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玲
我叫暖暖。14岁的时候,我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袖口有花边的白色衬衣,在南方小镇,遇见了冻冻。
冻冻是我的同桌,一个集乖与疯为一体的急性子女生。我一向信奉慢工出细活,在第三节夜自修,整理安放课本讲义,细致抄写课堂笔记,洁白的纸面,隽秀的字体,看起来赏心悦目。而冻冻,属于速度型,她会把所有作业在一节半课内完成,剩下的时间用来翻杂志看小说。不管课堂笔记有多潦草,桌上的课本堆放得有多零乱。她笃信:笔记自己看得清就好,无需讲究美感;讲义能及时找到就行——反正速度也不比某些理得整整齐齐的人慢。当然,她指的某些人就是我。
起初,我们同时去洗澡,半小时后她洗完衣服端着脸盆出了浴室,我才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等我晾好衣服,她趴在床上拎着一本杂志朝我吼:“我等到花儿谢了又开再谢!”后来,洗澡时,我就往她擦干的身上甩泡沫,她也猛挤沐浴液回击我。来来回回,你攻我挡,于是就见泡沫在浴室内飞舞。
课间,我们有时会趴在课桌上聊一些八卦,前一晚8点档的狗血剧情啊,谁和谁闹绯闻啊;有时候什么话也不说:我写字,她哼歌。在我或她心情不好的傍晚,我们就去小树林散步,懂得在对方不想说话的时候安静陪伴,是彼此之间的默契。
买饮料时,我通常拿绿茶,她直呼可乐刺激;我喜欢安静唱歌的陈绮贞,她掏心掏肺地唱摇滚;我迷恋丽江古镇,她热衷繁华上海。
冻冻说话语速很快,通常是她说完长长的一段话,我听后一脸茫然。为此,她老笑我反射弧太长,总是慢半拍,然后趴在课桌上没心没肺地笑,最后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我是否真生气了。
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个性,但冰火相融。
那个星期天晚上的数学立体几何考试,我怎么都不能把头脑里的定理、公式化成试卷上的答案。下课铃响时,我还有两道14分的证明题没做,看着别人上交的写得密密麻麻的答卷,心里乱得一团糟。
回寝室的路上,我低着头,忽然就觉得活得好累,似乎一直在竭尽全力跟别人赛跑,怕稍一松懈就会被甩出千里之外,在赛场上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身旁的冻冻没有一如既往地唾沫横飞,好像在想些什么。回寝室后,我躲在盥洗室洗脸洗了很久。出来时,一眼就看见我桌上放着一块插着小油纸伞的蛋糕,旁边的纸条上写着:
记得小时候,我们看见蛋糕上插着油纸伞,就幻想能遇见白娘子和许仙。
PS:文采不好,一路想过来,这是能想到的最**的话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跑不动了,我会在后边踹你,在前面拽你,陪你继续跑下去。
纸条的右下角还画了一张很丑的笑脸。
“现在让我吃蛋糕,你想让我变胖啊!”我忍住笑,吼她。
“那我吃吧!”眼看她的“魔爪”一步步逼近,我赶紧舔了一下奶油。
“我也要舔!”冻冻和我头撞头,奶油拍在了她的脸上。
哈哈哈,全寝室的人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呼肚子疼。
熄灯后,我踹冻冻床铺问她:“**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就是那个意思啊!”
“那个是什么意思啊?”我明知故问。
“不说了,不说了,睡觉。”她不再理我。
知道我生性浪漫,她就费劲心思去想很文艺的句子;知道我感觉竞争压力大,她就安慰我鼓励我,虽然语气还是放不下面子的“冻式风格”。
我总习惯在深夜写日志,一篇又一篇的碎碎念。
我们一起走过这里的每条街道,一起趟过周边的每条河流,一起发呆,一起爆笑。
我们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一次, 我刚写完日志,冻冻在QQ上叫我,“咳咳,”随后是一张掩嘴偷笑的脸。
“你怎么像个老太婆,整天唠唠叨叨的?”接着发来一个滴汗的表情,“88,我下了。”她总是动作飞快。
才过一会儿,暗下去的头像又亮了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是在写我……”
多愁善感的青春期里,我总是幻想流浪。
云朵,棉布长裙,大大的画板,素净的帆布鞋。顺着长长的铁轨走向远方,会看见穿着苏格兰裙子的少女,喝上一杯爱尔兰麦芽酒,或是一杯蓝山咖啡。闭上眼,接受海风的吹拂。
我跟冻冻说过,我在深夜敲字的时候,总是感觉手指间会生出无数的藤蔓,开出永不凋零的花。当时,她双手护住心脏,故作惊悚状:“跟一个文艺女青年在一起压力好大啊!你的四周是不是长满藤蔓开满鲜花了?”
话虽这么说,冻冻还是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一本安妮的《二三事》给我。
安妮在书中放置了两个女子,一个如火般炽热,一个如水般宁静,她们彼此牵绊,彼此挂念,甚至彼此伤害,但她们永远无法相遇。
可是,暖暖和冻冻,彼此爱护,彼此珍惜,彼此相信,遇见对方是最美丽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