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本良
1964年3月,罗马尼亚领导人乔治乌·德治打着调停中苏公开论战的旗帜,派毛雷尔总理率代表团到中国来寻求支持和友谊。当时是政治局委员和中央书记的齐奥塞斯库,作为代表团的成员,头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毛泽东对其作了既柔又刚的“教育”。
3月10日下午,毛泽东在人民大会堂门口迎接客人。一一握手后,宾主交错落座。齐奥塞斯库似乎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毛泽东和刘少奇之间最显要的位置上,毛雷尔等三人在毛泽东左手顺序而坐。参加陪见的有刘少奇、邓小平、彭真、伍修权等。
对公开论战,毛泽东首先指明赫鲁晓夫挑起论战的责任说:“我们不愿意公开论战。公开论战是他们挑起来的。既然已经挑起来,就要有个公正合理的解决。”针对罗马尼亚害怕公开论战的心理,毛泽东说:“这种公开争论不要紧,不要那么紧张。第一条不死人,第二条天不会塌下来,第三条山上的草木照样长,第四条河里的鱼照样游,第五条女同志照样生孩子。”他再次指明赫鲁晓夫挑起争论的责任说:“其实斗也不是我们要斗,是赫鲁晓夫先斗起来的。凡是公开批评我们的那些党应当公开发表声明承认错误,只要他们不做这一条,我们是要回答的。中国人就是这样顽固的,叫做寸步不让,寸土必争,针锋相对。……每一篇文章,每一个决议统统要答复。中国人就是‘顽固分子,首先是我……”他既坚决又风趣地说:“现在还来不及全部回答他们,要做十年规划!”
毛泽东讲了这番话后,转而说道:“尽是我谈不行,罗马尼亚同志们,你们也谈一谈吧!”在毛泽东的提议下,毛雷尔表示:“你们有许多问题的看法跟我们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希望停止中苏论战、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间的论战。看来我们没有能够把你和你的同志们说服,正如你们也没有把我们说服。”齐奥塞斯库马上积极活跃起来,他开始摆了一通公开论战的危害,为自己的论述开路说:“公开论战造成许多损失,甚至造成一些牺牲。有许多在艰苦条件下进行地下工作的共产党,不得不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显示自己年轻,但已经是“年轻的老革命”的资格说:“我是在座比较年轻的人,看样子可能是最年轻的,但是做党员已经30年了!”毛泽东稍微转过身来朝着齐奥塞斯库,问:“你今年多大?”齐奥塞斯库很快回答说:“我46岁,我坐过牢……”但讲着讲着,齐奥塞斯库又回到停止论战的话题上来说:“执政的党,公开论战对他们的影响比较小一些。但没有执政的党,公开论战给他们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毛泽东马上问道:“有什么不可弥补的损失?”齐奥塞斯库说:“分散他们的力量,把他们组织搞垮,使他们不能够集中力量来进行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
齐奥塞斯库这番言论,立即遭到在场人的批驳:“齐奥塞斯库同志讲话不公平!为什么只说我们答辩不好,不说他们首先攻击我们不对?这是公平么?”在严词斥责下,齐奥塞斯库窘态毕露,脸涨得通红。
毛泽东替他解了围:“你们是不是要打架?还是请齐奥塞斯库同志继续讲。”齐奥塞斯库辩解说:“我们很早以前就告诉过这些党,他们攻击中国共产党是错误的。”这回,毛泽东揪住了他的话头:“你们有没有要求他们公开取消那些东西?如果他们取消对我们的攻击,我们就不再批评他们了!”
齐奥塞斯库似乎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们只是建议创造一个条件,暂停争论几个月。”他居然引用起毛泽东的话来为自己辩解说:“停几个月不发表论战文章,天也不会塌下来,妇女也照样生孩子。几个月时间应该是能够等待的,你们是很有经验的,很有耐心的。”
毛泽东驳斥说:“这不对!不是我们欠了他们的债,而是他们欠了我们的债。你说他们有困难,他们有损失。当初批评我们的时候,他们为什么没感到困难,没感到会有损失呢?”毛泽东揶揄地说:“他们从中央到地方,都通过决议,攻击我们。我们还没有回答他们。要讲平等嘛!兄弟党之间应该平等嘛!”
毛雷尔几次想收场,承认以前做错了。可是,齐奥塞斯库仍不认账说:“那个时候我们也是不赞成公开论战的。”毛泽东当即批驳道:“那你们为什么又公开赞成论战呢?”齐奥塞斯库还是不认错:“我们没有攻击中国共产党。”这又遭到当事人伍修权的当场批驳:“我有记录,你对我们表示了遗憾。”
毛泽东以反对霸权主义扩大反霸统一战线、团结争取罗马尼亚进行反霸斗争为整个谈话的轴心,提出:“我们可以达成协议,反对那些狂妄自大、挥舞指挥棒、要控制别国的那些人。在这一点上,我们是跟你们接近的。在东欧,你们的朋友还不够多,你们还要做别人的工作。人民是会逐步觉悟起来的。包括波兰,也许还有匈牙利,甚至保加利亚这些国家,你们都可以去做工作,使他们跟你们的观点接近。”
齐奥塞斯库对毛泽东的“教育”,感佩不已,心悦诚服。他后来对中国大使说:“毛泽东有一种非凡的能力,他能以极简朴的语言,表述极其复杂的思想。这是不容易学到的!”
(摘自《台港澳报刊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