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建设
缓痛剂
我爱它是如何隆成
殿堂,那里住着
囚犯,那里是神的谴责
之地。我爱
边坡与山峰,隐秘
之路让我自私。
我爱我弯曲的脚
由虚荣心造就,劳作
之鞋比信念经久
耐用。坚硬
配牛奶它不能
制成。我爱双唇,
盐和蜂窝在舌尖。
头发挡住雨和
雪。那白色之月
宛如我的指甲。我爱
万物如何乞求
鲜血流成鸡蛋里的
歌曲和祷告。一个幽灵
在我的骨头中嗡嗡作怪
像潘神在午夜吹奏长笛
形成内在律法
和一条忧愁河。
我爱这躯体
从鱼和水葫芦里发出的
深深气味中,
从狂喜和最初的
懊悔中,
在大脑中
掀起暴风雨天气。
我爱我宽大的手。
我爱它对着柔软之物净洗
快速运动中的每一次呼吸,
肝的十种欲望
和肾对糖的渴望。
这皮肤,这囊粪
和欢乐,这浮动的脾
像夜间里的
罗盘针,总是在占卜
西非的尘土漫天。
我爱这胎记
像一头干架的公鸡
装腔作势
在我的右肩上。
我爱这躯体,
在我的左边乳头后
这独奏且滑稽的狂欢,
因为我知道我生来
就是被至少一百个天使
来榨尽的。
感谢
感谢树
在我和狙击手射来的子弹之间
越战举起他无声的步枪之前
我不懂什么使草摇晃了几秒。
一些声音总是如影随形,
告诉我应该哪只脚
先着地。
感谢跟踪导弹
对付那些躁动的无政府主义。
我回到圣·弗兰西斯克
包裹在女人狂野的色彩中,
当我的手掌抵达
从我的脸上拿开树枝。
引发一些黑暗之鸟要求被日光粉碎的
爱的呼吁。感谢
苍白而模糊的花朵
指向着发光的金属
显示着它怎样被揉碎
像雾越过草丛,
一如我们为盲目的
上帝,玩一些致命的游戏。
什么使我发现君主
拽着系在农夫大门
的线团。
把日子握在一起
像一根无端的琴弦,
超越我。也许山峦
疲惫,散发着丁点的余热。
再一次,感谢茱莱外
扔在我脚下
却未爆炸的手榴弹。我仍
落入它的静寂。
我不懂为何强烈的
太阳触摸着刺刀,
但我知道有一些事物
静立在这些迷失的丛林之中
唯有我动时才动。
伪装的客迈拉
我们用树枝系成我们的头盔。
我们涂抹我们的脸,步枪连同
泥土来自河岸,
草叶挂在我们虎纹衣服的
口袋里。我们把自己编织
进地形中,扮成是蜂鸟的目标。
我们拥抱竹子,对着
河边吹来的微风倾斜,
和幽灵一起逶迤前行
从西贡抵达曼谷,
和落单的女人一起在门口
美洲的一切触手可及
我们瞄向黑暗之心的燕雀。
在我们的路上阴影驻扎
大猩猩试图打开我们的外套
对着日落乱扔石头。变色龙
在我们脊椎上爬行,从早到晚
换色:从绿到金黄,
从金黄到黑。我们只能等待
直到月亮轻触金属,
直到一些事物在我们内部
几乎坏掉。十字勋章在山坡上
挣扎,像黑丝
穿过草地和钢铁搏力。
我们不在那里。河流越过
我们的骨头在奔跑。小动物躲避着
我们的身体;我们屏住呼吸,
准备打一次L形的
包抄,当一个世界
在每个人眼睑下旋转之时。
你我都在消遁
——致比约恩·哈根生
我从群山之上带下的
属于一个女孩的哭声仍在燃烧
在我的头颅中。在日子的缝隙间
她像一张白纸燃烧起来。
她像狐火一样燃烧起来
在大腿状的溪谷中。
一件裙子的火舌
环绕着她跳舞
在暮色中。
我们站着,我们的双手
悬挂在我们身体两侧,
她燃烧起来
像一包干冰。
她像水上的油一样燃烧起来。
她像浸泡于汽油中的
香蒲火把一样燃烧起来。
她像拿到银行家买醉后所给的一大笔小费时
一样激动,
静如水银。
一只老虎在傍晚的
彩虹下。
她像一杯伏特加燃烧起来。
她像野生的罂粟燃烧起来
在雨雾森林的边缘。
她像升起的龙焰
对着我的鼻孔。
她像着火的灌木燃烧起来
被可怕的风驱赶。
乌篷船
这艘船油漆上面涂抹着的一层防水剂,仅
和退潮之水流摇舞,轻柔得像恋爱中的女人。它再次
推开,撞碎莲花花蕾、沉积物,内疚和不可原谅的 黑暗。
可以和只有半根或半心的任何事物一起在礁湖中生长。
从日子里拉起什么隐蔽之物,全是伤痛。在黎明时分
召集者的阴影仰泳横过水流,在黑暗的王国之下
一架仪器为神和水怪调整。花朵从他紧抓的双手间
生出,像把它们自己折成两半,屈服于某种律法。
低缓,修辞之光在夜和昼之间切割,像裸体的浴者
拥抱。船划得更深,和悠闲的银色之鱼一起。我知道
有关他的涌动,水面上不再有轰炸机的阴影,
像死亡之梦的滑翔。从已死的腐烂中繁衍出神秘
每一朵花来自未知物的一吻。
当我站在河内西湖宾馆前的台阶上,感受着
当我盯着一个船夫时我被吸引,这一幕看起来像
这个世界仅剩下我们两人。他稳开着他的船,一会 左转
一会右转,穿越着靠近,好像日子是一个女人,他
可以拥她入怀。
黑莓
听
他们离开我的手掌像是在
警察面前接受笔录的小偷
或是印刷工
牵我进入清晨
大地的甜蜜,如此深沉
潮湿的地面是神圣的
他们降落在荆棘花环中。
虽然我可以闻到旧石灰覆盖的
历史,在十点钟我会伸开我的手
浆果落入手心。吃了一个
又用另一只手接了半加仑
我吃着神话和梦想的
圆圈和馅饼,几乎
如宽恕般必不可缺。我的小母狗
盯着蓝松鸦和水族馆。泥蛙
在富饶的黑暗中,躲避着光线。
一小时之后,在市区街道旁
我平稳地一手托着一个闪光的罐头,
双翼在世界中央,反复求着一美元。
一辆忧郁的大汽车使我流汗。
冷气从车内溢出。
当我靠近一点,我看见和我同龄的
男孩和女孩,在后面宽大的座椅上
傻笑,然后我回想起我的手指
荆棘中的浆果因燃烧得太熟而不敢触摸
灌篮高手
快速进攻。带球上篮。带着我们
运动鞋上的银徽,
我们有策略地胜过那些守护者的
步伐。除了急迫没有别的
嗖嗖的布防像丝绸
十脚伸出。在甲板上
迷宫一般我们的身体
创造,我们几乎能
持续永久,在半空中平衡
像故事书里的海怪。
一个高高的音符挂在那
接着是长的。落下
篮框。我们拔掉塞子
给打爆的球充气
那希望的无边便帽,自动
鼓起。瞪大的眼球,瘦长的,
所有的手和脚……有节奏的弹起。
当姑娘们在边界上呐喊
我们是抽象的。
在下落中乱成一团,
肌肉是闪亮的马达
对着固定在橡木上的
铁圈加倍的闪耀
当小孩的妈妈死了
他总是整天不停地练球,如此努力
我们的篮板破裂。
折射着汗水,我们
翻抛着篮球脱离我们的
指尖。困扰
在拍打着
对手心张开的金属棒。
运球,向内突击,佯攻,
像麻雀一样滑行。
上篮。快速移动。
我们已移动而我们还未意识到
我们已经移动。我们的身体
在骨肘和信念上旋转,
穿越一首歌愉快地
打转,我们知道我们是
美丽的并且危险。
口哨
1
七点钟的口哨
让清晨的空气凝成黄褐色
带着金属的切割音,
一把锁对着一扇在天空中的大门——打开着
关闭着肉体。男性和
女性在四周建立生活的旋律,
响亮一如蜂后的丰腴
嗡嗡移动的采蜜者从花中,
回到殖民地的心脏。
陷在残暴者的
铁爪下,砖块间,丛林中。
那乌黑的机器
战栗:蓝鸦与红鸟
针织细密的光线穿过树叶
一些死在地下的东西
给生活带来蚯蚓。
人们给热水瓶盖上瓶塞,
从罗莉·塔琳转移,
从卡车和汽车上跳下。
被锯齿扼住喉咙
扛着传输带上的原木
摇晃着走出
父亲把钳子举到
他的肩膀上方……绞车
从它油腻的阴囊上
打开钢丝索;
他向绞车手挥手
铁齿咬进松木。
黄色铲车拖着车厢
突然狂奔
为远方的城市留下印记。
在月下,父亲将穿过
菊花地
荠菜杂草,花粉
明亮又阴沉地沾在他的工装上。
他在我们的屏幕上,在
后面的门廊上吃着——红豆米
就着撕开的火腿和面包
柠檬水和桃味果冻。
一点钟的叫声
焚烧的汗水和盐渍进入午后
轮子在轮子内部
再次打开,拉着粗糙的木板
进入飞机的制汽阀门。
野天鹅像一个楔子
在天空和山艾树之间移动,
当父亲把电缆拉到
水池的边缘
梦游的柏树原木。
日子展开它的画轴
褐色木屑的金字塔
在皱褶下形成
五十英尺高的吹火管。
五点钟的口哨
像公牛的怒吼,被厨房墙壁上的
时钟掌控着;
女人们胡乱地在她们的耳根后
涂抹香水,摆放桌子
覆盖花油布。
2
当我的父亲被工头踢打,
他踢他的后背,
他的梦想无精打采地进入
女人们在黑暗里
彼此耳语的余震中。
像一朵黑玫瑰的花瓣
在巴斯比·伯克利一间废弃的房间
进行着一场场游离不定的舞蹈。阴影,
逃亡者和玛丽。
钢铁般暗淡的夜晚是带着拷问
波动成Z形的帆布
在烟囱上翻卷,像郁黯的小鸟
掠过蓝调进入蒙太奇
追溯到欧莱雅·阿米斯特德和精神病患者
背后国家的诞生。
眼睛对着玻璃,耳朵对着透明的门
我听到绝境中的祈祷。
车灯从我们的窗户扫过,
饥饿如同雪狼。
一块砖掉到客厅像一具黑色的躯体,
一场醉酒咒骂的骚动
留下唐菖蒲和百日菊
黯然神伤。加倍的勇敢
在夜色的土壤中扎根。
口哨声蒸腾了
爵士乐下面的沉默
带着愤怒的燃烧。
但那时父亲和詹姆斯大叔
在十字路口外,
小型卡车的座位上
他们麻木的手指爱抚着38;
也许它是带着松香味的月光
那使他看起来更加年轻
匿名,穿戴着他母亲粉蓝色
最好的服装和面纱帽。
囚犯
通常在停机坪
我看见他们羁绊的舞蹈
横穿过滚烫的沥青
头上顶着克罗克麻袋
向审讯室移动
单薄的躯体像用棍子和黑色丝绸
撑起的箱式风筝
期待一股强劲的风
将他们拔起向外卷走
进入太空。我想
在他们布满色彩的头巾下,
一些人知道飞弹正在瞄准
茱莱——那是水的
蒸发,不久钉子
将和金属产生联系,
但必须笑着。
一个人怎么可以随时随地爱上
这些支离破碎的手指
在天空的明亮中弯曲?
他们携带的重量
是我们日日夜夜踩着的土壤。
谁会为他们哭泣?
我听说那些古老的东西
很难被打碎。
一个扭曲的肩膀,一只战斗靴
对着头盖骨,以45℃方向
戳进嘴里,没有
反应。当他们开始和祖先
谈论,微弱如樟脑
弥漫在塔中,你知道
你不得不杀死他们
去获得回应。
日光投掷
在午后的刺刀上。
一切事物是炙热的海市蜃楼;一条河
被他们缓慢的双脚紧拉。
我独自站着,惊愕,
一位开心丸门炮手
用信号灯为我指示眼镜蛇
我记得这一天如何
我几乎对向我走来的
这样的情形鞠躬,在
装甲舰注视下的身体。
我不能说为什么。
就半英里的距离
树们蜷缩在一起,
囚犯看起来像牵线木偶一样
被明亮的绳索钩住。
我们从不知道
他伴着高高的茅草跳了
一会,就像和一位女人
翩翩起舞。我们的枪管
散发着炽热。
当我对准他,
其中一架蓝壳
飞机已准备好认领他。
我从他的手指
拍下他碎裂的相片。
没有别的方式
去这样说:我痛惜他。
早晨再次朗晴
要不是由于远处的迫击炮
和某处在起飞的直升飞机。
我把钱包塞进他的口袋
把他翻了一下身,因此他不能去
亲吻大地。
熏肉室
在山核桃木的香气中
在案板的猪肉身上
带着闪闪发光的盐,
我玩弄着印度
在红雀羽毛的头饰中
青铜纽扣
从我母亲的冬大衣上掉落。
香烟弥漫
一团火越过肉,进入十二月
和一月。死去的重量
成排地悬挂在我的周围,
用香草串成。
猪已被大卸八块
印章刻进皮肤;
盛放如同爱情,
善良
不再对每一块骨头真实
我是个巫师
在那烟雾弥漫的世界,
知道我可以把肉切成
一片一片直到心脏
培育更多的人,有缺陷。
面对它
我黑色的脸褪色,
隐藏在黑色的花岗岩里面。
我说我不能,
他妈的:没有一滴泪。
我是石头。我是血肉。
我模糊的倒影凝视着我
像一只黯郁的小鸟,夜晚的轮廓
向着清晨倾斜。我转向
这边——石头给我让路。
我转向那边——我再次在
越战老兵纪念碑
里面,依赖光线
制造了区别。
我沿着58022个名字走下去,
隐约期待能在如一缕轻烟的信件中
发现我自己的名字。
我抚摸着安德鲁·约翰逊这个名字:
我看见傻瓜陷入白色的闪光中。
名字闪烁在女人的白衬衫上
但当她走开
名字仍停留在墙上。
笔画闪闪发光,一只红色鸟儿的
翅膀交叉切割我的注视。
天空。一架飞机在天上。
一个白色老兵形状的漂浮物
靠近我,然后他无力的眼睛
看穿我。我是扇窗户。
在石头里,他丢失了
他的右臂。在黑色镜中
一位女人试图擦去名字;
不,她在轻抚一个男孩的头发。
信仰铁
小山啊我的兄弟们 我创造
永不平衡,多年来
去发现世界如何工作。
我们可以看着一棵树上的画眉
告诉你曾经有多少在那,
但对散乱的自营商
我们的数学总是失效。
提升的数周 咕哝着
绝不至于上升太多
但我们不能停止
信仰铁。
除了卡车 汽车
被像十二个佃农一样强壮的大地
用浓郁而怀乡的藤蔓手指
举着。
我们退出使用手推车
又在新的重担下呻吟
虎皮百合在他们的迟缓当中
不比在八月的领土上,活得更好。
在报纸 可乐瓶中
大量的浓烟抹去了日落,
我们不能信任铁
使人类屈服如此接近泥土
一如他们呼吸下的矿石
压向灰暗的天空。
有时我梦见我们的小山如何
被冲刷进入一海的金属,
如何变成一个锚
变为一艘战船或轰炸机
飞越在缀满鲜花的树林上方
鲜红得不能仰目。
黄色夹克衫
当犁铧刨开
隐藏在下面的老树桩
泥土像乞丐
腐烂的牙齿,它们攀爬着
杰克逊先生使起犁来
像捕鲸鱼叉猛叉。
马儿是幽暗的
午夜,拴在某人的
怀表上。他颤抖着,但不是
女人摇头的方式
在五点钟的镜子前
一枚硬币——一次更深入的关联
对着低地夜晚的星星。
他站在那,在月晕当中,
泡沫焦躁不安,停下来
仅仅因为一个伟大,愚蠢
又冷静的念头。他再次
咧嘴,这时整个
美丽的,郁蓝的天空
落在他的背上
蛆之颂
那些孪生的绿头苍蝇
神性,你发挥魔力
在战场上
在成块的烂猪肉上
和小客栈里。是的,你
走向所有事物的根部。
你是声音,是数理。
基督,耶稣,你们带着
真理般的无情。
在凯撒大帝坟墓的石门后
或在一地豚草的地沟缝中。
本体论的,光辉的你
在乞丐和国王身上施加魔咒
当你带走一切活着的事物时,
没有法令或信条可以禁止你。不是
地球的掌管者,没人去向天堂
而不首先越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