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慧
扫地
外婆每天都起得很早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扫地
她要把门口的那条小路扫得干干净净
一遍又一遍
外婆扫完地??就朝村口的小路张望
晨光跳过篱笆
带来明亮的寂静
她用围裙擦了擦眼角
除夕那天早上
外婆起得更早
扫完门口的小路,她还觉得不够
从村口一直扫到两里地外的镇上
之后,她回到家,杀了一只鸭子
搬了张凳子?坐在阳光里
像个孩子一样睡着了,
她听见风
把我押送回去
暮春
村子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树叶疯狂生长,
仿佛要把它掩藏,
而一群好奇的风,
总是伸着细长的脑袋。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
雨水像是受了欺侮的新媳妇,
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
草堆、篱笆和屋檐,
都显得心事重重,
就连平素里欢快的小土狗,
也趴在屋里,像一块苔藓。
六月一到,
村子里便又恢复往日的光彩。
通往田间的小路,松软、黝黑,
像刚出炉的荞麦蛋糕,
缀满梦幻般的蓝色花朵。
旷野里的长豆荚,
集体做起了早操。
细雨抓痛了旧门
细雨抓痛了旧门
漆黑突然降临
顺手关掉了嘶哑的木壳收音机
没有月亮的夜晚?没有笑声
庭院空空荡荡
一只积水的陶罐被杂草覆盖
屋顶已经倒坍?露出消瘦的椽木
我出生的那张床上
长出了木耳
一片茫然的树叶在风中旋转
发黄、疲倦、布满虫眼,最后
轻轻地挂上锈蚀的门环
像童年时的我
睡在门槛上
等着祖母回来
填空题
北风终于借走了屋顶
整个晚上,我都把脑袋埋进被窝
像小土豆抱紧自己的双脚
第二天清晨,天光如同黄昏
肥胖的棉衣让街道变瘦
而枫香树冻青了嘴唇,在风中跺着脚
房舍收藏起食物的浓香和米酒般的时光
大门紧闭?屋檐低垂
如同一个老者,犹豫着把帽沿拉低
无所事事的烟囱?像痞子一样
朝偶然飞过的麻雀
吹起了口哨
傍晚时分?大雪降临
火焰成为房舍的心脏??而谈话
是一堆堆噼哩啪啦的干柴
接着,所有的屋顶都披上了羊皮
场院下方的台阶
白狐般诡异
道路上留下急促的音符
从车站一直延伸到热气腾腾的家中
大雪正迅速地做着填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