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坑“画幅”几多谜?

2012-04-29 17:47冯新生
中关村 2012年3期
关键词:余味茶楼婺源

冯新生

在李坑漫步,就像缓缓进入一幅名画,我想只有细品、思远,才能感到余味多多、不虚此行。

江西婺源,曾为安徽歙州的一部分,后归徽州管辖。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又被历史老人转移到江西。如此也好,赣东北的奇峰险谷与江流茶田融入徽墨歙砚之儒雅风,促发代代风流才俊迭出于斯。这些人既有江西人爽直果敢的性情,也有安徽人工于心计的特点。而今,这位“徽州早年失离的游子”尽管“少小离家”,却仍是乡音未改。以至徽派建筑那“粉墙黛瓦、翘角飞檐”为主格调的古宅新居之间,乡里对答声与古徽州音韵十分相近,潺潺溪流也透着徽文化的风采,从容吟唱了千百年。

在茶香弥散街市的初夏,我步入郁郁葱葱的李坑,那是江西婺源县城与江湾镇之间的古村落。斜叼烟斗、满面含笑在村口树下喝茶的老者向我比划着说,此地原名“理田”,因山溪流聚于此,日久成泊,被当地人称为“坑”,此地又是李姓聚居之地,故此被呼作“李坑”。

这座古村镇的一副楹联这样说李坑:“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所言不虚。数十座百年不朽的奇石、名木、砖桥,一一见证古往今来的沧桑巨变、是是非非。我在想,每在春雨初歇,由近山飘来的牧笛定会悠扬清脆;晚雪弥漫,由深巷飘来的酒香也定会让过客驻足。多少年来,晨光中的桥影,暮色里的灯波,连同茶楼前后长短不一的青石板路、马头墙内或高或低的吟唱诵读,都会使这座古村洋溢诗情画意,显得超凡脱俗。

在李坑漫步,就像缓缓进入一幅名画,自然要心如止水、放松心情,蜿蜒的古街在脚下伸延,精致的画面依次进入视线,我想只有细品、思远,才能感到余味多多、不虚此行。

与苏南一带古街水镇有所不同的是,婺源的李坑既有山青青、水蓝蓝,水畔商铺少见的是五彩招幌,随处可见的是成串的红灯笼。少见餐馆、多见茶楼,少见广告招牌、多见文玩墨宝,深巷中虽难免有让人劳神的商务往来,也是温文尔雅、低声细语,生怕惊扰了古风古韵。

走得乏了,我便斜倚路旁茶楼的“美人靠”上,任凭“清明丫玉”的茶香渗透每个毛孔。青花杯与青花盖轻轻摩擦时,茶楼主人凑上前来,笑着向我提起了李坑人引以自豪的那位人物——南宋期间的武状元李知诚。一番叙述使我游情再起,起身下楼,穿街过巷,踏入那游人聚集的状元府第。

就硬件而言,说是“府第”,确有些夸张成分。与古村人家建筑形制相差无几的一座小院,既简约又无雕琢的木楞窗以及看上去很一般的阁楼和鱼塘,足见“武状元”的生活节俭。手擎小旗的导游正在向众人讲述着李知诚,其言辞与老屋展板上的介绍文字大同小异:“李知诚,南宋绍兴八年(公元1139年)生于理田。自幼苦读不倦。因金兵南侵、南宋懦弱,且乡有虎患,由此便兼学武功,以保乡民平安。乾道二年(公元1166年)进京会试,中武进士,后经孝宗亲点为第一甲第一名,即武状元。丙申年,推恩转军抚司事,官至抚渝使。文武全才的李知诚,一心想效法岳飞抗金报国,未被软弱无能的朝廷所认可,无奈辞官回乡,开馆授徒,以植树种茶打发时日,直到63岁终老天年。”

古院落进出者,在敬仰这位武状元之余多少也带些疑惑,院中有两则“谜面”一直没见到谜底:一是武状元李知诚是否确有其人;二是墙角那棵千年紫薇树为何“怕痒”。我在进入李府之前,在街头书店里翻阅过一本《旅游指南》,上面写得清楚,说李知诚曾在岳元帅统领的岳家军任将军,这便与李府展室中的介绍词不符。因为,据《中国历史人物词典》及其他史料上记载,岳飞于宋绍兴十一年( 公元1142年)便被朝廷以“莫须有”罪名杀害,而李知诚那年刚满3岁,不可能成为岳家军的将领。更令人感到扑朔迷离的是,一位曾担任过地方旅游杂志副总编、以写游记见长的文人在专著中讲到,他曾在宁波天一阁翻遍了《徽州府志》及其他史籍,竟然没见到“李知诚”的名字。按说朝廷科考,文武状元金榜题名是“重头新闻”,不可能没留下蛛丝马迹。况且,这位《旅游指南》中介绍“武状元李知诚”的很多出处,也因缺乏依据而令人生疑。

想到此,我站在古院落中有些茫然。细细回忆刚才在书店翻阅古籍时,一位在南宋乾道年间高中“龙虎榜”的进士罗愿是“歙州人”,曾在江西赣州任“通判”,为朱熹所推重。当歙州改为徽州后,婺源便属于徽州管辖,朱熹出生于南宋建炎三年(公元1130年),罗愿生于南宋绍兴五年(公元1136年),仅相差几岁又是同乡的朱、罗二人交好自然是顺理成章。由此联想到“生于公元1139年”、仅比罗愿小3岁的“李知诚”,不禁仰天自问:莫非“李知诚”就是罗愿?莫非淡泊名利、愤世嫉俗的“李知诚”隐名埋姓,不愿让自己的形迹进入青史?

古宅南墙边,一棵近千年的紫薇树据说是“武状元”亲植。“花无百日红”之说在它面前显得很脆弱。千年紫薇盛开的花朵每年都是从6月开到9月,早已超过百日!更为奇特的是,这株古树曾被雷击,仅剩半边枝干,却依然茂盛如初。一位女导游用手轻轻摩挲树干,奇观立显:树、枝丝毫不动,满树花叶却像怕痒一般,颤颤抖动,似乎发出了“无声的笑”。

回京后,我向林业大学生物专家叙述古树“怕痒”的现象,老教授听后沉吟良久,无奈摇了摇头,说只有到现场细看,取样研究,才有可能解释一二。

李知诚其人是有是无,千年紫薇为何怕痒?李坑人或者说婺源人至今未能深入挖掘并找寻出有说服力的依据,这表面看来,是一种缺失。然而,恰恰是这种“缺失”,才留下千年悬疑,才让远道而来的人感到李坑既是一幅醉人的水墨丹青,也是一轴展读不尽、余味悠长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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