，该享清福了，握了一辈子方向盘还舍不得放手啊？”老爸憨厚地笑：“握了几十年方向盘，摞下还真不习惯呢。”高队长说：“好吧，如果车队要人我给你打电话。”

老爸在家等了三个月也没有等到公司的电话。我安慰老爸：“不要急，如果公司真要司机打替班，一定会找你的。”老爸自信地说：“那是肯定的。我从十几岁开始开拖拉机，后来进了矿山开货车，走南闯北，车队只有我一个人敢这样跑长途。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发生一次交通事故，车队也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

“爸，你真了不起！”我伸出大拇指。

老爸说：“我年轻的时候，能将一个指头粗的钢筋朝自己的颈上围一个圈，能将一根竹筷顶住咽喉折断，能将一块完整的红砖赤手劈成两半，能将空啤酒瓶朝头上砸，自己毫发无损……”

我听得如痴如醉，津津有味。

当老爸知道老刘被公司车队返聘之后，心情极度沮丧。我安慰老爸不要想那么多，干了一辈子，该歇一歇了。老爸狠狠地抽烟，沉默不语。

一个月后，老妈来到我的新居，塞给我一千五百元钱，说：“你爸已经找到事干了，这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你先拿去还住房贷款吧。”

“不要，我不要让爸再去开车。”我底气不足地说。为了20万住房贷款，我已经是负债累累了。

“你爸不想开车，他在一家物业公司当保安，你不用担心。”母亲说，“你爸有内退工资呢，他闲着也是闲着，干点事还充实呢。”

我接过母亲的钱，感觉自己很窝囊很窝囊。

前几天，我看到当地晚报刊登了一则《保安浴血斗歹徒，小偷栽了》的报道，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想到了老爸。我立即给他打电话，电话通了。我问老爸在哪，老爸说在上班。“你管辖的小区发生了保安和歹徒浴血奋战的事？”我迫不及待地问。老爸的声音显得很弱小：“是啊，不过那夜我没上班，要是我在的话，对付那些毛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束手就擒。”我说：“那当然了，老爸有真功夫呢。”

昨天，同事小李问我老爸的伤好些没有。我惊异地问：“我爸咋了？”“你不知道啊？晚报都报道了，”小李一本正经地说，“你爸不顾个人安危勇于同歹徒作斗，市长也接见了你爸呢，你爸成英雄了！”

当我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找到老爸时，老爸挣扎地坐了起来，笑着对我说：“没事，凭我的功夫，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看到老爸满身缠满绷带还轻松自如地吹，我心里更加不忍，禁不住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