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不掉的乡下年俗

2012-04-29 00:44李秀荣
辽河 2012年3期
关键词:淘米饽饽老叔

李秀荣

一、淘米蒸饽饽

山村四季多为绿色风景,令人赏心悦目,更令人向往。不必说春有百花,夏有碧水,秋收五谷,单说过年淘米的习俗,那黄澄澄的黄米面的粘饽饽,绝对是乡下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妹妹家今天特别热闹,仿佛在办什么大喜事。炕上,一溜十多个妇女,一边麻利地拍着她们的巧手,一边说说笑笑。地上三个男人,颠来跑去,和着女人的谈笑,快速地把做好的饽饽一个个摆放到平屉上,然后下锅,快速地添柴加火,蒸好这一锅,再蒸下一锅。这就是乡下准备过年的一道大餐——蒸饽饽,即做粘豆包。

这帮农家妇,个个穿得干净利落,手里忙着,嘴也不闲着,她们喜笑颜开,尽情地谈天说地。她们都是妹妹请来帮忙做饽饽的。别看这些女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到年根儿,就该她们大显身手了。从东家到西家,从村南到村北,轮流做饽饽,绝对的互帮互助,绝对的重情重义,绝对的心灵手巧。

妹妹家是今年村里第一个淘米蒸饽饽的。凭着妹妹的好人缘,提前好多天就有好多人张罗先给妹妹做饽饽。不知老祖宗什么年间发明的过年蒸饽饽的吃法,亦不知是哪个老辈人发明的专利,辽西北山区,祖祖辈辈,一直就这么沿袭着过年的风俗,一入冬月,家家最先忙碌的就是淘米蒸饽饽。

随着生活水准的提高,山村里也有许多年轻人主张废除蒸饽饽的习俗,可是,那些年轻人嘴上说着反对淘米的话,到过年前还是照旧蒸饽饽。理由是,过年不淘米蒸饽饽,感觉没有过年的气氛。因此这风俗,越来越扔不掉,反而成了山乡过年最亮丽的风景,也是最重要的节目,而且这节目越演越精,规模越来越大,花样愈来愈多姿多彩。

在祖父那一代,因为细粮少,百姓粗粮细做,用黏米和玉米,加工和成,过年总要做许多饽饽。豆馅不足,还做白菜或者萝卜馅的,这黏米面饽饽是过年饺子的替代品。那年月,一年也吃不到多少细粮,过年每人仅仅分一斤白面,别说大米,小米都很少能吃到。过年时节,把自家种的黏谷,用大石碾子碾成黄澄澄的黏米,掺上苞米馇子,放到大缸里加水泡几天,再捞出来,晾到半干不干,然后再碾成细细的面粉,这是第一道工序。在碾面的同时,家里的大锅也呼呼的热气直冒,锅里烀着喷香喷香甜甜的红豆馅。第二天,才是真正的蒸饽饽。由于一次淘米数量较多,做饽饽一两个女人一时半会儿是做不完的,因此庄里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绝不看热闹,绝不各顾各,总是互相帮扶,今天你家,明天他家,轮流串换着做饽饽蒸饽饽。邻里间绝对的和谐默契,有尊有让,一个小山村,一共几十户人家,忙时白天做这家的,晚上做那家的,一天就可以做完三五家的饽饽。于是,冬日小山村的炊烟格外惹人眼目,整日袅袅地升腾着。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承包到户后,乡亲们粮食收得比过去多了,过年淘米就升格了。各家互相攀比哪家饽饽蒸得最多,哪家日子过得最红火。那时,淘米按斗量,我们家八口人,父亲就决定淘八斗米,绝对算是村里的“大户”了。记得那年妈妈还悄悄对着星星许愿,过年的大肥猪要是能喂到500斤,就请一场电影。结果,那年的肥猪是510斤,妈妈只好许愿还愿。第二年春暖花开时,天气越来越暖,家里的黏饽饽还剩一大缸,怎么也吃不了。那时也没有什么冰箱冰柜,妈妈只好把所有的饽饽都馏一遍,然后放到大筐里,晒成饽饽干。那一年,我们差点把饽饽吃够了。

其实,那一年,过年饽饽做多的人家,不只我们一家,村里几乎家家春天晒饽饽干,家家到夏天还在吃着过年的饽饽。后来,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大家对淘米又有了新认识:过年的饽饽不能弄得太多,要讲究质量!这一理念在近几年已经被所有人达成了共识,于是,过年淘米便翻出了许许多多的新花样:原材料,由原来黏谷加工成的小黄米,大多改换为大黄米、江米了,豆馅也不仅仅是红小豆了,还有雪花一般的白豆,大粒的花生豆、芸豆、豌豆,还有最解毒解馋的绿豆;还有的人家,竟然用大米代替了玉米,真的是风格迥异,别有一番滋味。过去各家比谁做得多,现在比谁做得最好吃。

论做饽饽的味道,很有讲究,水一定要用数九寒天的水,不然,蒸出来的饽饽不黄亮,吃起来不筋道,也没有隆冬的味道。妹妹做饽饽的手艺在村子里是一流的,她家蒸出的饽饽个头不大,宛如一枚枚袖珍的小核桃,都是小小的,显得特别立整,格外筋道,格外香甜,仿佛妹妹有什么秘诀似的。等到第一锅饽饽拎出大锅,稍微透透风,那黄亮亮的黏饽饽,捡到盘子里,放到饭桌上,被太阳透过玻璃窗那么一晃,格外晶莹,格外闪亮,真不知会香飘几百里。第一锅就是要尝尝鲜,尝尝味道如何。炕上做饽饽的女人有的掰开一个,先闻闻,然后再品尝,之后是一片啧啧赞誉声。尝过赞过,然后加快双手的动作速度,扣一个小面团,在手心里转个圈就是半圆,然后左一下、右一下,三下两下,还没怎么听到响声,那面皮就拍完了,眨眼的工夫,那甜丝丝的豆馅已经被包在面皮里了,只见那圆溜溜的小饽饽,先是在手心里横握着被用力攥了两下,随之又滴溜溜一转圈,一个饽饽就做成了。宽敞的大炕上,放了两张方桌,还有十来个用高粱秆尖串成的干干净净的圆盖帘,桌子上,盖帘上,到处都是圆溜溜的小饽饽。

妹妹家有好多亲戚在城里,所以妹妹家每年淘米都要多做一两斗,准备过年送给城里的亲人。等到过年时,妹夫的哥嫂,弟弟弟媳,以及外甥侄女,大家从城里回来,全都嚷着要吃饽饽,不馋饺子,不吃大米饭。等到他们返城时,妹妹总要给各家带去一袋袋、一箱箱的黄亮亮的黏饽饽。也许正是这小小的黏饽饽,永远粘连着城里和乡下。饽饽做得好,大米饺子都不馋。出门坐班车,常常看到老乡给城里的亲戚捎带黄米面的香饽饽。

炕越烧越热,女人们在炕上一边灵巧地揉着面团,一边高一声低一声的闲唠着,一会儿是哪家的男人最听话,一会儿是自己的头发过年应该烫个什么型,一会儿又扯到了电视剧和小品,于是,小沈阳、李长春、赵本山也和黏饽饽粘到了一块。地下负责蒸饽饽的男人,不时凑个份子,谈笑声便一浪高过一浪。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高高地站到了后山梁上,笑眯眯眺望着后院屋檐下那一大帘子黄亮亮的黏饽饽越来越多;大锅的热气冉冉飘升出门外,一阵阵黏饽饽的香味不断地从山村的小屋子里飘出去,越飘越远!

二、杀年猪

山村过年,不仅淘米做饽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那杀猪的气氛更是别有情趣。杀猪也是乡下过年的老风俗了。乡下人说如果听不到杀猪的“吱吱哇哇”声,过年就缺少了一种生气, 恐怕就没有过年的味道了。

山梁上的太阳方才露出半个笑脸,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幅幅冰晶玉雕一般的图画,有连绵起伏的山峦,有层层叠叠的森林,还有奔马、祥云以及姿态万千的花朵,描不尽,数不完。吃过早饭,老叔一捆接一捆地往院子里搬了好多捆苞米秸秆,还用好几根粗木头倚着苞米秸秆。一会儿秸秆和木头围成了一个深坑形状的大圆圈,然后回屋子里取出一块新买的干干净净的厚塑料,铺在秸秆围成的圆坑里,这样就把杀猪的准备做好了。

老叔家今天要杀猪啦。这不,不等亲朋到来,他就一个人先忙上了。老叔60多岁了,身体仍然十分硬朗,人也勤快。老叔的女儿早已成婚,儿子大学毕业留在了城里。家里只有老叔和老婶,日子过得很甜美。老婶一生勤快,年年喂大猪。今年的大猪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大伙都预言说那猪能有600斤。

前些年,杀猪褪毛大多用大缸,还有人家用大锅。那时,一般的猪多为100多斤,在大缸里很容易翻动。后来,乡亲们的年猪越喂越大,大缸就显得越来越小了。真不知是谁的新发明,近两年褪猪毛的工具由过去的大缸、大锅,又改成了临时用秸秆和塑料围成的独特的锅灶,这样既方便又省水。

等老叔准备就绪,来杀猪的亲朋陆续都到了,大家招呼着赶快抓猪。“捞住后腿!”“系绳子!”“好!好!”有人喊着,“上秤啊!”猪抓住了,大家张罗称重量。称大猪用的是两杆秤,村里最大的秤是500斤的,但大家估计老叔家的猪至少600斤。村里的人就利用物理学上的杠杆原理,用两杆秤,两头同时抬起,同时打平,然后轻松相加,准确得出大猪的分量。果然,不知谁的眼力最强,估算的重量竟和称出的一点不差,真的是600斤。喔,老叔家又刷新了今年村里肥猪的记录。于是大家都夸老婶手气好,夸老叔有福气。“呵呵呵”,老叔乐得合不拢嘴,心里比吃了肉还香甜。

过了秤,这才吱吱哇哇地杀猪,然后兑好开水,在老叔事先搭好的塑料锅里,一边浇热水,一边褪毛。数一数,杀猪的人竟有十来个,都是家族亲友,都是最能干的男劳力。平日里,他们是做工劳动的好把式,今天,又成了能文能武的屠夫。他们可谓无师自通,今天给你家帮忙,明天给他家摁猪卸肉,许多年来,早已谙熟了这一套杀猪技术,也可谓手到擒来。

三下五除二,浇水,褪毛;褪毛,浇水,用铁勺刮,用小刮锄挠,用砖头蹭,两个多小时之后,600斤的大猪就处理得白白净净了。然后,大家一起把猪抬到杀猪的大桌子上,开膛、亮膘,倒下水,卸肉块。这时候,通常会有人提前赶来等着买肉。近几年,绿色食品愈来愈受欢迎。像老叔家这样的猪肉绝对算得上山村的绿色食品了,因而小山村猪肉的价格一涨再涨,已经涨到每市斤12元了。很赶巧,来买肉的是表弟带来的城里人,一下子就买走了半个猪。卖完肉,老婶就张罗切肉炖肉。

太阳爬到山顶,又滑下山坡。玻璃窗上的冰花渐渐隐去了朦胧的背景。堂屋的炕头热乎乎的。外面杀猪煺毛的时候,老婶和大姑等人早已在厨房里切好了一大盆酸菜,同时还做了满满两电饭锅的米饭。

老叔高兴,今年杀猪请了好多客。闺女姑爷儿子算作自家人,还有姑姑姑父,还有老婶的老父母和弟弟,还有我们全家族的成员,还有村子里帮忙的老乡亲,计算起来吃饭的大人小孩大约有30多人。这么多的人,简直赶上哪家办酒席的规模了。大家名曰吃肉,实际更为了感受年根时节的那一份独有的热闹和那一份特别的喜庆。不知延续了多少年了,也不知延续了多少代了 ,山村过年最讲究的就是杀猪淘米了。这年根时节家家户户几百斤的大猪,这“吱吱哇哇”杀猪声,似乎可以代表乡下几辈辈人历史的演变与传承,可以彰显山村那特有的风俗与生活的美满。

一大锅里的红烧肉肥的瘦的滚在一起,“滋滋滋”地冒着油,“咕嘟嘟”的冒着热泡,肉香越飘越远。这是老婶过年的拿手好菜,每年杀猪,老婶都要焖上一大锅香喷喷的红烧肉,招待亲友。猪肉眼看就熟了,老婶又把那一大盆猪血,像炖鸡蛋一样,放好葱花与花椒面,炸好荤油,把水兑的不多不少,然后一一分着盛到十个大碗里,在肉锅上放一个大平屉,摆好一个个大碗,把高沿儿的大锅盖一扣,再填一炉子火。屋子里放桌子摆碗筷的工夫,猪血就炖好了。闻着满屋子的肉香,亲戚朋友和家人欢欢喜喜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喝着香香的猪血,大口大口地吃肉,吃腻了,就大声嚷着“上酸菜”。

炕梢那一桌好几个孩子,喊着“我要瘦肉!”引得炕头的老叔和大姑父们哈哈大笑。大姑父和弟弟们看法一致,吃肉还是肥的香。我说,吃肥肉血压会高,老叔则说,“那是你不干活,上山打一天柴火,一顿吃一盘子肉,也能消化!”是呀,记得老婶常说老叔能吃肉,但老叔什么病都没有。弟弟凑趣说,“我天天吃肉,怎么不胖呢?”我明白,他们经常劳动干活,那运动量是一般人不能比的。看着他们开怀畅饮,大口吃肉,真的令我佩服不已。

电视里播放着新年联欢的节目,大家在欢歌笑语声里一边吃肉,一边拉着家常。大姑父的谈笑犹如新闻一样“雷人”:他们那个小山沟里,一共十几户人家,家家的大猪都超过了600斤,还有一户的大猪竟然是780斤。大姑父说得有名有姓,还说那户人家还有两位是教师,家里有树有田,还养了许多羊。有人出高价一万元,主人却不卖;我们正听得直咂嘴,大姑父仿佛说书人一般,卖了个关子,接着说,这还不是大的,他们村里,还有一家的大猪竟是820斤。

“哈哈哈”,欢笑声随着猪肉的香味一起飞腾,飞出了很远很远,飞向了山外。

三、赶年集

我家就住在集市附近。一大早,冷风飕飕地吹着,太阳还没露头,村庄还在睡梦中,我还没起床呢,集市南边,东西两侧炸油条的早已搭起了临时小吃棚,升起了红彤彤的炉火,“滋滋滋”开始炸油条了。稍后,集市的北侧,那几家卖冷面、馄饨、烤鸡架、烤香肠,还有卖饺子的,也“砰砰砰”、“突突突”地开着小三轮,大四轮什么的,陆续赶摊来了。

集市就在村庄的南面。在鸡鸣犬吠声中,在袅袅的炊烟里,在各家主妇锅碗瓢盆的交响乐里,集市便愈来愈热闹了。货还没有摆好,买东西的人就已经站到了摊床前。集市原来并不大,前几年面积只有600平方米,近两年赶集的规模逐渐扩大,南北方向已经没有加宽的空隙了,赶集的人便自动往东西两端摆摊,使得集市延长了一倍。

小吃摊总是最早的,赶集卖货的人大多喜欢到集市一边卖货,一边抢时间买小吃。等到油条炸好第一锅时,仿佛唱大戏一般,卖肉的、卖菜的、卖糕点的、卖服装的等等,陆陆续续就都登场了。

早饭后,太阳刚刚爬上山坡,大小车辆就不断地朝着集市开过来,有卖货的,有买东西的,有凑热闹闲逛的;赶集的人也仿佛潮水一般向集市汇聚过来。集市的外围,三轮车、小汽车、摩托车,南和北,东和西,随意地停放着。连北边村庄各家的门口都停靠了好多车辆。“嘀嘀嘀”、“嘟嘟嘟”的车喇叭声,混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听吧,哪一家喊得声音最响亮,那一家一定是城里跑乡下甩货来的。什么“清仓大减价啦”,“跳楼大甩卖啦”,什么“瞧一瞧,看一看啦”,高一声,低一声,整个集市此起彼伏,一片沸腾,那份热闹简直可以融化 “三九”之寒。

时近中午,我从集市的最南端的那条柏油路的东头走到西头,尽管只有七八百米,可我大约走了半个小时。说实话,这一段路是拥挤过来的。集市南边的这条宽阔的柏油路,已经成了临时集市的地摊,卖各种水果的,卖花椒面的,卖炉具的,卖自家特产的等等,因为没租到中间的正地方,只好独占道路了。地摊一个挨着一个,赶集的人来来往往,不时还有人骑车或者开车挤过这条路段,挤得简直水泄不通。我并没带什么东西,但总要侧身给别人让路,或者拐弯绕行。

大年越来越近了,赶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以前,临过年赶集,都称作“穷汉集”。近些年,赶集则成了乡下独特的习俗。集市东西两头又延长了一段,又增加了卖山楂核桃的,卖大黄米的,卖豆馅的,卖猪肉猪头排骨的,给山村的集市又添了一道风景。近几年,绿色食品抢手,笨鸡蛋、笨公鸡,笨猪肉,价格不断飙升。随着生活水准的提高,农家的大猪分量大得惊人,500多斤早已不足为奇,猪肉的价格也不菲,因而临过年的集日,总会有好多乡亲把猪肉弄到集市去卖。

集市东头,村里的王大爷,背着个装了大猪头的背篓,弓着腰,颠着小步,晃悠悠地,刚把背篓放下,就凑过来两个问价钱的,王大爷还挺豁朗,6元钱一斤就出手了。揣好卖猪头的钱,老人眉毛胡子都在笑。定神观看,原来路旁那辆崭新的的小轿车,是从县城过来的收购猪肉的,好几个人的猪排骨都卖给了他们。

集市中间是规划过的台阶式的床位,两端是自由散放的地摊。集市大西头,红红火火,花花绿绿摆了一地,占了很大一块面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围了好多人。这是对联和年画地摊。山村过年,家家最讲究贴年画贴对联了。对联象征着吉祥喜庆,预示着来年日子更红火更兴旺。买对联,谁买得越多,代表谁家的日子最富庶,最快乐。好多人的心中暗自觉得大红的对联与倒贴的福字,贴多一点,可以驱除贫疾和邪恶,也预示着除旧布新,未来更美好。因而,大门、小门、井台、猪圈和鸡舍,到处都要贴对联,连家中的三轮车也要弄一副“车行万里路,四季保平安”的对子。

招财进宝的年画,令人向往;胖娃娃的年画,是大多数有小孩或者希望得贵子的人家最喜欢的,那圆圆脸、喜洋洋的胖小子、俊丫头,老头老太太也格外偏爱;花开富贵,红日东升,八骏全图、鸟语花香之类的年画卖得更快,年画里有着希望,有着梦想,有着十足的年味,也有着乡下特有的俗韵。望着那喜庆吉祥的财神与门对,默诵着“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诗句,我仿佛看到了远古洪荒时代的世纪老人站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巍巍的崇山峻岭之上,含笑望着今朝一个乡下的集市的热闹与祥和以及那唯美的民俗的延伸。

三叔、老婶、弟弟和弟妹抱着小女儿,硬拉着我去帮他们挑新衣服。弟弟一家三口买衣服一下子花了600多元,看得我只咂嘴。这时弟弟一家人又从服装摊转到对联花炮摊前,年画对联、爆竹花炮,一下子竟买了200块钱的。我知道弟弟这几年赶年集的习惯,开着三轮车,拉着庄里的叔婶大爷,一块来赶集,一次性买个够。

“棉衣棉裤啦!”“保暖内衣便宜啦!”“过年买新衣裳啦!”卖服装的竭力吆喝着,但服装摊前的买主并不多。蔬菜床位,听不见吆喝声,却拥挤不堪。冬季价格很贵的蒜苔、芸豆、黄瓜和西红柿之类的新鲜蔬菜,特别好卖。看,买菜的人好像在“抢菜”,好多人一买就是一大嘟噜,什么黄瓜、豆芽,什么蒜苔、青椒,什么洋葱茄子,感觉哪样好吃就买哪样,只要是绿色的就行。过去,山村的冬季,除了酸菜白菜,就是咸菜疙瘩。过年包饺子,想拌点韭菜,谁家都没有。但今天的集市,韭菜是最便宜的。看,那些夏季满园子遍地可见的生菜油菜,虽然贵得令人咂舌,但一捆一搭的,卖得格外抢手。

六十多岁的王大爷,在集市东头卖完猪头,背着个大背篓,整个大集,一颠一颠地从上走到下,买完对联买“福”字,买了灯笼又买高升炮,然后又买了一大嘟噜的花生、橘子、香蕉和瓜子,买完就往自己的背篓里一放。这会儿又转到了青菜摊。“我要黄瓜、柿子、绿豆芽!”王大爷走路利索,买东西也利索,他仔细瞅瞅眼前的各种青菜,接着点菜谱,“还有芹菜,哦哦,还有菜花,小外女拜年来最爱吃了!”他一边掏钱一边自言自语,眉毛眼睛都笑眯眯的,既幸福又满足。“呵呵呵,卖了个猪头,换了一背篓好东西,走喽!”

站在菜市这边,悄悄看着王大爷买菜,我不禁暗暗替王大爷高兴,总觉得这年根的大集不同以往,更觉得应该改改以前那“穷汉集”的名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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