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8日晚,已年届82岁的刘鸿儒老师请首都金融理论界的李扬、王广谦、张杰等10位中青年吃饭,席间,刘老师着意说道:“松奇的同学中出了一大批人,武捷思、马德伦、王兆星、郑晖、刘连舸、罗哲夫、万峰等,吉林财院真挺厉害!”刘鸿儒老师是当代中国金融巨擘,我们吉财同学在巨擘心目中有此地位,这是何等荣耀之事,当然,这更是我们的母校——吉林财院的荣光。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刘老师点名的7人中竟有3名出自我们金融78·9班!
吉林财院在上个世纪70、80年代时与东财、上财、川财、湖财等院校比肩相似,但因机缘人事等种种原因,我们的母校在尔后的二十多年中错过了大好发展机遇,与这里提到的几所院校相比,差距已不可以道里计。现在,吉林财贸学院在更名为长春税务学院后又再一次更名为吉林财经大学,我们的母校正在励精图治逐渐缩小与一些兄弟院校的发展差距。但不论怎么说,吉林财院是我们的母校,是我们所有该校学生最初接受专业启蒙和系统训练的地方,“子不嫌母丑”,无论吉财现在在教学科研上比其他院校有哪些不足,我们都爱她,也愿意为她的发展力尽绵薄。当年,吉林财院是我们共同的高等教育摇篮;现在,吉林财院也是我们全体校友维系同学感情的基础平台。金融78·9班则是吉林财院这个大平台中的一个闪亮的小平台。
据说,茫茫人海中,陌生的两个人偶然乘船共渡,这种机缘需百年的前世修炼才能得遇。由此可以想见,1978年,610万名考生中,47个青年人相遇、相识在同一个班集体——这是怎样的缘分!
金融78·9班在吉林财院已被公认为楷模。这不仅因为在校的4年,金融78·9班形成了好学上进、团结协作的班风,在学校组织的各项集体活动中闪亮耀眼,更是因为在毕业后的30年时间里,金融78·9班同学一如既往密切联系、相互帮助、活动频繁,这样的班集体,在吉林财院堪称独一无二,不敢说绝后但至少是空前。我为自己能成为金融78·9班的一员感到荣幸。
这本《峥嵘岁月》的动议由我于2008年在长春出差时提出并留下2万元人民币作为启动费用,希望在大学毕业30周年之际汇集金融78·9班大多数同学的家庭、个人成长、事业历程及特长爱好的照片和人生感想文字,成一集册,赠送母校,个人留存,作为我们的生命写实图文并茂记录。现在,我们仅仅看到的是众多同学的热情参与,待其印出并流传到社会上时,它的意义会进一步彰显。因为这不只是一个普通大学普通班级的集体记忆,它折射出的是中国恢复高考制度第一次实行全国统一高考的那届大学生的成长历史。一斑知豹,从《峥嵘岁月》这个小水滴中的确可以反映出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伟大、中国道路的成功以及在中国经济发展神话中,我们每个人的受益经历。
社会上历来有“老三届”一说,指的是66、67、68年三届初中高中毕业生,这是中国最有故事的一代,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1957年反右、1958年大跃进、1963年“四清”和十年文革动乱;亲身体尝了1960年挨饿、全国大搞阶级斗争、上山下乡、返城进工厂、中国改革开放等一系列百年难得一遇的社会运动和经济体制变迁过程。可以说,“老三届”是为中国政治治理出现偏差付出生命代价的一代人。现在又有了“新三届”一说,指的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77、78、79年这三届大学生。从代际交替规律说,“新三届”目前正处于鼎盛时期,是中国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方方面面的骨干和中坚力量。我多年从事教育工作,听80岁以上的前辈们多次说,“77、78届大学生是建国以来我们所遇到的最好的大学生”。为什么“新三届”中这两届最好,奥秘就在于这两届学生中集中了大量的“老三届”,“老三届”中考上大学的人是大浪淘沙中涌现出的精英一代。正是这些人成为了“新三届”中的灵魂和主导力量。
文化大革命耽误了整整一代人,“新三届”因而具有自强不息自觉上进拼搏学习只争朝夕的风格,在大学校园中他们是珍惜机会“无需扬鞭自奋蹄”的一代。他们中的很多人在上大学前都有过10年的实践经验,因而在政治上更成熟,他们深知中国旧体制的弊端,因而能够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自觉推动力量。由于社会磨练,这代人也更懂得人与人之间相互帮助的重要性。现在,作为中国社会骨干的“新三届”大都面临两大问题:于单位于工作是怎样承前启后识拔后进;于个人于家庭则是怎样保持健康和培养子女。在这两大问题之外,如果说还有什么重要之事,那便是珍视友情,梳理记忆,尽量留下美好的人生记录。
《峥嵘岁月》的编撰工作难度极大,因为只有三项条件都具备时,它的编撰才可能成功: (1)骨干同学的支持; (2)全班同学中的绝大多数人有参与欲望; (3)一个有牺牲精神和沟通能力的材料收集者和编撰构想执行者。所幸的是,这三项条件金融78·9班恰好都备齐了。我们班现在仍在工作岗位且具社会影响力的人,如郑晖、刘连舸、关浣非、刘健芝、冯然、于为群、刘艺欣、赵长义、高景春等一些在各个领域表现出色的同学对动议态度积极。特别是郑晖,他是吉林财院78级学生中第一个成为副部级干部的人,是我们吉林财院和金融78·9班的骄傲,当我向他说明编纪念册的想法时,他表示坚决支持。虽然身为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行长,但还是抽时间参加编书讨论会并提出自己的意见;刘连舸在贡献相片时不但拿出了自己的珍贵老照片还将自己与国家领导人的照片一并拿出,让我们78·9班的集体影集更加闪亮耀眼;关浣非不仅自己率先完成照片和文章的准备工作,还主动做一些同学的动员工作。在这些骨干同学的带动下,能够联系上的同学绝大多数都以实际行动支持了《峥嵘岁月》的组编工作,很多多年不动笔的同学都写出了令人感动的文字。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仍处中风病愈过程中的王永祥同学,他的爱人和儿子为纪念册各贡献了一篇文章;姜桂芝则是在监狱里写来了感人至深的文字。从年龄上说,78·9班年龄最大的老大哥张维谦最小的老弟黄宝仁,他们都在老照片和抒发感情文章方面做出了积极贡献。
顺便说一句,本纪念册起名为“峥嵘岁月”事实上存在较大争议,同学打电话来提出了“同窗琐事”、“我们的日子”、“同学趣事”等五花八门的建议。为什么我乾纲独断,以“峥嵘岁月”名之?原因还在于,无论我们每个人多么渺小,但我们所处的时代,我们这一代人所代表的生命象征意义都十分不平凡。大家知道,中国五千年文明史上只出现过两次文化繁荣,一是春秋战国之交,二是辛亥革命至“五四”运动前后,两次文化繁荣都以社会制度的根本性转换为历史背景。我们这一代人实际上也经历了并且正在经历中国历史上难得一遇的制度转换(当然这个制度转换不是根本制度转换仅仅是经济制度的转换)以及历经30年转换中国从一个经济弱国转变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过程,这已经十分不简单了。生逢这个伟大的时代,尽管中国目前还未出现与经济繁荣相衬的文化繁荣,但仅凭亲历这个经济制度转变又是这个转变的参与者贡献者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用“三生有幸”来形容,我们的岁月就是当之无愧的峥嵘岁月。我们78级大学生,也许每个人都只有平凡故事,但从历史角度看,作为一代人的映像,或许每个人的平凡故事都有不平凡的代表意义。特别是从老三届转到新三届中的那些人,事实上,他们是我们这一代的精英,是我们时代的真正宠儿,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或许都有值得我们的后代钦佩和学习之处。
我为《峥嵘岁月》提供的相片中的最后一张照片摄于2011年7月19日北京长白山国际大酒店,照片中的人物有郑晖夫妇、罗哲夫夫妇、连舸夫妇及儿子刘派、赵明丰、高景春、刘健芝及我们一家三口。其中,刘健芝和高景春是当天坐飞机分别从长春、沈阳赶来的。关于这次聚会,我儿子石头在他的第三本书《石上清泉》里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这周二晚上,父亲整了一个庆祝他病愈出院十周年的聚餐,我爸几十年前同班的老同学们纷纷不辞辛苦,仅仅为了这一夜的欢庆而从各处甚至北京以外赶来。只见老男老女们围坐在桌子旁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大谈年轻往事,很是痛快,每每谈到兴头上无不集体作爽翻状。他们同窗共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同学中甚至有几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这群人的感情却还是那么亲近,我表示很感慨。向父亲求解,他笑日:“一人一条短信,大家就都来了。”几天后,我试图约四个当年关系也比较好现在都放假闲在北京的初中同学出来玩,本来前一天计划得很好,其中一人还热情无比直接把组织出游的领导大旗接了过去,告诉我他第二天可以负责联系众人,顺便给我们订好“变3“的首映票,我心满意足,滚床睡等天明后五人痛快地玩。谁知,第二天起床后,我兴奋地试图与大家做最后的时间确定时,才发现有两个人突然都手机关机,也不在任何聊天软件或者社交网站上。我拨了一上午的号也无法联系此二人,只好去找那位热情的接班人组织者,谁知这厮刚接电话就说:“呵呵,下午有事今天我不去了。”我当场化为磐石在风中屹立不动。我很无语,走在通讯科技最前沿的我们这一代人,弄个活动竟然都赶不上发条短信也得花十分钟的老一辈。说到底,感情程度是硬伤。
石头用“感情程度”来总结两代人之间的差别可谓一针见血。他们这一代人基本都是独生子女,物质生活条件比我们这一代人何止优越百倍,但他们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小皇帝,做事办事通常不考虑他人的感受。我们这代人恰好相反,我工农兵学商样样干过,我的78·9班同学们经历虽然不一定有我丰富,但在实践磨练上也大体相若,因此,我们懂得什么是社会,什么是集体,为什么要互相帮助,为什么要珍惜感情,无论我们下一代将来在社会上取得什么样的地位和成就,父辈留给他们的这种互相帮助、协作配合、乐公好义、友情为重的精神将是他们永远学习的榜样。小的时候读古文,看到孔子站在河边慨叹:“逝者如斯,不分昼夜”;看到苏轼在《赤壁赋》中“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等句,常常觉得古圣先贤也有无病呻吟的毛病,人生道路还很漫长,为什么要发这些牢骚?现在,当编撰这本《峥嵘岁月》时,我觉得自己才刚刚理解孔子并同苏东坡产生了共鸣,我和郑晖、赵长义、白力等均已年届60,我们班还有若干年龄比我们大的同学,不少同学已经开始了退休生活。孔子活了72岁,苏轼只活了65岁,我们这个年龄离人生终点还有多长的距离?即使我们保养得法,即使将来出现医学革命大家都得享高寿,但我们有谁能留下孔子的思想和语录?又有谁能留下苏东坡式的诗词文章?每思至此,不寒而栗。《红楼梦》里有禅诗曰:古今将相在何方?一堆黄土草没了。所以,唯思想伟大,唯文章不朽。我们金融78·9班的同学都是普通人,我们谁也留不下思想,留不下传世文章,但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历程的参与者、见证者,如果我们都能够以平实的语言写出自己的生命记录文字,我坚信,这些文字将来至少有吉林财大的校友和我们的子女们能认真品味阅读。《峥嵘岁月》以照片和诗文构成的平凡生命记录之塔,塔虽然不高大巍峨也不富丽堂皇,但其中的景致和寓意也值得我们的后辈登攀浏览一番。
诗曰:
人事有代谢,
往来成古今。
此塔非圣迹,
后辈且登临。
水逝江流浅,
日积友情深。
卅载平凡事,
览余泪沾襟。
是为序。王松奇
2011·11·22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