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世界范围内,远洋渔业是一个传统行业。但在中国,真正的大发展是近十年的事。在经历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中国经济走出亚洲后,开始有规模化的民营远洋渔业公司出现。”林世平认为,中国现在发展远洋渔业恰逢其时。
这首先在于人力成本因素。目前,国内船员的工资成本也比日本和欧美要低很多。在宏东远洋,船长的保底年薪在12-15万元人民币之间,个别能到20万元,而普通员则在4-7万元之间,此外还会有奖金。这对中国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但与欧美和日本人仍相去甚远。另一方面,由于远洋渔业是“石油行业”,居高不下的油价已经将远洋渔业的盈利空间大大压缩了,“现在国际油价已经在每桶100美元上下。日本和欧美的船员,每半年或者9个月要回一趟家,船在大洋上跑一个来回,利润就全没了。”
在林世平看来,成本因素已经导致欧美和日本的远洋渔业出现明显衰退,而对于一些欠发达的国家,现代化的远洋渔业仍是投资门槛较高的项目。在目前,亚非的一些沿海国家及岛国,由于工业化程度不高,大规模的商业捕捞也欠发达,当地人大多还在用木船捕鱼。由于尚有相当大的开发空间,和中国近海相比,那些地方的渔业资源自然要丰富得多。宏东远洋的创始人正是在这一全球远洋渔业消长过程中找到了机会。
“远洋渔业是一个高投资高回报的行业,当然也意味着高风险。”就渔船的投资说,按近年的报价,一艘远洋延绳钓船的采购价在五六百万到上千万元之间,一艘运输船要三四千万元;更贵的渔船则需要过亿的投资。这并非每一家创业型公司都可承受。
至于船的运营成本,从2010年12月从东太平洋开回福州检修的宏东“福远渔838”号可以做一个局部估算。这是一艘以捕捞鲨鱼、金枪鱼、旗鱼为主的延绳钓船,总吨位236吨,主功率400千瓦,一年约消耗400多吨柴油。按目前油价,它一年油费在300多万元;该船的作业船员人数为18人,年薪支出在100万以上;此外,还有冰钱、机油费、机器配件及捕捞工具的费用,以及运输船从东太平洋到福州长达一个多月的航程的运输费用。按目前行情,1吨渔获物的综合售价在1.1万元左右,这就意味着,如果该船的日均产量少于1吨,它将无利可图。“这么高的成本,我们如果将鲨鱼身丢弃,是不是太不明智了?”林世平说。
在东太平洋和印度洋上放了10年延绳钓,公海是宏东的福地,但从宏东近年的投资方向看,新的突破却并不是在公海上,而是在其他国家专属经济区内投资的过洋性渔业,这也是早期中国国营远洋渔企在海外开展的项目。
“这么多年,我们的盈利一直很好;管理层也没有分过红,把全部利润转为了投资。”到2009年,宏东除了在西太平洋海域的延绳钓船和运输船增加到了7艘,还派出两艘延绳钓船和一艘运输船,在东经60°-80°、南纬30°附近的南印度洋海域也开辟了一个新渔场。此外,在印尼马鲁古省图阿尔岛,宏东还派出了8艘延绳钓船和拖网船。更大的突破出现在2010年,宏东和非洲西海岸的毛里塔尼亚的渔业部经济部签署了一份合作协议,宏东取得了那里25年的渔业开发权。林世平相信,这个比他现在的公司规模还要大的项目做下來后,宏东会成为国内远洋渔企的“绝对老大”。
资本故事开始在这个陌生的行业出现。2009年,连江人张伙利创办的连江远洋渔业公司在韩国上市,一度被连江远洋视为投资对象的宏东远洋自己打开了引资窗口。2009年9月,深创投伙同中路股份等另外三家投资机构向宏东远洋注资1亿元。帮助宏东远洋的船队规模从9艘一下子扩充到了20多艘。2011年,宏东又完成了第二轮私募,控股方为湖南电广传媒的深圳达晨创投向宏东投资7000万元。冲着宏东而来的深创投和达晨应该会如愿以偿,林世平说,宏东将于今年向证监会递交上市材料,目标是登陆中小板。
盈利能力是宏东被投资方看好的原因,2010年,宏东的渔获物虽只有8000多吨,但40%多的渔获销售毛利加上政府补贴,公司获得了8000万元的利润。
另一家公司,深水远洋,更清楚地显示出中国远洋渔业正由粗放转向精耕细作。采访当天,日本日新株式会社的贸易部长寺尾和男一行正在深水远洋推销超低温冷冻仓。2011年,深水远洋下了6艘超低温金枪鱼延绳钓船的生产订单。“我们的新船每艘要1千万元,” 深水副总经理蔡光明对《创业家》说,“冷冻仓在造船成本中占三分之一左右。大冷(大连冷冻机公司)的超低温目前只能做到零下50多摄氏度,日新可以做到零下60多摄氏度。”
鱼肉冷冻到零下60摄氏度以下,细胞的内部生化反应会比较缓慢,解冻后其新鲜度能达到生吃标准。“我们现在的船做的是常温,市场上就2000多美元一吨,这种鱼钓起来不能做刺身(生吃),只能做罐头;但超低温可以生吃,可以卖到六七千美元一吨。”蔡光明说,利润上的巨大流失使他们下了决心,做一个新产业链项目。
在电梯口,蔡光明对寺尾和男一行说,他在斐济的渔业基地度过了两年快乐的时光。实际上,那两年里他有很多忧虑。“船员的人工成本越来越高,再加上高油价,在斐济那边,很多台湾船都有点做不下去。我们稍好一点,也只是做到不赔钱。”深水在斐济海域有5艘常温金枪鱼延绳钓船—很不幸,其中的一艘还在2007年触礁沉没了,蔡光明说,那是船长责任心不够强造成的。
蔡光明去斐济渔业基地坐镇指挥的目的,除了掌握渔情渔讯,就是最大限度地节约成本。“比方说一艘船一天打两吨鱼,已经是很高的产量了。但其中人工和油料的成本就占了70%。”而要从剩下的30%的毛利里挤出纯利润来也不容易。
在斐济海域没有中国的修船厂,渔船的后勤补给和渔货销售等都要通过国外公司,中国渔企可谓处处受制于人。“船舶的维修零配件都要花很多钱,当地找的零配件的价格和国内会相差好几倍;而在销售环节,货柜要场租、电费,运输船也要船租。”粗略地估算,一吨渔获的销售成本在3000-4000元之间。
蔡光明的忧虑还因如今的斐济船满为患而加深。如今的斐济渔场,包括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在内,作业的公司有一二十家,几百艘船。“无论什么资源,找的人多了,就会慢慢变少。2004年、2005年的时候,斐济只有20几艘船在捕鱼,我们的产量很不错,但现在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