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王国维《人间词》的艺术特色

《人间词》一共有111首作品，它是王国维的诗词理论的践行者，是王国维人生体验的践行者。词作表现出不同于传统诗作的“哲理化”倾向，运用了大量“悲”的意象，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是“境界说”理论的实践。

一、词作哲理化——“旁观者”与“冷静思考”

王国维曾在《自序》中说道：“余疲于哲学有日矣。哲学上说，大都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知其可信而不能爱，觉其可爱而不能信，此近二、三年中最大之烦恼，而近日之嗜好所以渐由哲学而移于文学，而欲于其中求直接之慰藉者也。”王国维在哲学和文学二者中徘徊，最终选择了文学，以求“慰藉”。他集词人与哲学家的气质于一身，两种不同气质的相得益彰，使得他的文学作品饱含着深度的“哲理化”倾向。

《虞美人》是比较典型的，“碧苔深锁长门路，总为蛾眉误。自来积毁骨能销，何况朱红一点臂沙娇。妾身但使分明在，肯把朱颜悔。从今不复梦承恩，且自簪花坐赏镜中人。”这首词上片以孝武皇帝陈皇后遭妒而被冷遇的故事作比写女子的遭遇：一个宫廷女子在自己失宠后仍然充满自信，“赏”“镜中人”等表达了女子依然相信自己、不自暴自弃的心境。词人借史表达了自己对无端遭妒的愤怒。深层次说，站在王国维具体背景来讲，在新旧时代交替的时期，这首词是对女子思想得以解锢的赞扬，同时也是对旧社会思想的一种批判。

可见，王国维在《人间词》中的“哲理化”是通过“冷静”、“冷漠”的“旁观者”叙述表达出来的，词作之哲理化表达并非浮夸于表面，作深层次剖析，暗示的是哲人王国维用自身冷静的头脑、清醒的思维对个人和社会进行深刻的洞悉和思索，继而用词化的语言对其进行叙述与表达。

除此之外，《人间词》中还有大量写人、写物的词作，这些词里大都体现了王国维个人的哲学思想和观念，生活体验和哲学思想很好的融合在了词作当中，“词以境界为上”，王国维以“境界”说为核心的哲学、美学思想在他的《人间词》中表现凸出。

二、意象的运用——“忧生忧世”与“理想追求”

王国维生活的年代不是个安定的年代，政治、思想、观念等都在经历着大的变革，再加上王国维体弱多病，多病之身与多灾年代耦合，于是，“忧生”与“忧世”一起压的他喘不过气，此外，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也深植于王“忧生忧世”的心，对王国维的文学观有着深刻的影响，也使王的文学带有比较浓厚的悲剧色彩。在《人间词》中，运用了大量悲情色彩的意象，虽然如此，王国维在“悲观”之下，执着于理想追求的精神也是处处可见，《人间词》中代表王国维理想的意象也十分具体。但是结果大都以“悲”结束，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王国维人生的悲剧。

据统计，《人间词》中运用了大量的“孤”“影”“秋”“寒”“落”等字眼，使得词作整体呈现出深沉的特征，同时，“疑”“只恐”“知否”“何处”等词出现于词末的频率较高，王用诗词的韵律进行哲学式的理性追问，可见王国维理想之追求与希望之破灭并存。

“江南秋色垂垂暮，算幽事，浑无数。日日沧浪亭畔路，西风林下，夕阳水际，独自寻诗去。可怜愁与闲俱赴，待把尘劳截愁住。灯影幢幢天欲曙。闲中心事，忙中情味，并入西楼雨。”这首《青玉案》写到了江南之秋色，暮色之萧条，“西风”、“夕阳”等悲情意象倍加突出“愁”，但是“灯影幢幢天欲曙”又笔锋回转，即将迎来“曙光”，看到希望，最终却还是以“并入西楼雨”宣告结束。

“万倾蓬壶，梦中昨夜扁舟去。萦迴岛屿，中有舟行路。波上楼台，波底层层俯。何人住？断崖如锯，不见停桡处。”

“高峡流云，人随鸟飞穿云去。数峰着雨，相对青无语。岭上金光，岭下苍烟沍。人间曙，疏林平楚，历历来时路。”

这两首《点绛唇》都给人一种飘渺、梦幻的感觉，前者是词人想乘一叶扁舟登上仙岛；后者是词人想“随鸟穿云去”，化为仙人。王国维梦幻情景的词作还有很多，这些词作大都是借虚幻的情景，独特的“意象”来表达自己渴望超脱现实的心境。然而最终却无法超脱，充满了失望和怨恨。

三、意境之深远——“境界”与“人生”、“人间”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不期工而自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又有：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

造境，是词人按照自己的思维模式，以“理想”的方式进行虚构；写境，则是词人按照客观现实进行陈述。王国维提出“词以境界为上”，主要呈现的是“情景须真”。而“情景须真”的“真”，不仅是王国维对社会现实的认识和对自身情感的宣泄，更是王国维对世界、社会、人性的深度认识和终极感知。

《人间词》以“人间”冠名，且词作当中使用“人间”、“人生”等词语的频率颇高，据统计约有三十余处，如“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做连江点点萍”、“人间总是堪疑处，唯有兹疑不可疑”、“人间那信有华颠”等等。这里的“人生”、“人间”，除了具有“人世”的意义之外，还具有更高层次的意味，展现了一种比“人世”更理想的“境界”，是王国维对外在世界静观之后产生的体验。

《人间词》是王国维用心吟唱之作。词作之中，浸透着王国维对人生、对社会、对历史、对生命、对自身的独特见解，完美体现着他所倡导的“境界说”。

参考文献:

[1]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2]王国维著，李科林校注.人间词话·人间词[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

[3]陈鸿祥.王国维全传[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郭曼（1991-），湖北黄冈人，华中科技大学文华学院09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