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鱼.望雨

2012-04-29 13:17杨雪梅
青年作家 2012年2期
关键词:镇子石板云雾

杨雪梅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用这句古诗来形容雅安的望鱼古镇最合适不过了。春天和秋天的微雨时节,细雨斜飘,天光不明。江上浮起一条宽宽的白色带状云雾,遮没了江与山中间的距离,山只在云雾之上露出一个小山尖,模糊不清。

望鱼古镇,茶马古道的驿站,在盛产雅鱼的周公河上游,邻瓦屋山。从城里去古镇的三十几公里全是曲曲绕绕的山间公路,两边山上密布浓厚的绿色植被,云雾缭绕在山间,有如画屏。镇子建于明末清初,因坐落于山腰的一块巨石之上,巨石形似一只守望着江里游鱼的猫,彼时人遂将驿站取名为“望鱼”。

古镇在云雾笼罩的山中,隐没于竹林里,从江这面看根本看不出对面山上有一个场镇。过江上的石桥,登长而陡的石梯,上到顶,豁然一条老街出现眼前。很是突兀。第一次去时惊讶于它的古风原貌:宁静,安详,完全不同于雅安另一个古镇上里的过于喧闹崭新;也不同于我所看过的其他古镇那样街道纵横交错——望鱼仅一条狭长的街。

从石板路、柱础、窗雕足可看出镇子的一定岁月和长期孤寂。青石板块大小不均,或圆或方,纵贯整条街,过多雨水的浸泡又使它们很湿润,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游客们多不擅走这种路,屡屡滑倒,引来同伴们的善意笑声。街道两侧全是木结构青瓦房,窗棂、墙角、柱础上的雕花各个不同,多少年风雨的侵蚀把图案磨得有些模糊了,上面长了薄薄的一层绿藓。各家屋檐相接,伸出于台阶之外。下雨时分,不用撑伞,即可穿街而过。

第一次去就喜欢上了这里。无他,清静悠闲,祥和安宁。后来每年总会去上几次。在晴天丽日时,晒着暖暖的阳光,看挑檐的木屋投在石板上的影子渐次移动,母鸡在台阶上摊开翅膀晾晒。最喜欢的还是在下雨时候,坐在街边有些润湿的长条凳上,没有书,也没有MP5,只是干我最喜欢的事情——看人看景。斜而细的雨丝飘洒在屋瓦和石板上:屋檐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街面石块上的凹槽里,溅起小小的水花:石板路上的苔藓在雨中越发湿润鲜绿;山上的泉水从石板下流泻而过,冰凉浸骨。更多是看人——过往的村民,稀少的游客;大学的学生,拉着手的情侣,背着大摄影包的专业人士。大多数游客也就是在街道上走一个回合,时而进屋去东看西瞧,最后钻进客栈喝茶吃饭看住处。

驿道没落,马帮没有再来,商人也不再出入,古镇也就失去交通要道的地理作用,归于平静。时光仿佛就这样停留了。古风,原貌:旧房,老街:镇子始终是宁静安详的,村民们的生活也是悠闲无争的,和城里的热闹繁杂就像是两重天地。

唯有四个客栈的鲜色店招,显得太抢眼,和古旧的房子街道格格不入,像是乞儿突然穿上件崭新的衣服,浑身不自在。

村里人一日三餐无有定时,饿了才下厨生火做饭:少顷,即见青色烟子飘上屋瓦,渐渐散失于蒙蒙雨雾之中。村人喜将饭菜盛于一粗陶大碗中,白的米饭上堆着红的泡辣椒和绿的菜蔬,也有仅是整碗的土豆加上红艳艳的豆瓣即吃一顿的。或蹲于门槛或边走边吃。整条街的人都清楚邻居的午饭和晚饭吃的是什么。

镇子上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了老人和小孩。已经干不动农活的老人也像我这样坐在街边发呆,看过往行人,和认识的过路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乡音很重,加上雨水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明白。或者,是某人的房子已卖给成都人了,人家要准备过来长住,说这儿住着舒服;又或者,老听说有开发商要来把镇子搞成像上里古镇那样的崭新和热闹,可是都等了一年又一年,怎么还不见有动静?

操粤语的广东人,五六个,扛着长的短的镜头四处晃荡拍照,叽里呱啦地说着村民们听不懂的话。大意是这古镇不错,很原生态,就是要这种味道。倘若村民们听得懂,大概会不喜欢的,大家都盼着把这老旧的房屋开发了换上新貌,也住住新房子。

很多乡镇都已绝迹消失的老式理发店,在古镇上还有一家——编了号的木板门,高高的锈迹斑驳的座椅,雪白的毛巾,老旧的木墙,发黄的门扇。那群广东人路过,惊叹着,手忙脚乱地用相机对着理发的人和师傅拍,惹得师傅极不高兴。师傅挥着剃刀对他们嚷:“不要照!”语气中很是不耐烦。他们收了相机,哄笑着散去,叫师傅别发火、小心把顾客的头给伤着了。我也笑。坐旁边的老人小声说:“他手艺很好的,就是脾气不好,不要去惹他。”

镇子里生活着的猫、狗们似乎也总是一种闲散状态,或是蹲伏在门槛木凳上眯眼养神;或是懒散而慢条斯理地走动,见了生人也不好奇,任游客抚弄。独独一只活泼的白色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四处奔跑,在老镇的街道上散布清脆响亮的叫声,惊动了发呆闲聊的人们四处找寻声音的出处。

马蹄声远,繁华落尽;山色依旧,暮暮朝朝。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空谷之兰,幽幽其芳。

宁静而安详,微风细雨时节在望鱼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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