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发展方式转变是解决当前经济问题的唯一出路

2012-04-29 00:44杨亮康伟
北方经济 2012年21期
关键词:房价

杨亮 康伟

【编者按】今年我国的经济形势非常复杂,尤其对于经济何时见底的时间判断在后延,但是物价见底甚至回升的时间,比原来预想的在往前提,整个宏观调控又面临着国外形势很大的不确定性。最近的变化也非常大,国内不仅有短期的问题,还有经济高速增长期积累的一些长期问题。在当前的形势下,一些问题变得更加尖锐、复杂。所以,如何判断当前的形势,下一步的工作到底应该以什么为主线?带着这些问题,本刊专访了国家信息中心首席经济学家兼经济预测部主任范剑平。

记者:您对当前经济走势的总体判断怎样?

范剑平(以下简称范): 当前的经济走势总体来说,一是经济在经过连续10个季度的速度回调后基本见底;二是与上一次4万亿刺激以后的“V”形反弹回升不同,这一次经济如果要出现回升,有可能回升的幅度非常有限,下滑到7-8%这个水平以后可能要横着走一段,呈现“L”形,但最终我们的经济会起来,未来就会变成一个“U”形。但是从我们经济运行中间,还找不到太多的证明这样一个走势到底在什么时候可以预测出来的证据。这就是我们对于当前形势的一个基本判断。

记者:基本建设、房地产、外贸出口这三者今年表现都不是很好,您对这三个方面未来的走势有什么判断?

范:物价和经济的上升下降,其主要影响因素是可以用定量模型来进行分解的。根据我们用向量自回归等模型来进行分解的结果,今年经济下滑的前三个原因中,第一个影响最大的主要是基建投资增幅过低,与过去相比,基建投资速度太低了;第二个就是房地产增长速度同去年相比减半,当然这也可以说是我们主动调控的结果;第三个因素是外贸出口的不景气。而基建、房地产、外贸出口三者是2000年以来我们中国经济增长最重要的三个发动机,今年三个发动机同时出了问题。从现在来看,这三个发动机表现不一样,要把这三个发动机修好,可能进展也会不一样。今年,实际上,为了让经济能稳中求进,尽早地让它企稳、筑底,我们的工作主要也是围绕着这三个方面来开展的。

首先,我们来看外贸。在2009年,我国的外贸受到金融危机的巨大冲击,出现了负增长百分之十几的低基数;2010年又大幅度反弹,增长百分之三十几;去年又在高基数的基础上增长百分之二十以上。今年,考虑世界形势不乐观,所以年初两会时提出的目标就是争取今年外贸进出口总额增长10%左右,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是肯定完不成的。前9个月,外贸进出口总额仅仅增长了6.2%。从外贸来讲,里面又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我们国内企业自己组织的一般贸易,另一类是外资、合资企业主要从事的加工贸易,如“三来一补”等。今年真正拖后腿的是加工贸易,加工贸易前9个月仅增长了2.2%,其中出口3%,进口只有0.9%,加工贸易怎么会表现如此之低?我们知道加工贸易都是外资、合资企业在进行,所以和外资的表现有很大关系。从去年9月份开始我国出现外商直接投资负增长的局面,今年前9个月实际利用外资负增长3.8%,9月份当月下降6.8%。过去外资都争相到中国投资,现在不仅不来了,而且低端的产业在向劳动力成本比我们国家更低的东南亚转移,高端的现在在回流美国和北欧地区。

国际上唱空中国的声音也特别大。鲁比尼在2010年年底写了一篇文章,标题就叫《中国经济2013年硬着陆》。鲁比尼有他自己的逻辑,他认为金融危机以后,本来没中国什么事儿,因为中国银行都很保守,没有去买这些发达国家的有毒债券,没有多少损失;但是在金融危机前发达国家有金融泡沫,当时很多人产生了财富效应甚至可以说是财富幻觉,这种财富幻觉就使得他们觉得自己很有钱,乱消费、寅吃卯粮,对中国产品的需求里面有很多是不真实的,这就给中国带来了意外的潜在增长力的额外的几个百分点的增长。过去我们就认为中国的潜在增长力在9%-10%之间,但是加入WTO以后,一直到金融危机之前,就是2000年到2007年,中国GDP年均增长高达11.3%,鲁比尼认为高出来的这部分其实不是中国应该得的,金融危机以后这部分没有了。如果中国就想要9%-10%的潜在增长率,遇到危机后情况不好,哪怕就是8%点多也很正常,但他说中国政府“堤外损失堤内补”,出台了力度非常大的刺激政策,想要通过内需的扩大,把百分点仍然保持在两位数以上的高增长水平,这么一来,当然经济表现很好,增长的很快,迅速反弹。但是也给中国经济埋下两个大的隐患,两个炸药包。

第一个炸药包是货币发得过多。2009年中国M2增长高达27.9%,党中央交给人民银行的任务是2009年M2的增长速度15%,但实际我们增长27.9%;国家发改委原定的4万亿,但实际上在4万亿之外,地方抓住机遇,又铺了很多摊子,实际投资规模大大超过了4万亿投资, 2009年我们实际新增贷款达到9.96万亿,将近10万亿。这种情况使得我们的货币政策没有像我们口号讲的叫“适度宽松”,变成了“过度宽松”,结果就刺激物价,刺激房价。这次货币流动更多地流向了房地产,使得房价上涨,房地产的上涨里吸纳了很多货币流动性。鲁比尼认为这种高房价是不可持续的、不可自生的,他认为房价泡沫破灭,最终会给银行带来大量呆坏账。

第二个炸药包是中国投资的摊子一下子铺得太大了。中国政府在短时间内借的钱太多了,杠杆力太高,整个地方政府借的钱,在2013年将有一个还债高峰,银行会出大量的呆坏账。

而这两个呆坏账两碰头,中国的银行,会出现把过去长期积累的风险补备金全部用完还不够,要减记资产。银行这样一来就会吓得不敢贷款高增长了。他说中国过去高增长没什么奥秘,就是靠信贷高增长支撑着经济高增长,当银行资产质量下降,银行变成信贷低增长的时候,他认为中国经济就要硬着陆。

表面上看,我们的外贸、外资出现的局面是和国际唱空的声音有关,实质上应该说,还是我们传统的利用外资的优势、传统的依靠低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在减弱,虽然说还不能叫消亡。但是,国际竞争新优势又没有建立起来,所以,在国际金融危机以后,世界资本大流动格局中间,我们中国现在并不占优势。

我们都知道,一场大的经济危机,往往会引起一次新的科技革命,然后会诞生新的新兴产业,然后形成新的投资热点。那个时候,无论是一个国家的经济还是世界经济,才能实质性的复苏,才能靠自主增长能力复苏。所以金融危机以后,世界各国政府都搞了很多支持新兴产业的政策、计划,我们中国就选了七个新兴产业,美国也选了好几个。但是,从金融危机发生到现在,已经第5个年头,我们选的还没有成功;但美国现在已经露出两个市场化的新兴产业的曙光,一是液燃气水压技术,二是“智能工业”。所以在抢占国际金融危机以后的新技术、新资金的能源格局中间,我们说好听点是新优势还没建立起来,比较被动,说不好听点,你和人家的差距不是缩小了,而是拉得更大了。我们还陶醉在靠大量的房地产、基础建设、高耗能、高污染弄点GDP,可是人家“轻舟已过万重山”。不得不承认,我们知识产权保护制度、鼓励创新的制度等方面存在着制度上的缺陷,这更凸显出我们经济发展必须转型。美国已经露出了曙光,我们还在路径依赖,过去我们甚至还陶醉。现在知道不对了,面临着中等收入陷阱,上面只有一块跳板,就是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

外资、外贸过去那种高速增长的时代过去了。我们会进入一个新的平台,比原来速度要低得多的平台,要重新调整,直到我们像“十二五”规划要求的“建设起国际竞争新优势”,我们的外贸,我们的利用外资才能由现在的被动转为主动。

总之,外贸这个发动机,不能指望通过国家出台提高出口退税率来修整,更不能按有的人的想法“让人民币贬值、再贬值”来救过来。党中央国务院对这个问题认识很清楚,除了把今年四季度和海关的检验检疫费给免了以外,没有出台其他传统手段,更多的事要利用市场倒逼机制,利用外资的方式,逼它转型。所以对于外贸这个发动机,在转型期间,不仅今年四季度修不好,明年也修不好。根据我们现在的预测,今年出口也就7%,明年还是7%。中央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我们前一段时间出台了“国八条”,在对外贸进行扶持,但是我们这个八条里面同时还有落实“十二五”规划里讲的“出口与进口并重”“利用外资和对外投资并重”的新的对外开放战略。没有仅仅讲出口,进口同样要重视;没有仅仅想到要利用外资,我们同时还要加快对外投资。现在正在把“十二五”规划里面党中央提出的新的想法、提法,新的战略落实到我们年度工作中去。尤其是出现经济困难以后,我们绝不能动摇,一定要把我们的“十二五”规划主题、主线咬住,要落实。这是我们对外贸外资这个问题的判断。

其次,我们来看基建。基础设施建设今年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最大的困难就是融资问题。“十二五”规划里国家重点建设规模的项目库里21万亿,坦白地讲,平均除以5,每年都有4万亿。所以这次国际金融危机第二波,我们本来就准备好了21万亿,我们把这21万亿好好落实就好了,不会再有额外的几万亿的刺激计划。但是,每一个五年规划,你可以规划很大的项目,但根据过去历史经验,并不等于每个都能干成。因为这和经济增长、物价水平给我们提供的机遇有很大关系。2011年,由于我们的物价不断走高,不仅是CPI不断增高,连影响投资的PPI、钢材、水泥、煤炭的价格也在不断走高。根据国家发改委的预测,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上半年,我们物价水平在2%-2.5%之间。这可能是我们“十二五”五年中间最低的十二个月。但是从结构来看,我们国家的固定资产投资大体分为三大块,房地产占20%,机械占23%,剩下57%是产能投资。今年恰恰是基建和房地产投资增速都不行,支撑今年经济投资高增长的是产能投资。这是因为上一次刺激计划很多企业对形势很看好,于是就铺了很多产能投资项目,这些项目有惯性,到今年还没干完,所以今年由于利率水平也下来了,融资也方便了,所以很多企业在抓紧把这些产能投资结尾,支撑了投资高增长。

今年基建的一季度出现了负增长2.1%,这是因为金融部门对过去的很多项目,今年明年到期的贷款,地方还不了,所以对新的项目开工以后将来的还本付息能力很犹豫。而地方融资平台的融资形式,没有任何创新,无非还是银行贷款,企业顶多再发点股票、融资券等,没有新突破。那么在老形式下,地方资产融资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很高,银行贷款也好,企业债券也好,条件应该说越来越勉强,这就拖了整个基建的后退。

那么到底怎么看这个问题?一方面,无论是“十二五”时期,甚至包括“十三五”时期,从历史长河来讲,是我们中国基础设施建设的最佳时间,是重要战略机遇期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国家尽管国家人口老龄化趋势越来越明显,但是真正老龄化加速,应该是2023年以后,在2023年之前,由于我们35-55岁最佳储蓄占总人口的比重仍然比较高,所以我们国家的储蓄率很高。时间不等人,我们只能够和时间赛跑,一方面要加快基础设施建设,另一方面要加快解决腐败问题、建筑质量问题。但是,我们说,现在老革命遇到新问题,那么多的钱找不到出路,那么多的项目融不来资。基建投资是政府作为主要投资主角的基础设施建设居然融不来钱,这造成我们现在很大的麻烦。今年还凑合,明年大量产能投资告一段落,很多项目都完工了,所以明年占57%的产能投资肯定没有这么高的速度。这个时候如果你基建速度再提不上去,房地产投资如果继续下滑,那我们固定资产投资速度连现在这个速度都保不住,实际投资增长18%以上的局面实现不了,GDP速度会进一步往下掉。

针对这个问题,最近短期来看,中央也采取了各种措施,发改委对所管的企业债大开绿灯,为地方融资。从今年固定资产投资项目来源看,这一块确实比例大幅度上升,而且现在市场上利率下来了,比银行贷款利率还低,我们可以抓住机遇,多发点债。另外一个方面,实事求是讲,将来根本的出路可能还不是找银行去贷款。因为国际上公认的方法,基础设施建设用银行贷款是不合适的,相当于期限错位,老百姓存款最长也就5年,但是我们基建这些贷款,或者说基建建设本身就要5年,将来还款期长达20年,所以这种项目在发达国家都是发行长期建设债券,发行地方公债来解决的。

记者:通过债券市场融资,会有什么好处?

范:通过债券市场解决问题,对中国将来至少有两大好处:第一,规范透明。我们对地方到底借多少钱,中央老是弄不清楚。鲁比尼那篇文章出来后,我们压力很大,是靠国家审计署临时搞了一次突击审计,最后告诉大家,2010年年底,我们从地方借了10.71万亿。但是现在又多少了?又不知道了。如果通过债券市场融资,地方融多少钱都是清清楚楚的,它不是一对一的。第二,可以建立银行风险和财政风险之间的防火墙。为什么国际上都走债券不是找银行借,尽管买债券的银行也是主角,但是个体风险和集合风险是不一样的。这就需要我们将来融资体制要改革。

十八大以后,我们国家为基础设施建设融资要有两个重要改革:一是修改《预算法》,允许地方政府到债券市场融资,而不是像现在拐着弯,先成立一个国有资产的交通投资公司、能源投资公司,以公司的名义去发,而应该是政府直接发;第二个改的方向就是从过去政府直接当主角“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模式,转为政府主要在基础设施方面做规划,而具体投资让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公平竞争,形成一个“千军万马办大事”的新局面。我们总是强调“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模式,现在办不下去了,我们政府自己的负债率越来越高了,效率、贪腐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所以,今后基础设施建设要推进,但并不等于什么活儿都是政府自己来干,我们要落实“新三十六条”,把过去政府垄断在自己手里的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机会更多地向国内的民营企业开放,同时向外资企业开发,当然国有企业也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这样,政府将来更多的是做好规划,做好服务,不是自己上场做运动员,而是更多的做裁判员。

记者:房地产市场最近比较引人关注。经过最近一轮新的调控,房价是抑制住上涨的冲动了,有人判断政策面、市场面会有些许松动,您怎么看当前房地产的走势?

范:从房地产来看,房地产这个发动机比基建表现还好一点。尽管银行也不愿意贷款,但是开发商比政府更灵活、更市场化,他们想尽办法融资,防止资金链断裂。所以,房地产投资项目,去年前8个月投资增长速度33.2%,今年前8个月投资增长速度15.6%,应该说连去年的一半都不到,但是,同基建降到一季度2.1%,上半年只有4.4%相比,房地产的表现还是要好得多。房地产的形势已经出现转机,前7个月一路往下滑,开发商拿地大幅度负增长,开发商拿到土地的新开工项目也是大幅度负增长,这就使得整个固定资产投资的开发投资不断下降。真正影响GDP的是房地产开发投资。尽管4月份以后房子卖得越来越好了,房价也出现环比回升,但是开发商预期并没有转变。8月份开始,开发商终于转变了,拿地变得积极了,开发商拿的土地8月份同7月相比环比要增长百分之两百多,过去拿了地不敢开工,8月份一看形势好转了,它觉得不能拖,反而要利用这个机会。他们也在算,中国CPI什么时候能够起来,货币政策不会收紧,保持宽松甚至更加宽松。所以他们要在这期间争取开工,弄许可证,把楼预售出去,就解套了,所以开发商突然又变得积极地开工。8月份起降幅越来越大的新开工面积和土地购置面积出现了大幅反弹,当然,9月份又出现了反复,又往下掉了。

总的来讲,房地产和大的形势一样,就是看涨,继续降也没什么空间了,指望房地产重新出现火爆,也不可能。房地产现在承受着很矛盾的压力,从稳增长来看,我们当然希望房地产要发挥作用。一个国家房地产及其相关产业对GDP有多大影响,这个可以用模型算出来的,一般国家都不到10%,但中国2010年要占到14%,所以有人形容说房地产绑架了宏观经济,成也房地产,败也房地产,如果房地产形势不转机,我们整个稳增长局面,很难稳得住。

现在,终于出现转机了,但是又有另一个问题——我们经济上是希望房地产好转,但是又担心房价反弹,因为除了经济压力还有社会压力。现在房价虽然环比降了一点,但是同比来看降得很少,而两次降息、两次降准以后,房价环比就不仅不下降,又开始重新上涨了。

所以国务院很担心,温家宝总理交给人民银行一个任务——要稳增长和控房价相兼顾。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不可能我们还要可能,就要把它完成。怎么办呢?

为了第一个目标即稳增长,人民银行被迫放弃降低利率、降低准备金率这两个政策工具。因为这两个工具现在在老百姓心目中,就变得成为房地产涨价的标志,只要一降息降准,就觉得中央就放松了,房价就反弹了,好多人就去买房子。

所以我们降两次以后不降了,但是要稳增长,要给经济中间继续注入货币流动性,所以我们改为用更加专业化强的 “央票逆回购”手段给经济中间注入流动性。每天都在市场上通过逆回购的手段,源源不断地往经济里面注入货币。

另外一个目标即控房价,我们做得也很不错,没有出现原来的担心——货币放松,房价出现大幅反弹。9月末,从新建房屋看,70个大城市房价涨的只有31个,这是和上个月比,如果和去年同期比,新房子房价上涨的只有12个大城市。如果论二手房,和上个月比,新房上涨的是35个城市,而跟去年9月份相比,二手房上涨的是13个城市。所以从全国总的形势来看,很不错,但是,有巨大分化。

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把我们国家的城市划分为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线城市,那么,限购限贷的一线城市,尤其是“北、上、广、深”四个城市,在这一轮房地产调控中,对这几个城市调控的政策也最严厉,但是恰恰到9月份为止,这几个城市库存已经完全消化完毕,待售房的面积绝对水平已经降到正常水平,没有什么积压房;二线城市现在库存房水平和正常水平相比高了20%;现在大量积压的库存房子在哪里呢?在三线城市。所以,拿全国平均数来说,我们现在待售房屋同去年同期相比还增长30%多,好像是我们房地产库存压力很大。但是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表现。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城市,开发商一看库存都消化完了,下一步再要买房,房价就要涨了。以至于任志强说:“明年3月份房价要暴涨!”所以开发商现在拿地积极性很高,北京、上海又都出了新地王,房价现在涨得也挺快。但是另外一个方面,三线城市困难重重,没人去拿地,地方政府卖地也卖得很困难,销售也很困难,房地产既没出现“金九”也没出现“银十”。曾经有一段时间,房地产销售面积增长比较快,现在又下来了,卖房子没那么好卖了。房价涨了一点,最近又涨不动了,稍微涨一点,老百姓就不买了,这在三线城市很普遍,但是一线城市不一样。

从表面看,以上现象和我们房地产调控政策有关系,但是用因素分解分析后可以发现,其实,国家专门针对房地产的“国十条”、“国八条”、限购限贷政策,对房价影响很小,真正影响我国房价的是总的货币政策的宽松程度。这次我们强调房地产政策不改变、不放松,但是两次降息,两次降准,房价马上就开始涨了。上一轮,我们出台了“国十条”、“国八条”、限购限贷,房价照涨,最后,是因为CPI上来了,我们连续加息,连续提高准备金率,对贷款控制得很严,到去年9月份应该说70个城市房价全部停涨,环比没有一个城市上增。这说明真正决定房价的,从政策的角度来讲,主要还是货币政策。所以,限购限贷政策只是象征性意义很大,房地产政策放松与否对房价影响实际不大,关键是你的货币政策怎么办。如果我们把眼睛放得更长远一点,从长远的历史长河来看,政府对房地产各种政策法规,都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甚至房产税,从长期来看,对房价影响都是中性的。

记者:我国的工业化正式进入后期阶段,中国工业将来还要大发展,但是发展形势已发生变化,再也不是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角,也不是以钢铁水泥这些资源密集型、资金密集型产业为主角,中国即将进入以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角的工业化后期阶段。在这个转型期,中国企业和地方政府应该做好哪些准备?

范:长远来看,中国进入工业化后期阶段后,伴随工业附加值的大幅度提高,工业增加值将仍会保持高增长,但工业带动就业会越来越少,从吸引劳动力进入机会这块,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越来越多的机器将取代人工。连富士康现在也在美国订购了三十万台机器人,这是大势所趋。更多的是要靠技术推动、工业附加值率的提高来促进工业高速增长。工业带动就业是强弩之末,服务业带动就业机会却是方兴未艾,在我国,服务业尤其是生产型服务业是新兴产业,它会继续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

未来,中国的一线城市,包括各个省的省会城市,都将被打造成以服务业为主的主要城市。这种转型会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还有房地产发展的空间,我们现在就面临一个重大选择,一方面,中国到底是发展小城镇,还是发展城市圈、城市群?“十二五”规划对这个问题两边专家争论不休。从产业结构调整的角度来讲,其实我们发展小城镇的战略宣告失败,如果把大量的财力、国家基础设施用来发展小城镇,从公平的角度来讲,似乎是对的,但实际上效率并不高。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在搞“大都市圈”,英国叫伦敦化,伦敦GDP占到英国1/3以上;法国叫巴黎化,巴黎GDP占法国1/3以上;日本也就是东京和大阪两个都市圈。我们怎么办呢?对外,我们要讲“继续发展中小城镇”,但实际上“十二五”规划有一个重大突破,或者说为了避免说我们要搞“大都市圈”,让人家误会,国家发改委在城市化方面提出了一个概念——“城市群”。在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和中部地区、西部地区等,全国要搞九个国家级的“城市群”。一个中心城市主要发展服务业,一批二线城市主要发展制造业,在两者之间有一批卫星城。卫星城里主要是住宅区,或者说它只有生活服务业,将来以轨道交通与中心城市和二线城市相连,住在这个小城镇的人,如果是服务业的上班朝这个方向走,如果是制造业往那个方向走。以服务业为主的大城市并不适合大多数人居住,因为那里的房价太高;制造业基地不适合太多人居住,因为那里有污染。所以,“大城市群”战略“十二五”规划已经出来了,已经从产业角度描述了我们未来房地产发展到底是什么格局。

记者:每逢经济危机总会有一些划时代的新技术革命拯救人类的经济命运。您对当前国际技术创新领域的一些新动态有什么关注?

范:我们将来也得像美国一样,搞一些不参加工会的机器人来干活。尽管比美国可能要来得晚一点,但早晚可能是这个趋势。信息化和工业化相融合,中国喊口号喊了这么多年,但仅仅停留在理念层面,美国已经把它变成现实了。熄灯生产就是信息化未来的一个方向,这就是信息化改造传统工业,信息化和工业相结合的最好的典范。我国对信息化高度重视,提出了“新四化”——工业化、城市化,接下来就是信息化,然后才是农业现代化,它将替代“老四化”。我们每个人的知识结构都需要转型,要把加快经济增长方式转变落到我们的工作中间去,我们需要学的太多了。比如表面的房价问题,背后是产业结构问题,而产业结构背后又是科技进步问题。比如很多城市面临的交通流量大的问题,也可以通过智慧城市建设、大力推行电子政务和电子商务,在部分程度上予以解决。

所以,我们未来房地产的发展所比拼的基础设施,其中很重要的一块是比拼信息高速公路的基础设施,比拼信息化的基础设施。2008年8月1日,杭州宣布无线城市正式开通使用;2011年,杭州成为全国首个主城区全面开通无线宽带网络的城市。这是我们国家第一个财政拿出钱来,让几大运营商竞标以后,最后再向老百姓推出的免费无线网络。随着今后带宽的增大,应该说,在杭州的街头上,只要不是在特别热闹的地方,用手机都可以很容易的免费上网,可以办很多很多事情。所以,对于我们国家来讲,面对目前遇到的困难,到底是选择老路,又去刺激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又靠房地产,靠基础设施、钢筋水泥这一套把速度拉上来好呢?还是我们下决心稳增长和调结构相结合,或者说我们更多的应该把重心放在调结构上?

我认为:一定要坚持“十二五”规划提出的“以发展方式转变为主线”,淘汰旧的落后产能;另外一个方面,还要加快建设新增长点。如果说前两年经济生产要“柔性生产”还是一个新概念,现在已经在落实,未来还要发展智能生产、智能工业,包括智慧城市建设。将目前的新一代IT技术和国民经济相结合,让经济真正能够在城市化方面有一种新的认识。真正的房地产开发,恐怕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求面积大。国家已经搞过好几次智能住宅展览会,国外参展商也将它们的智慧住宅、绿色住宅的样板间摆在那里了。住在那样的房子里,要那么大面积干什么?人家完全可以做到又节能又环保,而且,最主要的,在回家之前或回家以后,家里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面积虽然小,但可以生活得非常幸福。所以,未来中国房地产不仅是房价的变化,可能房地产本身在信息化改造下,在节能环保技术的改造下,会有一场革命性的变化。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全国上下都在提“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可谁都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三个发动机哑火与转变发展方式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范:这三个发动机,要想修它,都只有一条路——加快发展方式转变。“十二五”面临的不仅是经济方面的压力,还有社会管理矛盾也很紧张,政治改革也要有重大突破。现在讲的是经济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政治建设、生态建设要齐头并进,这样才能成功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在人口老龄化之前,我们在和时间赛跑。现在经济困难很多,但越是在经济困难的时候,我们越要有信心。在很多场合,我仍然是个乐观主义者,认为尽管今年我们预测GDP可能在7.7%左右,明年可能在8%左右,但是如果我们这次能咬紧牙关,不是期望去拉速度,而是确实把发展方式转变了,经过几年的“L”形的调整,经济仍将有大的发展。过去说亚洲国家所谓“30年增长”的大限,是因为亚洲多数国家人口规模都很小,当它劳动力成本很低的时候,可以扮演一个角色——世界工厂,但是当它劳动力成本一旦提高,世界工厂这个角色扮演不下去了,得去海外投资,像日本,都得把工厂搬出去,对外投资。那这个时候它的经济发展靠什么呢?新兴市场、消费结构升级,国外叫“消费主义”,老百姓围绕生活搞基础设施建设、投资这样一个新的模式。中国和它们不同的是,具有有些国家没有的优势,即我们人口是一个巨国,十几亿的人口,且东西部差距很大。现在中国东部地区人均GDP已经达到11000美元以上,那些地区已经进入了高收入国家的行列;但中西部地区人均GDP4000美元。所以,有的人说有两个甚至三个中国,但全国人均收入是5600美元。因此,整体来说,我国还处于中等甚至偏下水平的阶段,还可以扮演“世界工厂”。在人类历史上,从来还没有一个统一国家中,一个统一的市场体里面,既有新兴市场、消费升级所带来的经济动力,同时又可以扮演“世界工厂”这样的一个动力。林毅夫看得很乐观,说2030年前中国都能扮演这样的双重角色,我不敢设想长了,但觉得2020年前我们继续扮演双重角色是完全有可能的。这就可以创造一个世界奇迹,可以打破“亚洲国家只要高增长30年就不行了,速度就掉下来了”的论断。现在经济掉到这个速度,有的人很悲观,说现在7%,以后就6%了,甚至5%了。如果我们的改革成功,如果我们的结构调整成功,未来中国服务业的发展方兴未艾,中国重新出现若干年两位数的增长,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关键是:我们敢不敢在改革上碰硬,敢不敢在调整上动真格的。我们说,明年中国的经济政策,对中国、中央来讲,恐怕都是“兼顾”,就是一方面适当地把我们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放松一点,让经济不再继续下滑。稳中求进,先稳住,但更重要的,我们要把工作重心、主线放在“求进”上,加快发展方式转变。

未来我们国家,有的人讲,要“扩大消费”,其实,为消费先要投资。为什么呢?过去我们的投资都是围绕着生产、出口在投资,但未来中国还需要为消费、为生活而投资。东部地区要扮演新的角色,会发现我们的服务业和发达国家相比,多么落后,我们生活所需要的基础设施多么落后。

这里就举一个例子,中国的自来水现在不是可以直接饮用的,而发达国家,自来水都是可以直接饮用的。仅此一项,如果我国,不说把全国,先把一部分城市,在“十三五”时期,开始进行这么大一个资源改造工程,那么将需要多么大的一个投资规模啊!那将可以拉动相关的厂家管道生产,将是一个巨大的投资,而且投资以后,于国于民都非常有利。首先它可以节能,我们为了把水烧开喝,一年全国要用一个三峡的电去烧开水;第二,可以减少结石病,现在北方地区的水很硬,水烧开了喝仍可能得结石病,水如果可以直接饮用,可以把水软化,不得结石病,我们的医保费用就可以大大降低。现在老百姓对自然水都不相信,都在用饮水机,买瓶装水喝,费用太贵了。如果直接饮用,老百姓花在喝水上的钱可以省掉2/3!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这是让投资和消费形成良性循环的事情。

类似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所以为了消费,就得要搞基础设施改造、基础设施建设,不是说为了消费,消费马上就能上得去的,不能把投资和消费看成矛盾的,而是要看成一个统一体。要让投资和消费在国内形成良性循环,让城市化、信息化成为中间的纽带,从而为国家创造结构调整以后、发展方式转变以后,一个新的增长的动力,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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