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珏
波波族与生俱来的精神分裂状态泊入中国,却被各方供奉在神堂中成为社会精英的标识之一。
BoBos(译称“波波族”)对中国来说,并不陌生。由《纽约时报》资深记者戴维•布鲁克斯在其大作《天堂里的Bobo族——新社会精英的崛起》首次提出之后,便于21世纪初引渡来华。每天网络上都会出现不同的流行词语,究竟有多少能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有待考证。然而,波波族在十年前兴盛一时,便不再被过多提及,但波波族的精神实质与生活追求却已深入中国的白领、精英。如果你是一位一线城市的金领,突然决定隐归山林,那么你也可以贴上“波波族”的标签了。
BoBos由Bourgeois(布尔乔亚)及Bohemian (波西米亚)两词合并而成。意思是指既赞成资本主义的布尔乔亚,又认同崇尚自由与解放、反对拜金的波西米亚。19世纪末,法国诗人波德莱尔以边缘者姿态游荡在时尚之都巴黎的拱廊街头时,听到了资本的心跳,发现了这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城市中的美丽之恶,开启了对资本主义城市文明的反省与文化批评。他的后辈瓦尔特•本雅明流亡到这座城市时,对19世纪的繁华巴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为拱廊街、巴别塔、红磨坊、大剧院,这些空间所隐含的文化寓意付出了后半生的余力。在这段挖掘考古的过程中,他与波德莱尔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对话,并为波德莱尔取了个雅号“波西米亚诗人”。
这位流浪诗人敏感地发现了城市文明中工业现代性与作为审美现代性的概念发生了无法弥合的分裂。他把美国作家艾伦•坡视为美国民主和现代文明的受害者。在一篇文章中,波德莱尔这样描述坡与美国文化的关系。“在一个缺乏贵族政体的民族中,对美的崇拜只能败坏、削弱和消失——他谴责他的同胞们,在他们的豪华和炫耀的奢侈中,充斥着爆发户特征的坏趣味及其符号——这些爆发户认为进步这个伟大的现代观念是傻瓜们的愚蠢梦想……坡是一个心灵极其孤独的人”。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波德莱尔的愤怒与不满。
布尔乔亚恰恰是资产阶级的代名词。就在巴黎波西米亚风起的一个世纪之前,一群自力更生、经商致富的新兴中产阶层,在上流社会建立一套新兴的生活态度与价值观,不仅有别于传统地主贵族,同时也将他们与普罗大众拉开距离。这样的阶层并不受到欧洲传统贵族的认同,在老绅士的眼里,这些“疯狂的青蛙”不足挂齿。但当这些新兴阶层西渡到北美洲后,更将这种生活方式变成了这个新大陆社会的主流标识。
在嬉皮士盛行的同时,雅皮士也在扩张。两者之间的矛盾恰恰构成了社会发展的张力,而两者在彼此对抗的同时也在彼此渗透,最终形成了一个矛盾的社会群体——波波族。他们的出现是试图调和波西米亚漫无边际的浪漫与布尔乔亚过分现实的物欲横流之间分裂的产物。
追求自由,挑战自我,实现心灵满足成为波波族的理想生活状态。然而,工业与美学天生的对立,并不是努力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调和。心灵的独立自由与物质的沉迷享受之间的距离之远,不可丈量。波波族的诞生既是资本与工业现代化的佐证,也是现代化社会中人类精神世界慌乱迷惘的表征。从这个角度来说,波波族的生活方式在中国的兴起算是对中国走向现代化做出的明确注解。不过,实用的中国人已经将波波族中的焦虑与矛盾完全处理掉,只剩下实际可操作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