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国家的语言规划与汉语国际推广战略

朴美玉

【摘要】汉语国际推广战略是国家发展战略的一部分，也是国家语言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语言多样性的大背景下，面向周边国家的汉语国际推广战略应符合周边国家语言规划的现状，汉语推广应建立在深入了解周边国家语言规划的基础之上。

【关键词】周边国家语言规划汉语国际推广战略

语言推广是一个国家增强“软实力”的重要途径，世界发达国家纷纷将推广本国语言纳入国家发展战略的总体框架，设立专门机构，推广本国语言和文化。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国际社会上的影响力不断提升，汉语的语言声望也随之提高，“汉语热”在全球范围内逐渐升温。为了顺应这一时代潮流，中国于2005年7月正式启动汉语国际推广战略，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汉语和中国文化。随着汉语国际推广工作的深入，汉语国际推广战略的地区性问题日益凸显，尤其是面向周边国家的汉语推广战略，因其涉及到国家的安全和稳定问题，受到了广泛的关注。郑定欧认为汉语国际推广重在“交流”，要做到“知己知彼”。①汉语国际推广战略是国家发展战略的一部分，也是国家语言规划的一部分，面向周边国家的汉语推广应建立在深入了解周边国家语言规划的基础之上。

周边国家的语言规划与汉语的声望和地位

语言规划的概念界定。语言规划是指“为了改变某一语言社区的语言行为，而从事的所有有意识的尝试活动。语言学家豪根认为，从提出一个新术语到推行一种新语言都可以纳入语言规划之中。”②语言规划包括语言本体规划、语言地位规划、语言声望规划和语言习得规划。语言本体规划是指语言内部机制的规划；语言地位规划是指为某种语言配置新的社会功能，如官方语言、国家通用语言、国际通用语言、教育语言等；语言声望规划是为某一种语言营造一种有利的心理环境，并以此增强该语言的社会声望，语言声望规划是制定语言地位规划的基础；语言习得规划是指语言学习、语言普及方面的规划。当今世界，越来越多的国家选择使用双语或多语，以适应社会发展和国际交流的需要，一个国家的语言规划直接影响着以该国为对象的语言推广工作的成效。

周边国家的语言规划与汉语的声望和地位。自古以来，周边国家与中国的联系一直较为密切。但是，由于周边国家的民族构成、政体更替、语言使用等情况各有不同，汉语在周边国家的声望和地位也不尽相同。

任何一个国家都会针对本国的语言使用现状，制订符合本国社会发展的语言规划，周边国家也不例外，而且这种规划呈现出层次性特征。南亚和东南亚的很多国家曾经受到英国、法国等国的殖民统治，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缅甸、新加坡等国曾经受到英国的殖民统治，而柬埔寨、老挝等国曾经属于法属殖民地。在遭受殖民统治的时期，这些国家被迫使用英语、法语等殖民国家的语言。以老挝为例，从十九世纪末开始，由于先后受到法国和美国的侵略，法语和英语一度作为官方语言，直到1975年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成立后，才确立标准老挝语的官方语言地位。这些国家独立后，虽然恢复使用本国主体民族的语言，但历史的印迹不易抹去，英语、法语等语言在当地的社会文化生活中，依然发挥着重要的交际功能，新加坡、印度等国就将英语列为本国的官方语言之一。值得一提的是，新加坡、印度等多民族国家还推行多语并行的语言政策。在新加坡，华语是四大官方语言之一，影响力仅次于英语；在印度，英语与其它十八种主要语言一起，成为印度的众多官方语言之一。

在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华裔人口较多的国家，华语的地位非常独特。在这些国家里，华语属于影响较大的非主流语言，虽然未能取得官方语言的地位，但在华人社区中使用较为普遍，大部分东南亚国家对华语在社区中的使用持开放的态度，有些国家还将华语纳入国家的教育体制之中。

日本、韩国、越南等属于汉文化圈的国家自古就有使用汉字的传统，汉字与汉字词至今都是这些国家语言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漫长的社会发展进程中，随着这些国家综合国力的增强，汉字和汉语的地位几经起落，但汉语对这些国家语言的影响始终根深蒂固。以韩国为例，韩国曾经推行语言“醇化”运动，施行“去汉字”的政策，但由于汉字词占有本国词汇系统的三分之一以上，政府不得不重新承认汉字的地位。近二十年来，中韩两国的经济文化交流日益频繁，汉语在韩国逐渐替代日语，成为仅次于英语的外语。

在周边国家的语言规划中，中亚各国和蒙古国深受俄语的影响，其中最富有政治性的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独联体国家的语言规划。独立以前，俄语是前苏联的官方语言，也是族际交流语言。独立以后，除俄罗斯之外的其他国家，都大力发展本国主体民族的语言，纷纷确立了主体民族语言的官方地位，但在对待俄语的态度上有所不同。俄语在这些国家的地位，不仅影响着国内各民族之间的关系，也影响着国家与俄罗斯的关系。由于长期以来形成的语言格局，主体民族语言使用的实际情况与其官方地位不符，作为国家政策的语言规划常常陷入尴尬的境地。长远来看，多语言政策不失为解决语言问题的有效途径。以哈萨克斯坦为例，在最近的一次语言规划中，政府提出了“三位一体的语言政策，以哈萨克语为国语，俄语为族际交流语言，英语为进入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语言”。③俄罗斯将推广俄语提升到国家外交战略的层次，在外交部设立俄罗斯国际科学文化合作中心，大力推广俄语和俄罗斯文化。由此可知，独联体国家尤其是俄罗斯以外的中亚国家，其语言使用状况错综复杂，各个国家尚未形成稳定的语言格局。因此，这些国家虽然意识到汉语的发展潜力和经济价值，还无暇把汉语纳入外语习得规划。

面向周边国家的汉语国际推广战略

从周边国家的语言规划分析可知，汉语在周边国家的声望和地位具有层次性，汉语国际推广应符合周边国家语言规划的实际。从汉语在这些国家发挥的社会功能上看，可以分为华裔社区的社区语言（包括新加坡的华语）、汉文化圈国家的历史文化固有语言以及现代语言规划中的第二外国语、独联体国家和原殖民地国家的第二外国语等三个层次。

汉语国际推广战略的层次性。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国家的华语社区规模较大，历史悠久，华语用于日常生活、学校教育、社会工作等各个领域，具有较强的社会功能。面向这些国家的汉语国际推广特别要关注语言本体的规划。由于社会环境的不同，海外的华语作为汉语的一种变体，与中国境内的汉语存在着一定的差异，研究语言变体之间的差异，编纂工具书，消除语言隔阂，应成为面向这些国家华语社区的主要任务。

汉文化圈国家对汉语和中国文化的认同由来已久，面向这些国家的汉语传播古已有之。日本、韩国等国长期使用单一民族语言，还致力于向全世界推广本国语言，民族语言意识较强，也非常关注其他国家的语言政策，包括汉语国际推广。因此，面向这些国家的汉语推广，应强调汉语传播的历史渊源，要以开放的心态，充分肯定汉语固有成分在这些国家语言体系中个性化的发展，并在此基础上推广现代汉语所承载的全新的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

对于那些由于政治和军事原因，受到俄语、法语、英语等语言影响的国家，首先要厘清多种语言在这些国家形成的格局，把握多语言规划的发展趋势，并以设在境外的孔子学院和境内的多元文化体验基地为依托，推广汉语作为多民族国家通用语的文化价值。

国内双语教育资源在汉语国际推广工作中的作用。中国与周边国家有着漫长的边境线，而沿着边境线，散落着30多个跨境民族，这些民族有的构成周边国家的主体民族，如朝鲜族、蒙古族是朝鲜、韩国、蒙古国的主体民族；有的构成周边国家的少数民族，如苗族、彝族等是老挝、缅甸、越南等国家的少数民族。自1955年以来，中国在少数民族地区实行双语教育，在推广普通话和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此外，中国还为双语教育开发了丰富的教学资源，培养了大批双语人才，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国家汉办主任许琳曾在世界汉语大会上指出，汉语师资和教材是阻碍汉语国际推广的两大瓶颈。对此，在面向周边国家的汉语推广中，可以借鉴国内双语教学的经验，充分利用双语教学已经取得的成就，在较高的起点上发展汉语国际推广事业。

语言多样性背景下的汉语国际推广战略

语言多样性是全球化时代的特色，也是每个国家面临的实际问题。一种语言代表着一个族群、一个国家或一个利益共同体，语言规划的目的在于调节各种群体之间的关系，以保障国家的稳定与安全。在历史的长河中，周边国家与中国建立过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语言的传播与交流；在崇尚多元文化的新时期，这种交流变得更加频繁。汉语国际推广重在交流，而交流是双向的。因此，我们在推广汉语的同时，也要了解和接受周边国家的语言规划，汉语的国际推广战略应与周边国家的多语言格局相吻合。只有当汉语所体现的社会、文化和经济价值满足周边国家语言使用的需求时，汉语才能与周边国家的其他语言共同发展。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北京青年政治学院讲师）

注释

①郑定欧：“汉语国际推广三题”，《汉语学习》，2008年第3期，第90～97页。

②周庆生：“国外语言规划理论流派和思想”，《世界民族》，2005年第4期，第53～63页。

③廖成梅：“中亚国家的语言政策论析”，《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11年第6期，第101～1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