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智
今年“两会”之后,中国完成了一次快速的上层建筑层面的调整——以果决的雷霆手段迅速厘定了延宕多时的中国未来改革发展路径与模式争论。三个月之后的今天,中国正在进行一场经济基础层面的调整。这次虽不是“方向与路径”的争议,但即使是经济政策的“理论”(从凯恩斯主义回撤)和“具体手段”的差别(突出稳增长下的投资拉动,与一层厚厚的“调结构”涂装),也同样会牵扯中国经济敏感的神经,特别是股市脆弱的心防。
自2009年以来,中国宏观政策目标每年都在“增长、结构、通胀”之间徘徊。之所以这么纠结(特别是今年更加凸显出政策抉择的“两难”),从根本上说,是长期以来对传统高增长模式顽固的路径依赖的必然。此前之所以会出现对原本早有定论的“经济改革发展路径与模式”的争论,恰恰是一种从既有模式的外部,对这种模式日益突出弊端的一次“修正和投机”。此次对宏调政策的基本理论和手段的探索与微调,则是从既有模式的内部,对其弊端的一次“改良与补正”。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探索,都反衬出温总理反复强调的“不通过改革,已经取得的经济成果也将丧失”的迫切性。
中国在一季度末对所谓的改革路径和模式争论进行“拨乱反正”,迅速安定了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中长期路径的预期,这是上半年中国决策层的一个重要成绩。但二季度经济数据差强人意,决策层对下半年经济形势有所不安,随着“十八大”的日益临近,决策层必须尽快厘定经济层面的调整步骤和政策基调,但这一次却难以如一季度对上层建筑层面的调整那样快刀斩乱麻,否则,温总理不会一周之内四次调研,其他中央领导人也不会如此频繁的开会、考察。这说明了经济形势的复杂性、严峻性,也凸显出决策层尽快“理顺下半年经济关系、明确经济政策基调”的意愿。
在人大财经委、政协经济委员会的一片呼吁“防止过渡刺激”的声音之下,温家宝总理、李克强副总理近期的若干次调研,均在强调“突出稳增长、加大预调微调力度,需要一定的投资”之后,反复强调了N多的后缀。为何?
此次经济层面的政策调整,仍是一次复杂的“立场协调和关系重置”——已经完成党委换届的各地方的上进心,和本届中央政府的“求稳定”之间;老一辈人的“继往”,与新一代人的“开来”之间,都存在着立场、利益的磨合与调和;中央政府敦促的“调结构、开放民间投资领域”,和各部委在落实“36条”时“有原则、无细则”之间;国务院屡屡强调的“结构性减税”,和各地方千方百计“抓大不放小、颗粒归仓”式的地毯式征税、扩大税源之间,绝不仅仅只是落实不力、认识不充分的问题。至于那个“猪坚强”的房地产市场,为何在这么强悍的政策高压之下,房价和成交量还能够“起死回生”?
正因为此,温总理才一周之内四次开会、调研,从中央到地方,从政府部门到居民个人、企业家、经济学家,从东部的江苏到西部的四川,各方面的情况和利益都要了解、倾听、兼顾。而最具代表意义的,就是“遍邀”反凯恩斯学派的经济学家到中南海座谈,听取不同意见,为正确判断经济形势、作出正确的政策抉择做调研。我们认为,无论是对“推动投资”所附加的N多条件,还是国务院听取“反凯恩斯”学者的不同意见,都反衬出决策层有意探索新的政策理念和模式的迹象,这是为未来更加长期的经济政策抉择寻找理论的突破口,打破既有模式对政策抉择的压迫。但就短期而言,则更多是作为本届政府不得不“再次依靠”投资来稳增长的一种妥协。
全球经济衰退,中国经济环境恶化,叠加中国上层建筑谋求的“无缝对接”,诸多不确定性风险在2012年下半年交汇,使得中国经济及其上层建筑能否顺利实现两个不同阶段的对接,这一疑问将始终悬在中国投资人的心头。虽然,我个人仍然相信,在现有经济政治模式的护卫下,我们最终能够得以渡过这一“黑障期”,但不能够确定的在于,其过程的控制是否让身处其中的投资人受得了?如果多数人在杀向安全出口的半路上,就被周遭的险恶环境所恫吓住,那么,眼下的“稳增长”和未来“经济转型”的成功,也只是一场“惨胜”,相当部分人可能要牺牲在长征路上,甚至是黎明前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