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创作谈)

2012-04-29 06:43:24金意峰
西湖 2012年3期
关键词:鲁尔文字小说

金意峰

我原先是写散文的,后来写起了小说。究其原因,似乎是源于某种潜意识的暗示作用。这种暗示,体现在自己的阅读兴趣上便是,疯狂地找小说读。写散文的时候也如此,可能真正震慑我的还是小说这种文体创造出来的自由境界。以前多写一些急就章一般的性情文字,一千来字,追求精悍,发在地级、县级的报纸副刊,也被转载了一些。写的过程中,自然会留心人家的语言功底。客观说,不是没有好的,但观点雷同庸常的居多,字里行间文饰浮夸,泛起如浮渣,鲜有耳目一新之感。心生倦意之余,连带着对报紙类载体也丧失了动力,于是索性就写小说。还不想老老实实写。好在,一些刊物挺开明,秉承着先锋原创的精神,鼓励作者把话说出来。我写小说,就是觉得小说是可以虚构一个对抗现实的世界。有能让笔端流露真实天性的东西。

不可否认,我提到了外因,我们这个时代。这个时代日新月异,自然有着诸多缭乱繁华的进步,可是,却也滋生着让人沉思的事实。道路拓宽了,车流却多了,于是感觉反而拥挤了;收入多了,相互一攀比,心理又失衡了;努力了,辛苦了,却被等级观念所钳制……总之,荒诞和看似荒诞的事的确每天都在我们的生活里发生。这些事,如果是发生在遥远的地方,你还可以付之一笑,就当是看了一条新闻,或者见怪不怪,问题是,有时候这类事就发生在你身边,眼皮底下,甚至与你的亲戚朋友休戚相关与你休戚相关,你感受到了,没法避开,而且搞得身心俱疲。你忍受,但是忍受有个极限,你难免会寻找合适的契机宣泄愤懑和压抑。这是需要一个途径的。就这样,突然有一天你就发疯地敲起了电脑键盘。你在文字中寻找一份慰藉。

我相信自己骨子里的俗就是这么来的。我写小说,并不代表我对这个世界有一个清醒合理的认识。也许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幸运的是,总还可以在文字里保存良知和天性的种子,让信心从文字里恢复过来,就像枯草在春风里再度抽叶生长。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到别的抒发的途径。这挺适合我这样有着沉默性格却对外在世界耿耿于怀的人。平时我属于那种看似老实认真的人,心事重重,一件事托付过来,就觉得不能辜负什么似的,总之是竭力完成。这使我获得了诚实的美名,同时,又有脑子刻板僵化之嫌。写小说倒是一次很好的重塑机会,可以请小说人物表达我真实的内在。我一直以为,文饰过多的汉字和情感是不道德的。尽管我自己有时难免也这么矫揉造作过。

这些年,相对于写作,我基本上一直在阅读。阅读文学书籍是我重要的娱乐活动(另一种则是看《暴雨将至》之类的文艺片),也是温暖我内心世界的方式之一。找那些适合自己口味的,然后又是富有艺术感染力的,你会产生一种无法言传的快乐。自然,前提是对书籍有个个性化的选择。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如今大人们都喜欢给孩子买我国古典四大名著,可是那些孩子,我一度怀疑他们的接受意愿。我女儿就是这样,她不爱看《三国演义》的注音版,却喜欢看《小女巫求仙记》之类的童话读物。于是我想,我自己的阅读何尝不是如此。我是从先锋小说看起,九十年代吧,我从隔壁宿舍一个文学爱好者那里借了苏童余华洪峰的一些小说看,一下子就迷住了,那种别致的叙事方式打动了我。然后,就是朱文这一拨作家了。这些小说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尤其是他们的叙事姿态。接着就涉及到国外的作品。加缪、卡夫卡、福克纳等,读巴塞尔姆、赫拉巴尔、鲁尔福是后来的事了。对语言有一种异常的嗜好。一般都是先看语言,语言好,就读下去。我特别迷恋那种朴素有力简洁的叙述,像鲁尔福那样的。这当然是我个人的一种阅读爱好。而且,阅读和阅读显然是不一样的。最初只是为了欣赏,后来则是为了写作。

现在就要简单说到自己写的了。从上面的喋喋不休中,你已经知道我的小说倾向性是受两个因素影响,即阅读和世俗生活。福克纳在长篇小说《我弥留之际》里表现出来的平等的叙述姿态曾令我沉思不语,鲁尔福的那些朴拙而深沉的描述又让我着迷。我得找些打动人心的东西写,虽然我一开始可能控制不好。我以为写作者对生活应该有痛切的感觉,他的眼睛关注的就是琐碎的日子,低处的生存,姿态得是谦和诚恳的。最主要的,平时可以玩世不恭,不过一进入写作状态就必须端正自己的态度(所以我对“文如其人”这个词一直不太相信甚至藐视),这从小说细节中也可以甄别出来。也是需要时刻警醒我自己的。至于写作中小说中的故事,理应是有所创造,而不是直接道听途说。这是老套话了,可是,读一下某些文学期刊,你真的觉得不怎么样。如何讲好故事,如何挖掘故事底下的意义,这是令我兴奋的一件隐约的事,就像火星在前方闪烁。我似乎还没完全进入状态。但我已经开始在做了。

如何讲故事,这涉及到小说的风格问题。巴尔加斯·略萨认为,风格要有效力,要与它的任务适应,这个任务就是给所讲述的故事注入生命的理想——真理的理想。他又说,小说文字是否有效力取决于两个特性:内部的凝聚力和需要它的性质。小说讲述的故事可以是不连贯的,但是塑造故事的语言必须是连贯的,为的是让前者的不连贯可以成功地伪装成名副其实的样子并且具有生命力。说实在,略萨的这个看法让我读完后很受用。放在这里的小说之一《倾听者》写得也许稚嫩,但是我能觉察出自己如何讲好一个故事,如何发掘故事底蕴的意图。另外一个《前往桃园》同样是去年写的,小说多少牵涉到了时下农村里“孝”的尴尬处境。另外一篇《阿朗》相比而言更现实一点,它是我前年完成的一个东西。我很庆幸能把这三个短篇小说如数放在这里,使它们能经受检验。

最后我要感谢吴玄老师,感谢《西湖》杂志和钱益清老师,给了我这个沉默的写作者发声的机会与表述的空间,是他们不懈的关爱和热忱,让我心中鼓荡着书写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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