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组诗)

韩生明

槐 花

她们没有牡丹富贵 没有樱花浪漫

她们是乡村的天使朴素的爱情

年复一年 花开花落

相约在四月的枝头

等桃花红杏花白后

她们便在房前屋后

悄悄地商量着

准备了一树素餐 一树民谣

一双双绿叶的小手捧出

孩子们奢侈的奖品大人们实惠的粮食

乡村的血脉里不能没有她們的血液

于是 她们的生命就有了另外一种意义

那些白里透红的小嘴唇

吟唱苦涩中的甜蜜

成为经典

留住永恒的春天

甜 苣

那一株株 青青的 涩涩的

甜苣 我的骨肉兄弟

在荒芜的岁月里

我们结下了深情厚意

那一株株 青青的 涩涩的

甜苣 让我想起儿时的伙伴

在乡村田野里奔跑着撒下的时光

睫毛在绿叶的掩映下

在农家灶炕的大碗里

闪动 闪动

那一株株 青青的 涩涩的

甜苣 是一首难忘的经典的歌谣

沿着生命的颜色 还有

苦难的脉搏

咀嚼父亲忧伤的目光

我看见了记忆中的北斗

那一株株甜苣啊

注定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短缺的血液

今生今世 无论日子变得怎样富裕

你永远摇曳天使的美丽

想起麦子

六月的热风吹来

吹来麦子与镰刀约会的话题

想起麦子

便想起阳光澎湃的日子

那金色的麦浪

起伏在乡村最甜蜜的梦中

饱满的麦子虽填不饱肚子

却温暖了干瘪的岁月

而今 我们与麦子对视

熟悉的面孔却那样陌生

优越的生活掩盖了孕育的艰辛

我怀念麦子

就像怀念我童年的兄弟

沿着草帽的脉络

寻觅阳光深处的

寥落

父 亲

一株干透的玉米

倒在了忙碌的季节里

我的父亲

枕着田野里喧嚣的农业

在庄稼和庄稼之间

在泥土和泥土之间

父亲以1十1的方式走过

哲学

演绎耕耘与收获

诠释汗水与果实

如今 父亲不过是

黄土地上一撮极其简单的记忆

墓碑上没有醒目的形容词

每个清明节

我们清晰地听到他走向农田的姿势

很响亮

泥 土

乡村黄土染就的粗瓷大碗

喂养大

太阳

在鸡鸣的一个又一个早晨里

弥漫炊烟

折叠春夏秋冬的皱纹

日出日降

花开花落

一辈辈的玉米和麦子倒下了

一茬茬的儿子和孙子长大了

一些朴素的声音

一股种子的力

从泥土的喉管里渗出

锄禾的汗滴是最生动的文字

从季节的琴键从遥远的《诗经》

流进唐诗流进不屈的生命

走进泥土就走进了

一种精神的实质

故乡的秋天

我们眺望田野

这季节是一幅色彩很浓的油画了

浓得像一部经典的《诗经》

成熟的谷穗很腼腆地站在我们面前

如同一群温驯的绵羊

等候主人回家的哨音

不要再企求风调雨顺了

画饼充饥的美梦

最终被秋风一扫而光

当一株株玉米倒下

拥抱脚下这片土地

溅起我一万遍心的律动

落叶是一块黄手帕

让我捡起它

为你把秋天的眼泪揩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