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忘岁月清嘉

谢晓莹

1

原来老房子里是有木槿花的，开放在低矮土砖房的两侧，还有大朵开放的颜色深红的桃花，只开花，不结果。暑假我突然非常想回去看看，沿路摘了些毛茸茸的芦苇。小时候邻居会拿一堆芦苇绑在一起做成扫把。

有人在门前种美人蕉，有人在门前种些阔叶的树木，浅褐色的根扎在土地里，苍老的树木落下来遍地的阴翳。它在我出生之前就存在了，听谁说过它的名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记不清了。

我走了很久，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久。慢镜头向后移动的杨梅树，长长的运输车，还有被拴住的小狗。

然后是我曾经的家。

桃花的花期过了，大热的天气里，木槿花也遍地零落，要么拢着瘦而小的花骨朵。

我用很长的时间追溯从前，结果在本该最美的花期里面看见了荒芜。

没有荆棘的归程，只有细而长的、边缘是锯齿的草。耳边是叫嚣的风声。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认为有什么坚不可摧的苦痛，那都是用来给懦弱的人自欺欺人的。

有人说青春是无尽的挥霍，可它却在以比你挥霍更快的速度流逝。在此之前，收拾好行囊，陪我去喜欢的地方旅行好不好？

2

停歇下来，我发现在漫天飞雪里比肩的同伴不见了，梅花零落了满地。以为被人抛下，其实只是因为时光太长，你离开原地太远，没有人可以卸下重担去穿梭苍茫大雪，任性地陪你一起出逃。

分道扬镳之后，不会有那么轻易的殊途同归。

你会和某些人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交点，因为你们可能有相同的梦想、愿望。无奈世界太大，所以可能最终抵达的目的地相互平行，无法相接。

“好久不见。”

希望如果哪一天，我走在街上，靠着橱窗，橱窗里面是奶油蛋糕或者大朵开放的花，我会仰起头来，然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故友故人，不过一个“故”字，就足够让人惊喜。

因为长大了的世界没有童话，没有雅典娜、水银灯、耽美剧，没有拖着繁复裙摆妆容精致的英国贵妇，也没有狐狸会对小王子说：“看到稻田的颜色我就会想到你金黄色的头发。”

长大的世界没有了对童话的要求，坐在茶褐色的木椅上煮一壶茶，然后再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

3

最残忍的事情是所有的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曾经。看到过的美景，现在记得的也不到三分之一。

如果时光很长，再深的惊艳也会模糊轮廓。所以我种了很多花，艳烈颜色的、素净颜色的，每一天都有簇拥在一起的花开。

可惜我已经老了，拿铲子松几次土就要停下来，眺望远处的榕树垂下来细而长的须根。揉着酸胀的眼角，就好像在海水里的感觉一样。

海水里面有美丽的红珊瑚，然而就像沉入水底的古城一样，再美丽，也只是被岁月吞噬为废墟。

我已经很少去旅行，在轮渡与车子的轰鸣声中，排出的黑烟就像天空里涌动的阴霾。

只有阳光煦暖的时候，我才会到后面开满细碎蓝花和高高长长芦苇的山坡上，坐在以前铺好的干草上。小巴蹭过来，它是一只折耳猫。我让小巴蜷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保证它不会蹿到芦苇丛里让我找不着。

我喜欢坐到彤云都映照在我脸上，再回家。

我们都是岁月里面一同盛开的花朵。

“抬头仰望这漫天星河

那时候陪伴我的那颗

这里的故事你是否还记得”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重复听着筷子兄弟的《老男孩》。

我想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青春，成熟，垂暮。小时候骄傲，长大后怀念，垂暮时平静而安生。

文题里的“清嘉”是“美好”之意。

流年再長，就算不记得初见的惊艳，却始终都存在盛开的美丽。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