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喂养也不安全

Florence Williams

母乳一直被视为天然的完美食品，倘若我们给母乳贴上成分标签，上面大概会列出：脂肪（4%），维生素A、C、E、K，糖分，主要的矿物质，蛋白质，酶类和免疫抗体。母乳中几乎囊括了专家建议婴儿成长所需的所有成分，还有一些神秘成分可以帮助孩子在一生中抵御从糖尿病到癌症的各种疾病。

直到最近，人们都还以为母乳中含有大约200多种成分，但在秘鲁首府利马举行的第15届国际母乳与哺乳研究协会的会议上，我惊讶地发现分子生物学家、生物化学家和遗传学家已经采用新技术对这些类别中的每一种进行深入研究，并有了各种新发现。

被污染的母乳顺着上面那份母乳成分标签看下去，越来越多不讨人喜欢的化学名词赫然在目：DDT（杀虫剂）、PCBs（多氯联苯）、三氯乙烯、高氯酸盐、二苯夫喃（燃烧产物）、汞、铅、苯和砷。

由于乳房会存储脂肪，因此也沉积了亲酯性有害化学物质。当我们哺乳宝宝时，宝宝吃的不仅是有益的脂肪和糖分，同时还吃下去了涂料稀释剂、干洗液、木材防腐剂、洁厕剂、化妆品添加剂、汽油副产物、火箭燃料、白蚁毒素和阻燃剂，哪怕量很小。

如罗马哲人西塞罗所说，你的脸透露着你的思想，那么你的乳汁就可以讲述你几十年来的饮食习惯，甚至是你的装修风格。还记得大学那个旧床垫吗？还记得浴室的涂料吗？记得不久前用过的蟑螂喷雾吗？它们全在那儿。还有，你上周吃的寿司里含汞，去过的加油站有苯，速溶咖啡杯有全氟辛酸（抗油脂涂层），面霜里有防腐性苯甲酸酯，烧烤架上的油烟中有铬……按照体重来算，宝宝所吸收的剂量远高于我们自己。这不仅仅是因为婴儿较小，而是因为他们的食物——母乳中的浓缩污染物比我们食物中的要多。这是食物链原理。

食物链运作的过程是这样的：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动物得到的是所有处于其下层的物种的能量，以及各种积累起来难以代谢的化学物质。食物链上层的每个种群成员所吸收的亲酯类有毒物质是下层的10倍—100倍。这就是为什么一片鲨鱼肉要比等量的浮游生物所含的汞更多。

海洋食物链要比陆地食物链更长，因此，吃许多海洋食肉动物的人们体内的化学物质浓度较高。因纽特人生活在遥远的极地，没有现代化污染，但他们却是地球上受污染最严重的人群。

结果，乳房居然成为了反映工业社会生活的明镜。乳汁里聚集的毒素比人体其他器官更多，但却以不同方式处理毒素。

反思母乳喂养政策最早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是一位叫莫顿·比斯康德的美国医生。

1949年，他接到一位有奇怪的神经系统紊乱的孕妇。同期，美国有大量因接触DDT杀虫剂而急性中毒的患者，这种杀虫剂是在当时的几年前投放在美国市场上的。莫顿听说，这种物质是在牛、鼠与狗的乳汁中发现，因此，在那位妇女分娩后，他想到去检验一下这位母亲的乳汁。结果，乳汁里富含DDT。1966年，一位瑞典研究员在其妻子的乳汁中检测到了PCBs（多氯联苯）——曾用于为变压器绝缘，之前，他曾在死鹰体内发现这种化学物质。两年后，瑞典禁止使用多氯联苯，随后美国在1978年也对其封杀。

由于多氯联苯的广泛使用和持久存在，它们至今依然是母乳中发现的浓度最高的毒素，哪怕在那些80后妈妈的乳汁里。多氯联苯是少数几种在美国完全被禁止使用的化学物质之一，学界对其有很充分的研究。比如，多氯联苯在人体的含量达到较高水平时就会干扰甲状腺功能。研究还显示，暴露在多氯联苯环境，与乳腺癌、肝癌、膀胱癌以及淋巴瘤的出现不无关系。

溴化阻燃剂PBDEs与多氯联苯相似。母乳中发现的最常见的阻燃物质正是这种被称为“五溴二苯醚”的混合物，它们大多数用于浸制软质聚氨酯泡沫塑料。然而，就在2004年，欧盟禁止了这种物质与另外一种“八溴联苯醚”，因为欧盟已经断定它们在人体内会导致慢性中毒。美国政府则令其自行停止生产、使用。还有一种化合物“十溴联苯醚”决定在明年退出市场，但却有了一种新替代品decoethane，与十溴联苯醚的结构几乎完全相同。这些多溴联苯醚与其表亲们，仍在源源不断地被我们吸入体内。

有时候，“母乳喂养派”并不愿强调母乳遭受污染的事实，大概是因为女人们拒绝母乳喂养的借口已经太多了。

尽管母乳喂养的呼声很鼓舞人心，我还是隐隐不安，因为婴儿经母乳吸收的化学物质总量并非微不足道。最近研究表明，哺乳期的母亲，每月体内会有2%—3%的聚合溴化联苯乙醚被自己的宝宝吸收，如果哺乳期为一年的话，婴儿吸收这种毒素的量将是其母亲体内毒素总含量的30%左右。我自己的两个孩子母乳哺育期都是18个月，如今，我不禁会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明智。

对于其他化学物质来说，这种转储速度就更快了。二英每月高达14%，多氯联苯每月高达8%。如果哺乳一年，母亲转移给婴儿的氟化物（PFC），更是高达90%。氟化物污染现已波及全球，从厨房里的不粘锅到你脚上的防水GORE—TEX跑鞋，就连北极熊的体组织里也发现了这种毒素，而且它在自然环境中是几乎不会分解的。美国环保署（EPA）一位专家称，某种叫作PFOA的氟化物“在人体内很有可能致癌”。

挪威是世界上母乳喂养率最高的国家，99%的新生儿母亲都选择母乳喂养。而且，即便是婴儿出生6个月后，还会有一半以上的婴儿在接受母乳喂养。这个国家禁止婴儿食品公司的一切广告行为，同时允许产妇享受带薪产假42周。

如今，挪威食品安全科学委员会正在讨论挪威国内关于母乳喂养的建议，而在10年前看来，这项讨论是不可思议的。

挪威食品安全委员会的凯瑟琳·汤姆森说，“我并不认为这次讨论会改变目前母乳喂养（一整年）的建议，不过，也许6个月以后继续母乳喂养，就实在没什么益处了。”

连最严格遵守母乳喂养的挪威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一举措了，这不能不让我们再三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