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东
1976年7月,在原福州军区司令员皮定均的追悼会上,伴随着沉痛的哀乐,一位四十五六岁的老兵带着他十八九岁的儿子在皮定均的遗像前长跪不起,一边磕头,一边号啕痛哭道:“老军长,您的兵,在朝鲜战场的那个新兵狙击手——张桃芳看您来了;您找了我那么久,我同样是找了您那么久啊,我从兰州赶过来,我们终于是会面了。想不到我们的会面竟是在阴阳两界,想不到啊,想不到,老军长……”
他是谁?在场的皮定均子女并不认识这位老兵。正在疑惑间,一位穿着便衣的人走过来对皮定均的二儿子皮效农说:“效农,他是二十四军二一四团的张桃芳,在朝鲜战场是全军闻名的神枪手,皮司令想必对你们提起过他。”
皮效农想了一下,脸上疑惑神色立刻消散,恍然道:“啊,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提起过……您就是那搞摄影的王叔叔(编者按:抗美援朝摄影记者王纪荣)吧,我家里还保存着您当年给这位神枪手拍的照片呢,他叫张桃芳,在朝鲜战场一个人消灭了214个美国侵略兵……”说着,走上前去将这位老兵搀扶起来。
在家里,皮定均很少对子女谈及他过去的战斗经历、立过什么功、得到过什么荣誉;但是,他对一些战斗功绩突出的人却念念不忘,常念叨他们,这个在朝鲜战场上表现突出的张桃芳更是经常被他挂在嘴边。皮定均逝世前在福州总医院看眼疾时,还要秘书打电话给远在兰州的张桃芳,欢迎他有时间来福州玩一玩,说住在医院有时间跟他聊一聊。几十年了,他很想念这个朝鲜战场上的神枪手……
经过一番叙谈,皮效农逐渐想起了父亲与张桃芳打交道的一些往事:
1952年,皮定均所在的二十四军冒着零下30℃的严寒秘密换防到上甘岭阵地。当时,美军仗着他们的“制空权”和炮火优势,无视朝鲜人民军和志愿军的存在,竟然在他们的阵地上大摇大摆,怪模作样地做柔软体操,故意对我们阵地这一边扭屁股,唱歌跳舞,做下流动作。皮定均得知后顿时火冒三丈:“妈的,打雷劈了山神庙,牛鬼蛇神出来兴妖作怪。不能让美国鬼子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要把他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经研究,他决定开展群众性的冷枪冷炮活动,“下酒嚼花生,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非要把洋鬼子们的洋脾气拾掇拾掇不可。”
没过多久,作战处的肖参谋兴冲冲跑进坑道来:“报告军长,七十二师二一四团三营八连战士张桃芳32天时间用274发子弹打死71个敌人。”
皮定均一听高兴了:“是吗?这可是大好消息,我们开展的冷枪冷炮活动,立杆就见了影,你马上去给我找到这个战士,亲眼看看他是如何消灭敌人的。”
“是!”肖参谋两脚一并,郑重地接受了任务。
皮定均是个不轻易相信传言、办事极认真的人,他大事不马虎,小事抠得更仔细。他抬头看一看坑道外白雪皑皑的天地,想了一想,叫住正要走出坑道的肖参谋说:“你回来,还有件事情你去办。”
肖参谋一时摸不到头脑:“军长,还有什么任务交代?”
皮定均没有吭声,回头走到睡觉的铺板下拿出了一双崭新的皮暖靴递到肖参谋的手上,说:“你把这个带上,去八连找到那个张桃芳,你跟着他到前沿阵地去,亲眼看着他一连消灭3个敌人;要是真的,就把皮靴送给他作奖励,要是假的,再把靴子拿回来。”
肖参谋不知说什么好:“军长,这皮靴是志愿军总部特地发给军首长的,一个军也就两三双,给了战士您穿什么?”
皮定均看着外面白雪覆盖的山峰,刺骨的北风在嘶嘶低吼,感慨地说:“一个战士抱着枪在冰天雪地里打狙击,更需要穿这靴子。后勤部门只是因为敌人炮火封锁得厉害,一时还补给不上来;这靴子军首长能穿,战士也能穿,没有战士,哪来的军首长?少啰嗦,带着靴子去吧!”
“是!”肖参谋接过皮暖靴,怀着感动之情走出了坑道。
肖参谋深知张桃芳的事迹在当前的冷枪冷炮活动中极具典型意义,对鼓舞战士杀敌立功非常及时有效;为了使张桃芳的事迹更有说服力,传播得更广,更具宣传鼓动价值,他特意到政治部叫上了摄影记者王纪荣。
他俩沿着一人多深的战壕向二一四团八连走去。当地的地形非常复杂,战壕连着坑道和掩蔽所,弯弯曲曲,高高低低,明明暗暗,像一条条黑色的长蛇向远处伸去。此时的二十四军防区处于朝鲜铁原、金化和平康之间,敌人称之为铁三角地带,是朝鲜战场的中线门户。防区内的五圣山、西方山是敌我必争的战略要地。二十四军当面之敌是美军步兵第三师和韩国军首都师和九师。敌我双方依托着阵地,长期对峙,缓冲很小;有的地段仅相隔一二百米,最近处只有30多米,形成犬牙交错状,这也为狙击手“零敲牛皮糖”的作战创造了天然的有利条件。
他俩进入了二一四团八连的坑道。肖参谋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进去就喊:“谁是张桃芳?谁叫张桃芳?”
八连连长出来接待他们,见是军长身边管作战的肖参谋,忙问是什么风把他们吹来的。
肖参谋笑嘻嘻回答:“报喜的风呗,你们连出了打冷枪的英雄,我特意请了记者来采访,来实地看一看。”
八连连长觉得脸上光彩,忙跑到坑道角落里,将正在擦枪的张桃芳领了过来。
这是个身材稍显单薄的年轻人,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瘦削的长脸,稍厚的嘴唇,带着庄稼人的敦厚;两眼熠熠发光,很有精神;见到陌生人,颇现腼腆,低声说了一声:“首长,我是张桃芳。”
肖参谋说:“张桃芳,你的冷枪打得不错,274发子弹打死71个敌人,你的事迹已经报到军部了。皮军长听了很高兴,今天我们是特意来看你‘打活靶的,你的枪擦好了吗?”
张桃芳:“擦好了。”
连长明白了肖参谋看打活靶的意思,说:“好吧,那你就陪肖参谋和记者出去一趟,打几个鬼子让他们见识见识。”
张桃芳领着肖参谋沿着战壕走了好一阵,在最前沿选择了一处狙击阵地。他把肖参谋和王纪荣安排在一处既隐蔽又便于观察的地方,嘱咐他俩千万不要动,然后迅速进入狙击位置。
雪地里,寒气袭人,张桃芳卧趴在狙击位置一动不动。渐渐挨到中午,残白的太阳光渐渐从云层间洒射下来,雪地似乎有了一些暖意。过了一会儿,听到敌人阵地上响起了音乐声。接着,只见一个高个和一个矮个士兵欢叫着,拖出了一块棉垫铺在阵地前,做起了柔软体操。两个人嘻嘻哈哈说了一阵,高个子躺在棉垫上伸出手,撑着矮个子两臂倒立起来,高个圈起腿,一下将矮个子举了起来,敌人阵地上一片“OK、OK!”的欢叫声。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枪响,张桃芳扣动了扳机,将被举在空中的矮个子打了下来,又是一声枪响,高个子也应声倒下。敌人阵地一片惊叫声,但没有人敢跑出来救护他们的同伴,只好向枪响的方向开火射击。一阵密集的子弹打在张桃芳的狙击位置,只见张桃芳的棉帽子上、肩膀处各绽出一朵白棉花,好险!
说时迟,那时快,张桃芳打完两枪,迅速转移到另一个狙击位置。就在敌兵换弹匣的空儿,他瞄准一个换岗往回走的哨兵,一声枪响,将这个哨兵撂倒在路边。
前后不过半小时,张桃芳用3发子弹消灭了3个敌人,王纪荣来不及叫好,猫着腰,抓拍到好几个珍贵镜头。
敌人阵地立马沉寂下来,音乐声停了,欢叫声没了,所有士兵统统龟缩进了坑道和掩蔽部。
张桃芳抱着枪,猫腰跑到肖参谋和王纪荣跟前道:“美国鬼子尝不到‘花生米,嚣张气焰下不去,现在他们只尝到三颗,还少点。”
肖参谋称赞道:“行啊,张桃芳,打得好;看你帽子上和肩膀上的白棉花,没伤着吧?”
张桃芳乐了:“嘿嘿!没有,敌人的子弹只认棉花不钻肉。”
肖参谋说:“这次真让我见识到你的本事了,走,该吃午饭了,我们回连队去。”
在连队坑道里吃过午饭,肖参谋向八连连长说明了此趟来的目的,传达了皮定均的指示。他要给张桃芳搞一个授靴仪式。
长时间坚守坑道,生活枯燥而无聊,八连长巴不得将仪式搞得热闹而又红火。于是,由炊事班敲锅打盆,司号员将铜号嘴对着坑道内里吹,战士们端坐在坑道里。肖参谋从挎包里掏出了那双皮暖靴,说明了皮暖靴的来历。张桃芳坐在前面的子弹箱上,肖参谋将皮靴子挂在张桃芳的脖子上,搞得张桃芳面红耳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王纪荣则举着相机,前后左右走动着,咔嚓咔嚓地好一阵拍照。
此后,那双皮定均奖励的皮暖靴,张桃芳一直舍不得穿。他一直保存在身边,平时都是穿那双用毛毯缝制的已经开了花的“旧棉鞋”。他说,我不是因为节俭,也不是不怕冻伤了脚,我是把皮暖靴当成珍贵的纪念品,当成继续杀敌立功的动力。
部队转入夏季反攻战役之后,皮定均到二一四团八连视察。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他念念不忘张桃芳这个推动了全军冷枪冷炮活动的活典型。这时的张桃芳已被提拔为排长,带出了一帮神枪手。皮定均和肖参谋一起来到连队找到了张桃芳,他要当场对张桃芳射击技术进行考核。不巧,敌人的阵地离得远了,打什么好呢?
肖参谋抬头看到半空中飞过了一群麻雀和几只小鸟,说:“军长,就考核他打麻雀和小鸟吧。”
皮定均点头:“行,这比冷枪消灭敌人目标小,难度更高呢。”
张桃芳匍匐前进到一道土坎下,在茅草丛中隐蔽起来。大概一刻钟过后,土坎外啪、啪响过两枪;紧接着,啪、啪、啪又响过几枪,眼看着惊飞的麻雀和小鸟栽下来几只。
肖参谋跑过去,将打落的麻雀和小鸟拣回来,拿到皮定均面前。
肖参谋兴奋地报告说:“报告军长,张桃芳用6发子弹打下4只麻雀,一只小鸟!”
周围观看的干部战士都激动地鼓起掌来。
皮定均招手:“张桃芳,过来过来,我看你用的是什么枪?”
张桃芳把缠满布条的枪递给皮定均。
皮定均抚摸着看一看:“没有什么新奇的嘛,就是一支普通的苏制骑步枪。看来这一次我没白带好枪来,肖参谋,去把吉普车上的那支步枪拿过来奖给他。”
皮定均奖励给张桃芳的这支枪是苏制“莫辛纳干”步枪,比普通步枪枪管略长,精准度更高。这是祖国慰问团送到朝鲜战场的特殊礼物,每个军只有一支,作为试用。
张桃芳得到这支“莫辛纳甘”步枪,甭提有多高兴了。回到连队后,马上到一处偏僻地方进行校正,四五百米的距离,指哪打哪,真叫那个准。他用布条将“莫辛纳甘”缠了又缠,擦了又擦,甚至连吃饭睡觉都抱着枪。
后来,我军提早得到了美军三师撤退的情报,张桃芳遂带领冷枪排早早埋伏在一处山坡上,敌人稍一行动,冷枪排劈里啪啦一阵冷枪,撂倒了十几个敌人。由于隐蔽得好,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竟不知子弹是从哪里飞出来的;待他们再一动,又是一阵冷枪,又撂倒十几个敌人。美军被打火了,顾不得炮火掩护,也不再讲究战法、战术,出动一个连的人马呜呜啦啦包抄过来。由于我军早有准备,出动一个营的机动兵力实行反包抄,取得了胜利。
还有一次,张桃芳带领冷枪排潜伏到了韩军首都师驻地附近,实施24小时冷枪封锁。张桃芳和战士们趴在雪地里,轮班冷枪射击,凡是从坑道出来活动的敌人,一枪一个,都给打趴下了。最后一处躲在碉堡里的敌人伸出白旗来叫喊:“中国佬们,别打了,你们不仗义,总得让人吃饭拉屎撒尿吧,你们躲在暗处打冷枪算不得本事,有能耐我们出来明刀明枪地干!”张桃芳看到一个人影在碉堡窗户晃了一下,他的“莫辛纳干”立即吐出了一颗子弹,直射进碉堡窗口,敌人哑巴了……
皮定均对部队有才能、有特长的人一直是记得牢的,他总是将人才当成好苗子来培养。1953年的春天,共青团中央在北京召开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二十四军分到了一个代表名额。皮定均对七十二师师长康林讲,这个名额就给你们师二一四团的张桃芳,这个年轻人是块好料,将来还会有发展的。
张桃芳临去北京前,皮定均让肖参谋去通知张桃芳到他住的坑道去一趟,他很想找这个年轻人谈一谈。
张桃芳接到通知,说皮军长要和他谈谈,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军长找我谈什么呢?谈进步?提排长时我刚入了党,还预备着呢;谈家庭?前不久刚接到家里一封信,父母还都好,妹妹正在读书,就是下地干活缺了他这个顶梁柱,不过村里有优抚组,对军人家庭有帮耕帮种的政策,春耕秋收都能对付得过去;……谈思想?到了京城要谦虚、谨慎,说话做事不要给二十四军丢脸……再就是当了排长后,脑子里常常泛起为难情绪,担心领导不好,冷枪排完不成连里交给的战斗任务……想到此,他脑海里突地一闪,军长会不会问我又消灭了多少个敌人?对,肯定是这样的!于是,张桃芳三把两下从床底取出了皮暖靴,背上肩就上路了。
自从皮定均奖励给张桃芳 “莫辛纳干”步枪之后,他每打倒一个敌人,便把子弹壳装进皮暖靴里保存着,现在靴子里已积攒了相当的数量。
肖参谋将张桃芳领进了皮定均那座猫耳洞式的建筑物。它三分之二嵌在山里,三分之一露在山外面,足有4米高,4间房子大小,周围都是条石砌就,坚不可摧。一面墙壁上挂着作战地图,另一面墙边是行军床,中间是一张方桌,角落里是炮弹箱堆就的小桌子,上面放着电话机。
皮定均正在看墙壁上的地图,听到肖参谋的报告声,转过头来。他看到张桃芳背着皮暖靴站在面前,诧异地问:“怎么把它背过来了?”
张桃芳回答:“军长,我想您更需要它。”
说着,张桃芳把挂在脖子上的皮暖靴放在方桌上,里边发出了子弹壳的声响。
皮定均有点好奇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桃芳说:“子弹壳。”
肖参谋赶忙走来解释:“军长,这是张桃芳用您奖励给他的那支“莫辛纳甘”打死敌人的记录,他每打死一个敌人,就把子弹壳保存起来。”
皮定均接着问:“这皮靴里一共多少?”
张桃芳说:“211颗。”
皮定均习惯地噘一噘嘴唇,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说:“你打死了211个敌人,打得很不错,你要到北京开会了,你要带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数字向党中央汇报去,我看你还没有打出名堂来。”
张桃芳一下愣住了。
皮定均一笑:“你们团的番号是多少?”
张桃芳说:“二一四团呀!”
皮定均笑着说:“这就是了,二一四团,你要给我打死214个敌人。”
张桃芳释然地笑了起来。
皮定均又说:“现在,把你那双破棉鞋脱下来,把这双皮靴换上……”
张桃芳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军长……”
皮定均的声音严厉起来:“叫你换,快一点换,听从命令!”
张桃芳乖乖地脱下那双绽开口的破棉鞋,换上了皮暖靴。
皮定均对肖参谋说:“离进京开会的时间不多了,你随张桃芳一起回八连,配合他一下,消灭3个敌人,马上回来!”
下午,张桃芳随同肖参谋高高兴兴回到军部,将3颗仍带着体温的子弹壳放在桌上。皮定均拿起弹壳问:“小张,你这枪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在家里,你打过枪吗?”
张桃芳回答说:“打过鸟枪,也就是土枪。”
皮定均一下来了兴致:“我听肖参谋讲,你在家读过私塾,打过土枪也好,快说来听听。”
张桃芳不紧不忙地说:“我在苏北农村老家念过三年私塾,祖上传下来一支鸟枪和一张逮刮刮鸡的网,在农村快收完秋粮的时候,家人会带上我到野坡地里去下网逮刮刮鸡。刮刮鸡凶猛伶俐得很,见周围有网,马上就飞起来跑,这种刮刮鸡飞不高,我们就在隐蔽处将它打下来。刮刮鸡是乱吃粮食的,挺肥,一只鸡一家人够吃一顿的。我觉得打鸟枪和打钢枪的道理相通,都要先隐蔽、藏身、沉气、瞄准,扣扳机……”
皮定均兴奋地嚷起来:“好啊,好啊,等你从北京回来,军里办个射击教导队,你就当教官讲课,给咱们军培养更多的神枪手!”
末了,皮定均以父亲般的口吻说:“今天就在我这里吃晚饭,你们在前沿那么紧张、艰苦,常常是一把炒面一把雪。今天在我这里就好好吃一顿,也算是军里为你进京送行。”
当天晚饭是大米饭,六菜一汤,可惜张桃芳没有吃饱,还撒谎说在前沿整天趴着打冷枪,活动量小,吃得就少……
张桃芳从北京开会回来后,上级选调优秀干部到军官学校深造,他被列在被选调对象之中。皮定均一直没忘记以他为骨干办射击教导队的事情。但是,让张桃芳去军校,这对干部的一生进步是个大转折,前途会更加开阔。尽管皮定均心里割舍不得,他还是照样批准。遗憾的是张桃芳离开部队的时候,皮定均正好外出开会,没能见上面……
不过,皮定均仍然关注着张桃芳。有一次,在家观看1964年全军大比武纪录片时,皮定均发现毛泽东和总参谋长罗瑞卿接见一个特等射手,旁边站着一个教官,这个教官站在靶场大声介绍特等射手说:他用40秒钟,40发子弹,在100米距离上,打中40个半身靶。皮定均当着家人的面激动地说:“看看,看看,这个教官就是张桃芳嘛,他在为全军出力呢,我二十四军出来的人才不简单啊!”
皮定均任职兰州军区司令员期间,张桃芳已是某部师职干部,他念念不忘将军的知遇之恩,几次致信说要到兰州拜访老首长。可惜由于当时部队战备紧张,皮定均又忙于大西北的战备检查,常常昼夜在边境线上驱车奔波,就那么阴差阳错,张桃芳始终没能见到皮定均。张桃芳说,我知道当时战备紧张,首长忙,实际上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念老首长,表达一辈子的知遇之恩。
皮定均调回福州军区任职时,张桃芳也几次写信来,除了说工作上和家庭的简略情况,表示一得机会一定来一趟,了却想念之情,感恩之情。但是信刚发出一个月,就听到了皮定均奔赴演习前线、飞机失事的噩耗……
张桃芳在皮定均的遗像前站了很久、很久。临离开时,他要儿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题图为狙击状态中的张桃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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