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人慢节奏和一根筋

2012-04-29 00:44秦巴子
环球人文地理 2012年4期
关键词:耳光西安味道

秦巴子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随着年久日深的点滴浸润,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的人身上,往往会带有这座城市独特的味道和印迹,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那人是北京人,还是上海人,或者西安人……而西安人就在关中水土、文化的千年滋养下,越发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西安味道,就是把文化揉到生活里的一碗面

记得有一次在从机场开往城里的大巴上,笔者突然听到后座传来两个江浙口音的交谈,颇有意思。其中一个说,“很奇怪,每次到西安,都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与怯怯。”“毕竟是几千年的帝都嘛,虽然衰落了,但气象还在,有气场的。”“是的呀,你说它土,它骨子里还是有洋气的,说它小,但气象却很大,上海是很洋气的,却总是让我感觉有些逼仄;北京是很大的,有时候却觉得有点大而无当;西安让人说不清楚,却有敬畏。”“是个有味道的城市。”

那西安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很多人都会立即回答:文化味道!对,西安的味道就是文化味道。

没错,这个城市,的确是太有文化了。从地面到地下,从城里到城外,随便拨拉拨拉,就有几百几千年的来历,既给人无限的想象,也让人不敢造次。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自然也被醺出了浓浓的文化味道。来自北京的年轻作家春树,说她从西安人的表情和言语方式里,能够感觉到一种大的从容与自在,她很敏锐地认为,那是从这个城市的文化底蕴中带出来的。

然而,简单地只说它是个很有文化的城市,其实还不足以说明它鲜活的部分。它确实太有文化了,但这是一种和生活揉在一起的文化。就像是揉了很久也醒了很久,既筋道有力又绵软可口的一碗独特的西安的面条一样,所谓的“西安味道”,就是这样一碗把文化揉到了生活里的面,而这,也正是我所认识的西安味道的神髓之所在。

无论是城墙根的自乐班,回民巷的好吃货,还是书院门的字和文,八仙庵的淘之乐……你会发现,西安味道,不仅在建筑与文化符号里,在历史与人文传承里,更在西安人的日常生活中。

如果一句话能界定,那又不是西安人了

在西安,你见到的男人,大多很像兵马俑;你见到的女人,大多很像邻家小妹和大嫂。但你见到的这些人,其实大多又不是真正的西安人。

西安有多少种人?很难说。

蓝田猿人、半坡氏族后裔、兵马俑,这些都是西安祖先;但是几千年以来,西安更有胡人、女真人、蒙古人、金人、西夏人,而这些都是异族。在唐代,长安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今天美国的纽约吧,因此不少来到西安的外国人也会在西安住下来。进入现代,更有河南人、东北人、上海人、四川人、浙江人……大量进入西安,他们在这个特殊的城市里汇聚融合生息繁衍,所以“西安人”的含意也就随之大了起来。

但无论怎么大,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就是西安人的开阔、从容、自在、平实,不卑不亢、不惊不乍、不张扬、不矜持、不慕权贵、不轻贫贱,在世事变幻中自有一种特别淡定的安闲。如果说,所谓厚土,就是能养人的土地;所谓文化,就是能养心的气息。那么,毫无疑问,西安人就是被厚土与文化养出来的:关中自古富庶,土地肥厚,农耕文化发达,西安人做得出全世界最丰富的面食,面食的精髓即在于揉和——以揉的方式使其致密而和,西安人的筋道、力道与味道,大致可以在丰富多样的面食中体现出来,绵中带力、硬中含柔,朴拙中有倔强,平实处有波澜。

“一碗面条一瓣蒜,一碟辣子似神仙”——你以为他单调,他其实腹有诗书,气自华。从古城墙下面,或者环城公园里,数不清的秦腔自乐班里吹拉弹唱的老人中,随便拉出一个来问,都能上下古今给你说出三朝五世的人文。此外,西安人也是极喜欢闲的,但他们不似成都人那样喜欢闲在麻将声声里,相反,西安人的闲中自有一种古风与情怀。譬如秦腔,在外人听来如吼,但其中的刚烈与苍凉,婉转与深情,非经西安的浸润而不知其味。

大概是十年前吧,那时候我上班的地方在雁塔路南头,就是现在的北广场旁边,上班中间,我会花20分钟绕着大雁塔走一圈。有一次我正和诗人伊沙绕塔而行,接到了外地朋友的电话,当我告诉他,我们正在做工间操——绕着大雁塔散步时,对方吃惊的声音中更多的却是艳羡。然而,让外地人听了会羡慕得惊声尖叫的,却不过是我们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而已。

三千年古城,十三朝古都,它的气场与气韵,已经浸润到人的气息之中。在西安,你能看到的是满城的地上地下的文物与文化,你先有了敬畏,但西安人日常就是生活在里面的,你所敬畏的他已经视若平常,他无须张狂不必张扬,就已经是一个大气场了。

不过,西安虽古,却并不泥古自闭。众多的大学与科研机构散布在城市的东南西北,在文化的厚重与现代科技的交织下,使西安人的开阔与开放中自有一种放达。纵通古今文化,横亘现代文明,西安人自在其中,于是以不争、以泰然,观世象、处世事,似无为而有为。

总之,西安人是什么人?男人譬如艺谋,女人神似阎妮。但如果一句话或者一个概念就能够界定,那又不是西安人了。

倔强与豁达,西安人的生命观

西安是一个慢节奏的城市,慢的集中表现当然是人慢。在大街上,很少看到京、沪、广、深那样快步走路的人,若有人催促,西安人会回你一句:急啥嘛,急着干啥去呀。但这种慢,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从容,内心从容,所以脚步从容;慢也是一种闲适,心闲所以路宽,不必挤来挤去的争个先后和高下;慢同时也是一种旷达,是人生世事宠辱高低经见的多了,而后了然于内心的一种禅境。

当然慢也含着散漫,所以西安人往往也不太守时。约定的时候到了人还不到,你电话去催,他说快了快了,我已经看到你家的楼了,其实,他也许才刚刚出门,离你家还六七八站地儿。急啥嘛,世间万事,到了西安人这里,除了房子着火女人生娃,都不必着急。

西安人不急,但却是犟的。西安人倔强,执着,顽强,一根筋儿,“认准的道儿就要一直走到黑”,而且还“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除此之外,西安人做事认真,而且不屑于多说,瞧不上京油子、卫嘴子和南方人的小算计小精明;西安人也憨厚,爱使蛮劲,他相信蛮到底就会有结果,他们相信即使是一个错误,坚持到十年二十年就会成正确的了。

不管怎么说,西安人自信自己是能干成大事的人。而他们对“大事”的理解,又与所谓的“成就”有所区别:西安人说的“大事”,那意思更多的时候是把人活大了——“活大了”指的是人的气象,不是你有多少钱你有多大名。大钱大名在西安人看来,也不过就是碗里多些肉而已,多也好少也好,区别不大。所以,西安人的歌里就是这么唱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天在上地在下你娃嫑牛,太阳圆月亮弯都在天上。”也许,正是这样的生命观,才让西安人的执着倔强里还额外多了份豁达。

西安人的豁达,其实是一种得自开阔的文化传承的集体无意识式的看穿与通透,他不善于跟你讲道理,他讲的道理有时候是混沌的;他不与人争抢,是他早已经看到了几座山之外的天地,他知道多少山之外还有平川,所以你争抢的时候,他宽厚地一笑,有点无奈,有点狡黠,有点意味深长,还有点憨厚。

诗人伊沙有一首写西安人的诗,道尽了其中味道。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啪一耳光/你要是看上他了你就跟我说啪一耳光/你要是看上他了你就跟他走啪一耳光/哭啥呢哭啥呢我好好跟你说话呢啪一耳光/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啪一耳光/是不是占了咱便宜现在又不要咱了啪一耳光……”所以,如果遇到一个西安人这样教训你,那他其实是爱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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