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四当官

牟丕志

李四四命不好，考大学那年，只差3分便落榜了。同时落榜的同学大多进了复习班，而李四四因家里穷，只得下田干活糊口。李四四的高中同学十有八九考上了大学，后来工作在各行各业，很多人官运亨通，事业有成。

转眼十年过去了。李四四摸爬滚打，干了很多职业，最后成了私营企业主，积财千万。发了财的李四四想尝尝当官是什么滋味。他心想，官不就是一种职业吗？

李四四使尽浑身解数，当上了一个市的副市长。李四四当官这事，是托中间人给办的，起决定作用的是谁，他始终不知道。但人家捎话说，这个官是假官，学历、简历、政绩、党员证明等，全是假的。这个假官能当多长时间，就看他的本事和运气了，言外之意就是当心点。

李四四心想，就是当一年副市长，然后进大牢也值了。李四四走马上任后，市里第一件事是为他拨专款200万元，用于买一辆车外加一套住房。李四四想，自己是个假市长，哪儿有资格享受这些？那笔供他专用的款项，就一直趴在账户上。日子久了，秘书小李提示李四四，说：“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当了副市长，都给买房买车，就给200万元，多了没有，您是不是嫌少？”李四四说：“住房我有现成的，车嘛，就用市政府院里的那辆吉普车就行了，那车最实用。”

小李心想，看来这个新来的市长是廉政市长，便对李四四肃然起敬。李四四十分诚恳地对小李说：“你大学毕业，年轻，思维敏捷，今后，你对我要多多指教，多多帮助呀！” 小李以为李四四说的是客套话，赶紧说：“岂敢岂敢，请领导多批评，多指教。”

其实，李四四说的是真心话。他觉得小李在机关工作多年，是自己的好帮手。他让小李拟定一个工作计划，小李很快便交卷了。计划中包括何时下基层调查、召开哪些会议、听取哪些部门汇报、检查哪些建设项目等，并列了时间表。

李四四决定按计划行事。

这天，他带小李来到一个贫困乡。当看到有很多失学儿童时，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曾因家庭困难失过学，在家放过牛，后来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接着读下去，直到读完高中。他想，如果自己当初不失学，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是不成问题的，说不定能当个真官，不必当这个假官。他十分同情失学儿童，决定把市里给他的200万元买车买房款，一部分给乡里建希望小学，一部分给贫困家庭，使失学儿童全都上学。

200万元拿去后，这个乡果然旧貌变新颜，很快便有一所希望小学拔地而起，失学儿童都上了学。当地政府建议，用李四四的名字来命名那所小学。李四四心想，名这东西对自己没啥用，弄不好还惹麻烦，就坚决不同意。此后，乡政府提出要敲锣打鼓给李四四送“人民的好公仆”金匾，又被李四四拒绝了。

这件事让报社知道了，记者们心想，李副市长确实是个真正的好官，克己为公，办实事又不图名不图利，这样的好典型太少了，便决定大大宣传一番。报社成立了专题采访组，报社总编给李四四打电话，说已经请示过市长，决定宣传他的典型事迹。

不料，李四四在电话中战战兢兢地对总编说：“求求你们了，千万别宣传我。” 总编以为李四四是假意推辞，想勸说他，让他同意采访。可李四四在电话中好话说尽，坚决不同意。总编无奈地放下电话，喃喃地说：“这样的领导太少了。古语说，圣人无功，神人无名，真是如此呀！”

这天，李四四组织十个局的局长汇报工作。按常规，每个局长汇报两小时，大家汇报完，需三天时间。李四四心里很烦开会，便与秘书商量，规定每个局长汇报限时十分钟。

小李说：“应该这样。”

十个局的局长用了两个小时就汇报完了工作。李四四又讲了十分钟的话，整个会议才两个多小时。

会后，大家一致叫好，说李副市长转变会风真是实打实，让人服气。如果都像李副市长那样转变作风，这政府的事业定会兴旺发达。

李四四的善名在官员中广为流传，大家都称李四四是勤政为民的好官。

后来，人们又发现李四四送礼不要，请客不到，走后门不通，生活俭朴，像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全部心思都用在工作上，和群众打成一片。他的大名迅速在群众中流传，成为人们信赖的清官。

三年后，李四四败露，被公安局收审了。

由于案件特殊，由公检法组成联合调查组，对李四四进行调查，看他在当市长期间有什么不法行为。可越调查，发现他的先进事迹越多，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轨行为。

群众纷纷找调查人员，要求释放李四四。理由是李四四不可能是假官，假官能干得这么好吗？调查组人员向群众解释，说李四四假文凭、假党员、假工作经历。群众不听这一套，说应不拘一格用人才。学历、简历、政治面貌差一点，那不是最要紧的，为老百姓干实事，才是最根本的。

李四四最终被法院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很多人劝李四四上诉，李四四没有那样做。据说，李四四在狱中表现极佳，因多次立功，被接连减刑。在狱中待了不到三年就出来了。出来后，他又干起了私营企业，生意做得十分红火。

有许多人说，李四四由于有所惧怕，才当好这个官的，否则，没准也是个贪官。

李四四对此从不表态。（摘自《绝妙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