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LVEp红盒的女孩

2012-04-29 00:44张波
辽河 2012年2期
关键词:陶陶盒子

张波

落雪时,柞城才会更多一些北国味道。只要不是劲风,雪幕实际上是温顺的,像长长的羊毛缓缓地垂下来,柔柔铺在地上,如果忽略了温度,你甚至会有扑到上面与它温存一番的冲动。灰色的街道像大块巧克力掉到了热乎乎的牛奶中,渐渐融化掉、消失掉,却会剩下那些轮廓和结构,再有的,就只是洁净了。冬日里,柞城的一切树木最是寂寞,它们无依无靠又有些麻木不仁,仿佛坠落掉了一切生命色彩,但毛茸茸的雾凇、树挂以及晶莹剔透的冰凌就像万千双数不胜数的手指,一夜之间便拨动了这些沉寂的生命旋律,于是它们笑逐颜开甚至枝繁叶茂了……

于迟自这个冬天开始喜欢上了柞城,喜欢上了落雪的西街,喜欢在每日的清晨或黄昏在窗前向四楼下的西街十字路口眺望。因为,那里会经常出现一个背红色长盒的女孩。

于迟是一个瘦瘦的青年,头发很长,一副颓废的模样,目光有着那种执着的劲头,平时少言寡语,总有一件肥肥大大的衣服罩着他的身体,他苍白的脸和修长却一样苍白的手从那些肥大的衣服内伸出来,会让人联想起暴雨过后空地上裸露出的枯树根枝。

那是不是这个冬季的第一场落雪?于迟已经不记得。但是当于迟在被窝里睁开眼之后,窗外悠悠飞舞的雪花竟然让他有了一份喜悦,他第一次感到眼前这个倒霉的冬季美好的一面。几分钟前,一个美妙的梦境像毒品一样舒坦到了他的全身,醒来后依然沉浸在那种无比的喜悦当中:一个意外的电话在他的梦里响起,他梦寐以求的柞城一家最大广告公司准备录用他做专业美工!这个消息差点没让他在梦里舞蹈起来,四肢甚至在被窝里蠕动了一番。尽管醒来后发觉这并非事实,但于迟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他熬了半年的等待也许真的快到尽头了。带着这种愉快心情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只穿着睡衣睡裤走下床站到窗前,将脸贴到窗玻璃上,张望着瑞雪纷飞的楼下西街。

于迟第一眼看见的,正是那个女孩后背上的红色长盒。

微风的清晨,雪花有些繁密,但于迟还是看得见那个红红的长条形盒子以及站在西街马路对过候车的女孩身影。于迟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奇过,他不停眨着眼在猜测那个盒子:那是做什么用的东西?它真的很显眼很特别。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呢?于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盒子。在女孩的后背处,它像一杆红色的枪,或者是一面卷起来的旗!女孩穿一件白色大衣,头上戴一顶深绿色的绒线帽。于迟看不清她的五官,似乎是戴着镜子的。但感觉那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于迟咧了咧嘴,手抓了抓头皮,嘀咕了一句:嘿,有意思啊!于迟这句话实际上并不是送给这个女孩的,而是送给那个红色盒子,以及他眼前这个有些特别的画面的。于迟是一个对画面异常敏感的人,少年时期便痴迷的绘画爱好积累成了这种敏锐度。现在,于迟意识到了眼前这幅画面的意味处,便迅速将矗在墙角的画架拉了过来。他飞舞起炭笔,雪白的素描纸上便搭起来一个女孩的骨架,后背处耸起一条长形盒子。

但是,于迟笔下的细节还未来得及填充上去,女孩却已登上一辆驶来的市内电车,走了。

于迟将炭笔啪的一下扔到画架底座上。他反复交替张望着十字路口和素描纸上的轮廓草图,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幕像一个幻觉。要知道,人在悲喜过旺时都极易产生幻觉的。但为了不破坏今早来之不易的这份好心情,于迟容忍了自己的一点沮丧而没有将那幅草图扯碎。他整理好床铺,带着一种因梦境而生的期待心情去吃早饭了。

整整一个白天,户外的落雪疾徐不定、时断时续。西街车身人影稀少,九路电车在站点处几乎都是空停。这一天于迟还确实接到了几个电话,可惜都不是那家广告公司。第一个电话是他“鲁美”的同学苏列打来的,这家伙长得像一只白斩鸡,却画得一手非常霸道的油画。他告诉于迟他在大连的一家合资公司找到工作,几个月了,一直太忙没联系于迟,他说准备去看看于迟的父母,向于迟询问单位的地址和电话。于迟父母一直在大连做生意,平时很少回来。于迟的母亲曾经希望于迟不要找工作了,就去大连公司那边帮他们。但于迟父亲却坚决反对。事实上于迟根本就不想去父母那里,他实在不喜欢父母每天那种紧张的工作状态,他们甚至严肃认真得已经不像是夫妻关系了。于迟不想让自己活得那么累。在他看来,绘画的最大好处,便是必要的辛苦之外,人其实是自由的,散漫的,甚至是吊儿郎当的。于迟要的是这种生活节奏。苏列向他打听工作安排的情况,于迟便说快了,就关了电话。于迟知道,苏列这家伙根本不会去看望自己的父母,那是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这个电话无非就是炫耀一下他的工作就业非常理想罢了。于迟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操,小人得志!另外两个电话都是高中的同学打来的,就像约好似的给他报喜:女同学陶陶本周日结婚邀他赴宴吃喜酒,男同学石勇喜得贵子周六请一群好哥们儿喝满月酒。

于迟放下电话,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这实在他妈的太滑稽了,当年的高中同学,而今却好像生活在不同的时代里一样,人家的前进速度比自己快了好多年!于迟有点感慨。

黄昏临近时,雪完全停歇了,西街一时像擦亮的玻璃,景物一派分明清澈。于迟再次看着画架上那幅女孩的草图,心情突然觉得很好。这感觉很像他发现了一个好素材时那种状态。于迟内心将信将疑地追问了自己一句:不会吧?

也正是此时,那个女孩又出现了。

这回,女孩呈現给于迟的是她的背影。她正缓缓向西走,或许是刚刚下车吧?但即使是背影,那只红色的长盒还是太醒目了,于迟一下就认出了她。女孩那只盒子挎在右肩上,随着女孩走路时的起伏而上下摆动,竖在她后背上很像一支关闭了的翅膀。女孩的左手微微张开着,似乎在调整走路时的平衡。于迟目不转睛注视着那个挎红盒的女孩。那个动感的犹如谜语般的背影在他心中霎时构成了一种悬念,它立刻替换掉了拥挤在他心口的那些期盼、怨恨、嫉妒以及彷徨。破解这一悬念成为他此刻覆盖并压倒一切的欲望。从这一时刻起,于迟突然发觉自己有事可做了……

在接下来差不多一周时间里,于迟创作一幅人物绘画的激情可谓空前绝后。他将画架换成蒙好了画布的接近他家窗框大小的尺寸,画架斜对着窗户和十字路口,这样可以让他更好地观察到那个女孩。于迟站到画架前的凳子上,左手及口中都分别攥着或衔着不同大小型号的油画笔。于迟凝神画布,然后梦幻般扫一眼西街十字路口——尽管此刻那女孩并不在那里,他的右手将一支细笔的笔锋搭到了雪白无垠的画布之上,一次对他来说无可比拟的油画创作开始了。

午后会有周而复始的日影耐心地推着窗子的棱框在于迟家室内缓缓转圈儿,夜昼的交替已经变得轻描淡写,画布上逐渐丰富起来的轮廓、线条、色彩超越了于迟视野里的一切物象,只有散落在他周围地面上的脏纸团、碗面空盒、方便木筷、啤酒瓶,以及床上被皱成一坨屎状的被褥,算是佐证了这个整日站在凳子上握笔作画的年轻人本身,并不是一幅静止的画面,而是一个可以制造浪漫并一片痴情的活生生的人……

冬日里的晨光总是姗姗来迟,再晴朗的日子太

阳也像罩了一层蛋清之类的东西。积雪在这一冬也不会融化了,只有树枝上的雾凇与树挂会很快消失掉,成为一片雪尘。

女孩笔直地站在路边,脸扭向南侧。第九路早班车还未驶来。风微微掀动着女孩线帽下流出的几缕头发,红色长盒在十几名候车者的人丛中显得异常触目。

于迟站到了女孩的身后。

于迟终于可以如此近距离来观察女孩背着的那只盒子了。那是一只用LV EPI系列顶级牛皮结合Hermes马鞍式双缝线纯手工制作的盒子,尺寸在45cmx lOcmx 6.5cm之间,采用扣合方式,扣盖正中采用铜模烫印技术清晰地印着一个“笛”字。在异常鲜艳夺目的同时,盒子闪耀着一种华美而神秘的光泽,做工细腻考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件绝美的工艺品。于迟端详良久那只盒子,觉得它和自己在画布上涂抹的想象差别不大,这让他感到了欣慰。

于遲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在女孩身后叫了一句:“你好,能打扰一下么?”

女孩转过头来。

于迟看见女孩脸上卡着一副墨镜。

女孩正脸对着于迟,像是确认刚才他的话,然后嘴角牵动了一下,雪白的牙齿在红唇间半隐半现:“是在叫我么?”

女孩的声音很结实,穿过冬日清凉的空气饱满而圆润地弹射而来。

于迟点点头。

女孩问:“我们认识么?你不是搞错了吧?”

于迟说:“没错没错,我们不认识,不过我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于迟将这句话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中有些喜滋滋的成分,像是在为这个女孩报喜似的。

女孩头歪了一下:“晤?什么意思?”

于迟便抬起右手向街对面斜上方一指:“你看那里!”

街对面一幢深灰色老式居民楼四楼位置,贴窗挂着一幅油画。画中一个女孩背着一只红色长盒,从绒线帽旁溢出的几缕长发轻轻飞舞起来……

女孩将脸冲着那幅画的方向只停留了两秒钟,便转过脸来问于迟:“你做什么的呀?画家么?”

于迟支吾道:“不,我,没工作。”

女孩轻轻笑起来:“嗬嗬,没工作?不过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你叫什么?”

“于迟。”于迟老实答道。

女孩说道:“你把那画给我看,什么意思啊?”

于迟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晤!女孩耸耸肩,似乎想让那盒子背得更牢靠些。但她并没有告诉于迟关于盒子里面的事,而是说道:“我觉得你那画,有点怪,为什么脸上什么都没有?我的五官呢?”

于迟说:“因为,我没看到。不,是看不到。”

女孩说:“你还会缺乏想象力么?”

于迟认真说道:“想象,别的可以,眼睛不行。”于迟又盯了一眼女孩的墨镜。

女孩停顿一下,看着于迟。她大概注意到了于迟严肃认真的表情。

这时候,电车来了。

女孩笑起来:“嗬嗬,你这人挺好玩的,我走了。”

于迟看见女孩一挥手冲自己比划了一下,意思是道别。

于迟追前一步,问了一句:“你,你叫什么?”

女孩已经上了电车。她回头从人缝中挤出来一句:“管笛!”

于迟将窗外那幅画搬回到了室内。他感觉自己可以给这个女孩的五官添加点什么了。但是整整两天时间,他握着画笔,只是呆呆看着画布发傻,女孩空荡荡的面颊上似乎存在着无限可能性,但于迟觉得就是找不到它。他不想仅仅用一副墨镜来结束这幅画,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愿望,会让他万分沮丧的。于迟脑子里进行了无数次的想象和揣测,腹稿在他的心里简直成百上千了,但那个叫管笛的女孩五官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去石勇以及陶陶那里喝喜酒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还好俩人的日子是错开的。

于迟先要去石勇家。石勇的胖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同样肥胖的儿子,两口子开心甜蜜劲儿胜过了新婚那会儿。石勇高中时就喜欢丰满型的女生,全班都知道。可是班里有数的几个胖女生却都对这个偏瘦的男生不感兴趣,石勇的高中之恋一塌糊涂。后来,石勇高考落榜,便去了一家厨师学校学炒菜,在那里学得了一手好厨艺,现在已经在柞城一家三星级酒店做大厨主灶了,月薪六千多元,最重要的是,他在厨师学校也终于擒获了一个胖胖的女生,这便是他现在的妻子。于迟见到了好多高中同学,大家都说像于迟这样深居简出的画家都能来喝喜酒,足见石勇两口子的面子有多大。这话明明是夸赞石勇夫妇的,却让于迟红了脸。没错,他平时和这些同学的联络太少了,即便同学们揶揄他也无话可说。

石勇老婆开于迟的玩笑说,于迟啊,你不能总是画画当日子过啊,快点搞一个媳妇吧,你画得再多,里面总不会蹦出一个媳妇来吧?

石勇媳妇的话逗得全屋人一阵大笑。于迟有点忍不住了,就赤红着脸争辩道:“让你们笑,等我哪天非从画里面给你们拽出来一个不可!,于迟的话让大家笑得更厉害了,便有几个女同学亲切地嘲弄他是“画痴”!

陶陶没有时间来石勇家,她出嫁的日子就在一天之后。陶陶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虽然生得有些娇小,性格却泼辣直爽。于迟曾暗中喜欢过她,那是俩人刚到一个班里的时候,于迟觉得这个女孩的外形很吸引人,是那种乖巧女孩。但于迟的喜欢没过多久,当俩人熟悉之后,于迟发现她完全是自己不喜欢的那种女孩类型。陶陶纯得如一张白纸,更重要的是,不会为自己保留一丁点神秘感,直筒子性格,想什么便和盘托出。于迟觉得,和这样的女生谈情说爱几乎可以不用奢望浪漫两字。陶陶高中毕业考到一所财会专科学校,一年前就毕业分配到柞城财政局。她要嫁的是工商银行一位帅气而有实权的信贷科长。同石勇家喜酒的热闹相比,陶陶的婚礼就得用排场两字来形容了。于迟也被陶陶选中作为较有代表性的娘家客去送亲。陶陶弄来了的车和新郎来娶亲的车子在街口排成了一条长龙。于迟走到龙尾后面一辆黑色越野吉普车上去坐。但是车门一拉开,于迟就呆住了!

管笛优雅地坐在车内,依然卡着那副墨镜。惟一变化的是她没有背那只红色盒子。

管笛似乎完全没有认出于迟来。所以她对于迟的惊讶甚至微微向她点头没有任何反应。于迟尴尬地爬到车内后座上,自嘲地干咳一声。车队很快就出发了。

于迟一路心神不定、如坐针毡。他不时瞥几眼在他右侧靠前位子上正襟危坐的管笛。他看到的是管笛的侧脸,他觉得此刻的管笛很像一尊蜡像。他内心有些愤懑,因为他确信刚才管笛是看见自己了的,仅仅几天时间,她就装作不认识了。于迟感到这个女孩的傲慢态度有些过头。处在这种心情里的于迟一时觉得,这个不再背着红色盒子的女孩似乎一下子便失掉了某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才是于迟可以为之怦然心跳的。管笛,成了一个寻常女孩!

于迟这样一想,便又有点得意起来。

车队到了酒店,于迟慢吞吞在最后下了车。他想躲开这个傲慢无礼的女孩。

午餮在柞城最豪华的五星酒店举行。于迟看见管笛随着一群人进了包厢,他便跟几个同学来到了大厅,正巧遇到了石勇,便坐到一张桌前了。婚礼仪式一切按柞城时兴的套路进行,不同的也许就是场面的大小和改口钱的多与少。然后便是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了。于迟只有两瓶啤酒的酒量,但心情缘故,

一瓶下肚便有些头晕。旁边的石勇却是胃口大开,放开量喝得不亦乐乎。他见于迟闷闷不乐,便捅了他一下:“喂,怎么回事?看人家结婚,着急了?”

于迟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旁一个同学问:“于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说一声,我们帮你物色物色?”

石勇说:“物色什么,我知道!于迟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不一样,他不会随随便便就找一个女的结婚、生孩子的,呵呵,于迟要的是爱情,那种、那种一刹那间的心跳哦,神秘的,不可知的东西哦,才是他想要的,所以,熟人都跟他没戏,他喜欢陌生感,那才刺激!”

于迟瞪着石勇道:“你就像我妈似的,什么都知道!”

石勇笑了,说:“有种你否认啊?”

于迟没说话,他的目光转到了里面包厢的通道处:管笛从里面走出来了。

大厅里人影交错,但管笛的墨镜还是很显眼。只不过在她身边出现了一个高大却有些瘦削的男人。于迟见她走到附近桌边正在敬酒的陶陶夫妇面前,扯着陶陶的手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摆手不让陶陶送她,便身姿挺拔地径直走了出去。她从酒店的台阶上走下去,路边一辆黑色吉普车的门便打开了,里面似乎是那个瘦削的男人。管笛便上了车。门一关,吉普车霎时在酒店外的马路上消失了。

“喂,喂,于迟!”

于迟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看见陶陶夫妇来这张桌为大家满酒了。

陶陶关切地问于迟:“怎么搞的?看什么这么起劲儿?有好素材啦?呵呵。”

于迟问道:“刚才那女孩,你认识?”

陶陶想想:“你是说管笛么?”

于迟点头。

陶陶说:“对呀,她和我们局里的一个姐妹特别好,都喜欢吹长笛,在同一个音乐短训班学习吧?反正没事就在我们办公室聊那些音乐什么的,我们后来也熟了,她这人跟我差不多,没什么心眼儿,怎么了?”

于迟语塞:“没、没什么。我画过她。”

陶陶道:“哦,真的?哈哈,你很有眼光嘛,她可是个大美女,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时新郎插话了:“陶陶,聊什么呢?大家都举杯等着呢,哈哈,太投入了。”

陶陶笑道:“咱们的大画家对管笛感兴趣了,我给他说说。”

新郎却说道:“陶陶你别胡闹,管笛有男朋友了。来吧,咱们大家一起干了这杯,是我和陶陶的一片心意。”

陶陶冲于迟眨眨眼,说道:“先喝酒吧,抽时间我帮你打听打听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好么?”于迟便神情恍惚地点点头,不安地看一眼高大帅气的新郎,心里还在揣摩着他刚才的话。

心说:“我就是感兴趣,又没说跟她谈恋爱,真是太小看我了吧?”于迟非常干脆利落地喝下了这杯酒。随之,他的内心就起了变化,恨恨想着:“再说,有男朋友怎么了,她不是没结婚吗?难道我没有权利追她?”

于迟轻轻咂吧一下嘴,他觉得今天酒的滋味挺怪的。

当日下午,陶陶便将她探听到的信息通知给了于迟。就在那天,于迟在西街初次与管笛相见并指给她看自己那幅画之后的下午,经陶陶老公同事介绍,管笛与一位税务局的普通职员钟先生在柞城一家酒吧见面,随即相谈甚欢。陶陶说,钟先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中等,但家境不错,父母在海边做海产品生意的,早就给他买好了房子,钟先生又新买的车,这些都很符合管笛的择偶要求。管笛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这个男人能养得起自己就行。而小钟也被管笛的美貌和艺术气质所吸引,并不在乎她是不是有工作或者家境如何。所以,俩人进展很快,几天时间就已经形影不离了。惟一遗憾的是钟先生的形象稍差,过去在农村长大的,保养得不好,又不怎么爱修饰打扮。以后,只好管笛来打点他了。

当晚,于迟将那幅画从画架上再次撤下来。这次的心情与上次撤下来准备挂到窗外时的心情已如天壤之别。他也并无沮丧感。无趣罢了。浪漫的梦想与理性的现实放到一起时,梦想自然是可笑和无趣的。当他从陶陶家回到住处,一见到那个没有五官的画中女时,雄心勃勃与那个瘦削男人一争高下的念头即刻被他否定得干干净净。因为他发觉,那个没有五官的女孩,实际上他根本一点都不认识。他甚至觉得他着迷的那个红色盒子也和管笛这个女孩没什么关系。于迟心想,那东西背在她身上太不相称了。于迟端详了那幅画好久,手里的剪刀在掌心里慢慢滚烫了,随后又冷却了。最终他放弃了将这幅画弄成拖布条的想法,画面向内被矗到墙角去了。然后,他张望了一眼窗外。灯火闪烁的西街上只有沉寂和冷漠。

于迟得到录用通知的消息已是这一年春节以后的事情。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那家公司。一切似乎在春天悄悄来临的日子里开始峰回路转了。于迟不得不叹服命运的无常。他很快上了班,开始忙碌起他的事业来,寂寞时的那点内心欲望与幻想很快被现实的快节奏砂轮擦飞,不知去了哪里。一个背红盒的女孩和一个名叫管笛的墨镜女孩都似乎没有存在过,是他众多梦境中的一个画面罢了。只是偶尔,在他晚间下班回家时,会看见矗在墙角的那个背他而立的画框,内心会轻轻抖上那么一下,心说:“我第一次为一个女孩这么动过心,可惜,一个迟到的梦。”

西街上再没有看到管笛,于迟猜想她大概是结婚了吧?后来,在陶陶那里他的这个猜测得到了验证,陶陶说管笛已经结婚两个多月了,在家做小女人呢,很少出来见人。于迟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的兴趣,他觉得这个女孩实际上已经在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于是,在一个周末的早晨,他起床后呆呆看着那幅画框,感到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再留着它。他便霍地从床上坐起来,胡乱套好衣服后便去找剪刀,这次他决意要用这块布料做一把拖布。

然而意外发生了。就在他迅速取来剪刀,然后将画框翻转过来,盯着画中那个没有五官的女孩稍稍愣神的时候,他的左眼眼角突然有一些异样,似乎有一点红色倏然闪过。他下意识地转脸向左侧看去:窗下,管笛居然站在马路这一侧正向上面张望!

于迟顿时惊呆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他认真地盯着管笛:管笛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依然戴着墨镜,脚上是一双高筒靴子,细细的,像踩在高跷上。而那只红色的盒子这次居然没有背在后面,而是被她抱在怀里,斜斜地横在身体的前端。也就是这时,管笛似乎是看见了于迟,便轻轻蹦着,扬起一只手向他不停地招着,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于迟看得真切:管笛是在招呼他下楼去。

于迟稍稍皱眉,想分析一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不再多想,便迅速转身,飞也似的奔向楼下。

初春的风已经明显收敛了它寒冷的锋芒,虽然依旧料峭,却是不一样的凛冽了。

于迟跑到管笛跟前,轻轻喘着。他认真地看着管笛,结巴着问道:“你,你叫我?”

管笛戴了一顶黑色的八角皮帽,于迟到她跟前才看见的。所以这一刻的管笛显得很俏皮。

管笛说:“我想去你家坐一会,不知道方不方便?”

于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直地看着管笛。

管笛雪白牙齿此刻清晰呈现了:“不欢迎我?快点吧,我有事找你呢。”

于迟有点心跳,又有点厌恶。他突然发觉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感觉非常复杂。但是他怎么可能拒绝自

己曾经幻想过的女孩去自己家呢?

从有些幽暗的楼梯向上走的时候,管笛在后边轻声问了一句:“你干嘛还带着剪刀?”

于迟一下子有些慌,这才发觉自己手拿着剪刀就冲到楼下来了。他迟疑一下,便说:“我在裁纸,想画点东西。”

“我听说你找到工作了是吗?”管笛问。

于迟嗯了一声。随后心里愤愤地想:找到工作又怎样?我还没有车呢!于迟这样一想突然感到很悲凉。他不愿意让管笛看见自己此刻有多么痴情的样子,便加快了脚步。

在于迟屋内站定。管笛问于迟:“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怕我?”

于迟否认道:“怎么会呢?呵呵,其实,我是有点怕我自己。”

管笛笑了。她明白了于迟的话。便说道:“这话听着倒是蛮真实嘛。不过,你知道我有什么事情找你么?”

于迟摇摇头。他说:“你坐吧。”

管笛环顾一下室内,但并没有坐,只是把那只红色的盒子放到了沙发上。回身她问于迟:“你的那幅画呢?画我的那张!”

于迟说:“在里屋。”

管笛让于迟带她去看。

于迟连忙走在前面带管笛走进卧室。他偷偷将剪刀放到窗台上,然后胡乱地将床上的被褥折叠几下,尴尬地看着管笛。管笛的脸似乎红了一下,低声说:“我这样闯进你这儿,看来是有点冒昧了。”

于迟连说没有没有。

管笛端详着那幅画。然后说道:“我就是来取她的,你能把它送给我么?”

于迟看了一眼管笛的墨镜,问道:“就现在这样的?没有五官的?”

管笛说:“对,就是这种。我要的就是这种。”

于迟有点糊涂,便问:“为什么?”

管笛说:“我觉得这就是我最美好的一面,你正好抓住了,没有第二个人看到这一点。”

于迟便尴尬地笑起来。他突然觉得管笛的话里面包含着什么东西。

管笛说:“于迟,我要出趟远门儿,走之前,总觉得应该把这幅画要来,不然,会有一点遗憾似的,不知道为什么。”

于迟听管笛这样一说,便爽快说道:“好,你尽管拿去吧。我这就给你拆下来,不然不好带。你随便坐会,我马上就好。”

管笛嗯地应了一声,便去外屋客厅了。

于迟将画布拆卸下来,卷好了,用草纸包好,系上一根带子,然后走到外屋,交给在沙发边坐着的管笛。

管笛双手接过去,这姿势把于迟逗笑了,说:“你干嘛那么严肃的样子?我,还有这画都担当不起的。”

管笛说:“你别自恋好不好,我那是对我自己呢,能不珍惜点嘛?”

管笛说完也笑了笑。她放下画之后,回身捧起了那只红盒,对于迟说道:“我这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这东西也不想带着了,很不方便,我想,如果你不介意,放你这儿行吗?帮我保管着,如果我回来就会来取的,如果没有回来,就当我送你做个纪念吧,你送我画,我也需要有个回礼不是?最主要的,我觉得你对它有兴趣……”

于迟大出意外。他将红盒接到手里,眼睛看着管笛。他吃惊地发现,一脸笑容的管笛,墨镜下边脸颊处却淌着两行清晰的泪水。

管笛抽了一下鼻子,说道:“别看我了,你送我画,又帮我保管东西,我请你吃饭吧,我饿了。”

于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直觉自己简直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面前彻底傻掉了。

于迟重新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没有开灯,昏昏沉倒在床上,半睁半闭的眼睛在光线忽明忽暗的窗子上茫然地扫来扫去,似乎要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影子。但在他脑子里,还在回忆着整个午后他和管笛在餐馆内交谈的那些细节。

在那家餐馆的雅间内,管笛和于迟先是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管笛说她到南方后会找机会和他联系的。于迟明白管笛的意思,那是在暗示他不可以随便打电话给她。接着,管笛终于摘掉了她的墨镜。于迟便如愿看到了管笛的双眼,比他想象的要漂亮许多。但于迟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美景的出现。管笛说她有青光眼,很怕阳光下的雪和刺目的东西。于迟觉得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倒是管笛告诉他她已经离婚了的时候,他的确是吃惊不小。于迟没有问她为什么离婚,他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不应该有兴趣了。他只是疑惑地看了一眼管笛,意思就很明显了。管笛察觉到了于迟的疑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们不合适,我觉得他有点变态。”此刻的管笛喝了酒,脸迅速红了起来。于迟却并不想说什么,那一时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有点同情眼前这个消沉的女孩,还是对她充满了蔑视。于迟觉得当时自己的内心很阴暗。管笛半哭半笑着说了许多话,她说她相信于迟对她会很失望。管笛说:“我一定离你的想象很远是吧?可是,我让你失望的那些东西,让你看不起的那些东西还远远不够,你还远远不知道!”管笛说你们画家只能靠外表的判断来分析人的美丑,却无法表现人的内心,那里面的东西,你的那些颜色是根本无法表现出来的!于迟不置可否,突然觉得和管笛坐在这里说话喝酒很无聊。他的失望实际上是巨大的。然而紧接着,管笛话锋一转,突然告诉于迟,她又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于迟知道,管笛不胜酒力,已经醉了。

管笛告诉于迟,不久前她去了一次南方,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她认识了一个男人,一个做木材和房地产生意的商人。在轮船上的三天时间里,他们相恋了。男人比管笛大好多,也有家室,但却对管笛一见倾心,愿意把未来的一切都交给她,男人所说的一切便是他的千万资产,还有别墅、渡轮等等。管笛已经决定去南方,住在他为她买好的别墅里去,再无愁事了……

于迟没有再认真听管笛接下去又说了些什么。于迟突然觉得还是喝酒比较好。这之后,他开始激烈地不停往自己的胃里倾泻着一瓶瓶的啤酒。他只记得最后离开餐馆前,他含糊地问了管笛一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知道么?”

管笛说了一句让于迟笑起来的话,因为他觉得管笛是在开玩笑,或者是醉话。

管笛说:“我想跟你这样的男人谈情说爱,但是我永远不会嫁给你这样的男人……”

于迟对管笛这句话一直没有理解清楚。以至于管笛已经离开柞城半年多了,有一天于迟看到衣柜上面摆放着的那只红色盒子,便不禁又想起管笛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他并不能理解像管笛这样一个女孩,居然可以将谈情说爱和嫁人分得如此清楚!那只红色的盒子在管笛离开柞城后,于迟便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衣柜上了。盒子上了一把小小的铜锁,管笛将钥匙给了于迟,但是于迟一直不想打开它。他知道那里面是一把长笛,于迟尽管没有见过这种乐器,但是他觉得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趣味和神秘性。对那只盒子,他丧失了所有好奇心。一年之后初秋将至,柞城迎来了一段阴雨绵绵的日子。于迟在公司的业务非常忙碌,每天到很晚才精疲力竭回到家。有时候饭都不愿意做,便在回来路上买一些副食對付一顿。这天雨大,他回家路上便没有买吃的,眼瞅着走进楼梯了,一想到回家之后懒得做饭,便又返回到街上,找到一家超市买了一些零食。回来上楼时,看见自家门前幽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湿漉漉的女人。女人一抬头,于迟认出来那是管笛。不知道她在这里等多久了。

管笛看见走上来的是于迟,便迅速扑上来趴到于迟的怀里。于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于迟慌乱地打开门,将管笛半抱半拉地弄到室内。刚一关上门,管笛便重新抱紧了于迟,嘴唇凑将上来,用力地吻住了他。

于迟且惊且喜可又不甘心这样糊涂着与她温存,他被管笛拥着靠到墙上,他一只手扶着管笛怕她不顾一切的滑倒,另一只手举着刚刚买来的副食品,感觉自己身体的姿态狼狈至极。管笛却不顾一切地吻着他,头发和脸颊上全部湿湿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黑暗夹杂着管笛的激烈喘息以及隐约的啜泣声犹如一只隐形的猛兽,于迟尽管闭着眼睛却依然感到了一种恐惧。他终于奋力挣脱开了管笛的拥抱,拉着她走进卧室,将她推到床上,然后打开灯,回身走进洗漱间扯了一条毛巾出来。他将毛巾扔给管笛,此刻她四肢摊开躺在床上像是昏厥了一般。于迟见她确实喝得太多了,便拿起毛巾慢慢给她擦着脸。等到于迟将管笛脸颊上的水擦拭干净,却见她的眼角处重新滚下一串一串的眼泪。于迟便控制不住,泪水也流了下来。

于迟确信,管笛遇到麻烦了。但管笛不说于迟是不打算问的。于迟不想自己对管笛了解的越来越多便意味着对她越来越失望。也许喜欢一个人,最好还是对她保留一些幻觉吧?于迟这样想。

之后,管笛张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于迟,不停地叫着我冷我冷。于迟便轻轻地抱住她。管笛的身体在不停地抖着,像马达一样在加速。于迟急忙找来热水、药片给管笛,又扯过来棉被裹住了她。管笛慢慢平静下来,似乎睡着了。于迟将灯关闭,坐到管笛身边,长长地叹口气。这时,他觉得自己饿极了。

于迟将买来的零食吃掉了大半,一看时间已半夜时分。于迟重新靠在管笛身边,但却很久也睡不着。凭借窗外射进来的光线,于迟注视着睡梦中的管笛,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觉得身边躺着的这个女孩,是命运送给他的一份爱的嘲弄,这样的经历让于迟对自己未来的爱情充满了敬畏,甚至是恐惧。后来,于迟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于迟被什么响动弄醒了。他发觉一个人的身体正抱着他,脸贴着他的鼻子尖处缓缓移动着。那自然是管笛。并且,于迟的手指接触到的是一个肌肤光滑充满弹性的女人的裸体。没错,他怀里的管笛这时一丝不挂。于迟恍惚中挣扎着想起身,管笛却在他耳边喃喃道:“于迟,你要了我吧,你还喜欢我吗?那就让我死而无憾吧!”管笛的体香与温软的肉感像浪头一样吞没了于迟半醒当中那一丝微弱的理性,而管笛的话让于迟感到这便是管笛今夜来找她的惟一愿望。于迟轻轻叹口气,内心疼痛地用手抚摸着管笛的脸,头发,脖颈,最后覆在了她似乎要融化掉的乳房上。管笛叫了一声,嘴唇便与正伸向她的于迟的舌尖纠缠在了一起……黯淡的微明灰色光线中,山峰与湖泊是一样的灰色并且触手可及,弥漫的空气中充满着一种垂死般的阴凉,柔软的结构与柔软的深邃像幻觉一样无从把握,它们在什么地方?它们将通向哪里?急促的风追赶着亟待喷发的液体,却像是无法控制的哮喘在催逼着一团一团的污浊,拦截它们的是草丛深处幽凉的水,无论那种喷发多么坚定和有力,它们都仿佛曾经来自沧海,而泛起的波澜便像是它们流向远方前最后的叹息……

于迟仿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困乏,他睡得很香很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懒散的日影已经在窗外四处喷射开。只是于迟背阳的房内还昏暗着。

于迟的身边已经空空荡荡,尽管尚有管笛的气味残留在被褥之间,但是她确实悄悄走了。于迟从床上爬起来,一夜的放纵让他感到骨头酸酸的。窗台剪刀下压着一张纸,上面是管笛留的几句话:于迟,我们都不是对方的梦,我尤其不是!还是这样好,都俗不可耐一点,哪怕它像打碎了一件东西,可是我本来也没有完整过,包括你的画,完整的其实只是你的幻觉!也许我就是一颗洋葱,你慢慢剥开了它,逐渐看到了它的丑陋,并且最主要的,它根本就没有心!别再想我,忘了我吧……

于迟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西街近处铺洒着的朝阳,泪如雨下……

几个月后,于迟从陶陶那里得知,管笛在南方的那个男人患突发病死了,临死前为了感激他太太一直以来的榻前相伴,便将管笛的事说了出来。不久,管笛被他太太一伙人从别墅里赶了出来。管笛给男人打电话要去医院看他,被他拒绝了。没过几天,管笛便听说男人死在医院。她回到柞城,本来想和前夫恢复关系,却被前夫痛骂了一顿,污言秽语泼了管笛一身,在一个雨天将她轰出了门。

于迟明白了。但于迟知道,他救不了管笛,管笛不需要嫁给他这样的男人。

又一年过去了。管笛再无任何消息,手机很早就停机了。据说她人在北京。

冬季再次到来,一个落着小雪的清晨,于迟接到陶陶的电话,陶陶语气惊讶地告诉于迟:据说管笛根本没有去北京,那个雨夜之后,她离开柞城去了异城的某座深山,在一处僻静的水库边,她割腕后走进水里,再没有走出来……于迟将信将疑。但是他也听到过另外一个版本,据说管笛在北京当真邂逅了一个很不错的男人,是一名老外,弹得一手漂亮的钢琴,俩人很快就要移民美洲了。于迟自然更希望后者是确实的,那毕竟是管笛想要的。

过往的一切恍如隔世。一天,于迟终于忍耐不住将衣柜上的那只红色盒子取了下来。他用钥匙打开那把铜锁,然后掀开盖子:盒子内是金黄色的内里,长笛形的凹槽内只摆放着润滑油、清洁棒、清洁布,却没有什么长笛。也就是说,那实际上只是一只空盒子。

于遲将盒子重新扣好,上了锁,然后再次将它放回到衣柜顶上了。

盒子,有时还是不打开的好!于迟想,我给她的那幅画又会怎么样呢?

看来,只有寄希望于她还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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