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社交学

修小思

也许，情色并不能成为一个话题，人生才是话题，只不过情色是人生永远无法隐藏的一部分。

中国的社交文化离不开各种局。既然是局，就要懂得如何设局、操局、结局。有个流行许久的段子，把其中最重要的一局——饭局总结得活色生香：先说时政，再聊财经，之后扯点历史军事，加点地方风云，补充点离奇见闻，最后如果能开始用情色社交调节气氛，那同桌之谊基本就算有了交情，饭局的目的就达到了。

为什么，企业家的惊人观点，偏偏要借助“金钱与美女”的故事表达?为什么，社会地位颇高的社交高手，总要用另类的方式在席间展示高明?为什么，谈正经事时唯恐避之不及的“荤段子”在社交场上成了交友利器?

餐桌、办公桌，两张桌子两个世界，两种标准完全背道而驰。更令人惊讶的是，这种非目的的手段，似乎正变得不可替代。

有人说，“荤段子”是一种快速消解双方的伪装，彼此示好的一种方式。当大家能同时欣赏“荤段子”，就像特务对上了暗号，有了自己人的感觉。而在传统的认识中，“性”应该是私密的，如果分享一个和性有关的笑话，多少是向对方的私密空间走近了一步，这似乎正符合社交的需要。

但并不是把“荤段子”硬邦邦端上台面就会有效果。有些场合，乱开黄腔也许会导致冷场。“荤段子”也不是必杀技，用力太深，粗鄙；用力太浅，没作用。“荤段子”更不能生搬硬套，要灵活运用，好的“荤段子”就像夏日清风轻轻抚过小脚，只带动汗毛而没有吹动皮肤，让人有阵阵舒服的感觉。说得恰到好处，才能触动对方面具背后的那根心弦。

如果“荤段子”你不听，你一定会离开这个饭局，也许还会因此离开这个社交圈子。人是要保持气质，但不要给自己设限。别人讲段子，你笑不代表不正经，你面无表情不代表高贵，有时候谈高尚的事情一样也会令人恶心。有时脏到不行的脏话也可以很优美，比如奥运会某个运动员在夺冠的那一刻，他骂一句脏话没人会觉得伤大雅。但一个老教授在家里骂保姆，即使用文言文也会让人觉得卑劣。

最大众的文化一定是庸俗的。情色社交不过是一种方式，而社交的实质是要欣赏和享受过程。恰当的情色是有礼貌的侵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窥探，而不是没有界限的下流和粗鄙。从对方的语言中找到的情色乐趣，其实就是找到人性和人心的乐趣。

人性是不能否定的，但是手段要受到限制。其实传统社会和现代社会的差别就在于是依靠程序运行，还是依照权威来进行?我们现在进入现代社会，还停留在熟人社会。更多的时候，办成什么事情需要用亲近的关系和面子来消减权威性，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本应按规矩做的事情变成朋友间的交易。而情色在其中变成了很好的溶解剂。

要注意的是，情色虽然有色情的成分，但是带有边界的。情色社交的妙处在于有效的沟通。如果在情色社交的背后不存在交易，这种行为是无可厚非的。情色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制度缺失。因为制度缺失，才会导致情色背后产生的某些交易。

所以说，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我们可以充满信仰，绝不庸俗，保持有趣。但也要尊重人性的基本需要。情色社交其实跟人生境界一样，从心所欲不逾矩，只要让对方不感觉被侵犯就好。

编辑吴嘉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