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少妇擅自堕胎,偏执的“优生观”弄巧成拙

秦天

哪对夫妻不想生个健康聪明的宝宝？然而，在江苏苏州，一个85后豪门少妇怀上优质胎儿后，竟偷偷地去做了引产手术。这是为何？当丈夫怒讨生育权时，竟被警方逮捕了。这又是为何？

烦！不能让孩子输在受精卵上

1986年5月，杜景梅出生在河北邢台一户农家。2004年9月，她考进南京一所大学外贸英语专业。同班的吴大伟，是苏州人，其父从事五金制品生意，拥有千万资产。吴大伟喜欢杜景梅的恬静，对她展开了追求。很快，杜景梅就在众多女同学的羡慕中，与“富二代”相恋了。

2008年6月，吴大伟大学毕业，要接手家族企业，便把杜景梅带回了苏州。杜家父母得知女儿与“富二代”恋爱，心花怒放。为了稳住绩优股女婿，他们火速跑到吴家拜访。吴家父母虽觉得杜家门不当户不对，但杜景梅面容姣好、知书达理，且儿子喜欢，便勉强认可了这门婚事。就这样，“灰姑娘”嫁入了豪门。

婚后不久，吴大伟便鼓励妻子怀孕，杜景梅觉得这未尝不是赢得婆家人好感的方法。很快杜景梅就怀孕了。没想到，两个月后，吴大伟竟提出找关系给胎儿做性别鉴定，如果是女孩就不能要。他说：“我们家就我一个独苗，我承担着延续香火的重任啊！再说了，只有生男孩，你才可以在我父母面前有地位啊！”杜景梅心一软就答应了。性别鉴定出胎儿是女孩，杜景梅无奈做了流产手术。

吴大伟要杜景梅再怀孕，杜景梅郁闷地说：“万一再是女孩，怎么办？”吴大伟表示，他会去找生男孩的“秘方”。

此后，杜景梅痛苦地发现，每个月的5日至8日，吴大伟非要与她同房，而其他时间他坚决不行房事。原来，吴大伟在网上找到了生男孩的“秘方”：人体生理节律分为低潮期、高潮期和临界期。如果夫妻是在高潮期受孕，孕育出的孩子往往身体健康，智力超群。

吴大伟对这个“秘方”如获至宝。同时，他还在网上做了一份生男生女的测试卷。经过一番计算，他算出他和杜景梅的生理高潮期在每月的5日至10日，而按照生男生女预测表来推算，他们在每月5日至8日期间同房生男孩的几率非常大。

杜景梅郁闷不已，对吴大伟说：“怎么在你们家生个孩子这么麻烦？”吴大伟一脸严肃地说：“孩子可是父母一辈子的事业啊！我们当然要慎重其事！”

6月底，杜景梅又怀孕了。随后，吴大伟再托关系、花钱，给胎儿做了性别鉴定，结果是个男孩。然而，兴奋没有持续多久，吴大伟就紧张起来：他经过回忆和推算，这个孩子是在6月7日晚孕育的，而这天他应酬喝了酒，他认定酒精肯定对孩子的发育和成长有影响！

杜景梅在14周去医院产检时，发现胎儿各个器官发育正常，只是B超结果显示胎儿偏小一周，实际孕周是14周，B超孕周却是13周。

虽然医生解释B超孕周和实际孕周相差一个星期，属正常现象，但吴大伟还是惶恐不安：万一妻子生出一个低智商或有畸形的孩子，别说“富不过三代”，就连父母和自己的脸面都要丢尽了。这么想着，一个恶毒的念头就从吴大伟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10月13日晚，杜景梅洗完澡走出卫生间，一不小心，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孩子流产了！杜景梅悲痛欲绝，吴大伟装模做样与她哭成一团。

然而，杜景梅冷静下来后，看出了端倪。她质问吴大伟，是不是他捣的鬼。吴大伟见抵赖不过，只好说：“我还不是怕你生下一个畸形孩子嘛！”杜景梅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2011年3月6日，吴大伟趁到河北邢台出差的机会，来到杜家，再三保证不再盲目追求“优生优育”。娘家父母也跟着劝慰，杜景梅跟吴大伟回到了婆家。

岂料，3月8日，吴大伟竟对杜景梅提议，去医院取她的卵子和自己的精子，在体外结合，再植入她的子宫内孕育。“这个方法虽然不能保证胎儿的性别，但绝对可以保证卵子和精子的质量，我们不妨试一试。”杜景梅气得大骂吴大伟“神经病”，骂完之后，再次回到了娘家。

忧！ 优质胎儿是否是亲生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2011年3月底，杜景梅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给吴大伟打电话：“这孩子是要还是不要？不要也没关系，咱们离婚，你给我赔偿。”吴大伟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说：“这个孩子莫非是你3月7日回苏州那天怀上的？那天可是咱们的生理高潮期啊！这个孩子可是‘优质种子呀……”杜景梅实在听不下去了，立即打断他：“少废话了，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吴大伟赶紧说：“要！要！要！”

第二天，当吴大伟赶到河北邢台时，杜景梅正和一个高中男同学在茶室里高兴地喝茶聊天。吴大伟看到这一幕，像被蜜蜂蛰了般，心生疼。

当晚，吴大伟疑心病发作，问杜景梅：“这两个多月咱们只同房一次，你就怀孕了，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你和那个男同学是什么关系？你们好亲密啊！”杜景梅被问蒙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丈夫是在怀疑自己出轨啊，气得与他大吵起来。

杜景梅不想再看见丈夫，坚持要留在娘家安胎，吴大伟只好独自一人返回苏州。回家后的吴大伟，越发不安宁：如果她怀的是我的孩子，为啥要在娘家安胎？她分明是做贼心虚！

4月22日，吴大伟在网上一番查找得知，孕妇怀孕16周后，可以采取羊水和男女双方的血样进行亲子检验。产前亲子鉴定的否定排除率为100%，肯定率则能达到99.99%。吴大伟心想：只有确定了这个孩子是我的骨肉，才能肯定这个孩子是“优质种子”。如果不是我的骨肉，绝不能让他（她）生出来给吴家抹黑！

8月初，吴大伟以给父亲做寿为名，将杜景梅召回了苏州。杜景梅风尘仆仆地赶回婆家后，吴大伟先是对她说了自己的打算，然后解释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要给父母一个交代啊！”

杜景梅冷冷地看着丈夫，心寒至极，半天，她才冷笑着说：“那明天我们就去做孕期亲子鉴定吧！”8月11日，吴大伟带着杜景梅，先到医院抽取了羊水和血样，然后将这些素材送到苏州市鉴定所。

半个月后，吴大伟去拿鉴定结果，吴大伟与胎儿的亲子关系概率高达99.99%，也就是说，吴大伟就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

有了这个结果似乎可以安心了，可吴大伟并不满足于此。他回家后又向妻子提出了进一步要求：“如果网上的生男孩周期表没错的话，这个孩子应该是男孩。不过，为了万无一失，咱们还是去做性别鉴定吧！”杜景梅没有理他，她努力把眼泪咽进肚子里。

第二天，吴大伟继续厚着脸皮提出去做胎儿性别鉴定。杜景梅终于爆发了，她甩出了一个“晴天霹雳”：去做引产手术，拒绝为吴家生儿育女！吴大伟当即傻了。

吴大伟哀求杜景梅打消这个念头：“3月7日，我们是在心情愉快的状态下同房受孕的。网上说，这种身心俱佳的状态，会使体内分泌出大量有益于健康的酶、激素及乙酸胆碱，使夫妻双方的体力、智能处于最佳状态，非常容易形成优良的受精卵。求你成全我，给我一个优质的男宝宝吧！”此时的杜景梅懒得再与吴大伟废话，她说：“你那么信奉网上的言论，你去和网络生孩子好了！”

吴大伟忙不迭地赔礼道歉，并苦苦哀求，见杜景梅无动于衷，终于忍不住了，索性威胁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想泄愤。可如果你执意引产，我就只能跟你离婚。”吴大伟的话彻底激怒了杜景梅。9月7日，杜景梅趁吴大伟一不留神，独自跑到医院做了引产手术。

吴大伟得知杜景梅打掉了自己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的“优质种子”，心痛不已，失声痛哭。哭过之后，他要与杜景梅离婚。杜景梅不急不躁地对吴大伟说：“离婚可以，不过有个前提，你要给我60万元的补偿。”

“你私自打掉我的孩子，还有脸要我给你补偿？”吴大伟自然不答应。于是，两人展开了离婚拉锯战。

胜！ 妇女有不生育的自由

2011年10月14日，吴大伟见怎么也甩不掉杜景梅，便以杜景梅剥夺了他的生育权为由，将其告上法庭。杜景梅见状，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0，举报吴大伟残害她腹中胎儿，导致她流产。随后，吴大伟被警方刑事拘留。11月9日，吴大伟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刑事逮捕。12月23日，苏州市平江区人民法院，并案进行了审理。杜景梅附带提出民事诉讼，向吴大伟索赔精神损失费、务工费、医疗费共计60万元。

苏州市平江区人民检察院指控吴大伟在卫生间撒水导致杜景梅滑倒，使其流产，吴大伟的行为对胎儿和杜景梅构成故意伤害罪。吴大伟的律师辩护称，根据《民法通则》第九条规定：公民从出生时起到死亡时止，具有民事权利能力，依法享有民事权利，承担民事义务。胎儿尚未出生，所以无权利能力。没有权利能力，自然无生命权。所以，吴大伟的行为对胎儿不构成故意伤害；卫生间地面上的水是吴大伟洗手后手未擦干滴的水，是无心之失，不具备伤害杜景梅的动机。同时，吴大伟也不知道滴在地面上的水会给杜景梅带来的伤害程度，而事实上，杜景梅在滑倒后，并没有造成严重的身体创伤，吴大伟的行为不构成故意伤害罪的要件。所以，吴大伟的行为对杜景梅不构成故意伤害。

面对吴大伟律师的辩护，杜景梅请出了证人——保姆刘霞。刘霞当场作证，证明吴大伟有伤害胎儿和杜景梅的动机和经过——杜景梅怀第二胎，吴大伟得知胎儿偏小一周后，多次询问刘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杜景梅腹中胎儿。2010年10月13日，刘霞亲眼所见，吴大伟从厨房端出水泼洒在卫生间地板上。然而，面对刘霞的指证，吴大伟却称是诬蔑、诽谤。

法官经过缜密调查认为，吴大伟有使杜景梅流产的动机和过程，但只是对杜景梅人身造成痛苦，并没有证据证明对杜景梅的人身造成损伤或伤害程度严重，所以，属于侵犯人身权利的一般违法行为，不应以故意伤害罪论处。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判决吴大伟无罪。

紧接着，杜景梅诉称，吴大伟在她怀第一胎时，强迫她去做胎儿性别鉴定，确认是女孩后又强迫她堕胎；在她怀第二胎时，怀疑胎儿质量不高，做手脚令她流产；在她怀第三胎时，怀疑胎儿非亲生，强迫她去做胎儿亲子鉴定。吴大伟的行为严重地侵犯了她的健康权、人格尊严和名誉权。请求支付她医药费、误工费、护理费等共22万元和精神损失费38万元，合计60万元。

吴大伟却表示，胎儿性别鉴定、堕胎以及亲子鉴定，事先均得到了杜景梅的同意，并非强迫；而卫生间流产一事，他承担了杜景梅的医药费、手术费等所有费用，并且这事没有给杜景梅造成任何心理和生理创伤。所以，请求法院驳回杜景梅的诉请。

法院经审理后认为，虽然吴大伟和杜景梅是合法夫妻，但在法律层面仍然是个体自然人，仍然拥有法律赋予的健康权、人格尊严。做胎儿性别鉴定、流产和亲子鉴定，均在一定程度上侵犯了杜景梅的健康权、人格尊严。依据《民法通则》第一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判决吴大伟承担杜景梅的医疗费、误工费、交通费10万元，精神损失费29万元，共计39万元。杜景梅的其他损失自行承担。

随后，法院又审理了吴大伟控告杜景梅侵犯其生育权一案。吴大伟诉称，杜景梅怀第三胎后，无视自己的意见，擅自去医院做了引产堕胎手术，严重地侵犯了自己的生育权，请求法院判决杜景梅赔偿他的精神损失费60万元，并判决两人离婚。

杜景梅的律师只对生育权作了辩护。他说，《婚姻法》第六十条规定：夫妻双方都有施行计划生育的义务。这说明夫妻双方都拥有生育权。然而，生育权虽是夫妻共同拥有，行使时却并非平等分配。因为男性在行使生育权的过程中，最终是通过女方怀孕后单独生育来完成的。所以，法律又赋予了女性独立的生育决定权。《妇女权益保障法》第五十一条规定，妇女有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生育子女的权利，也有不生育的自由。依据这一规定，应视为女性在生育过程中享有独立的决定权。作为男性公民，虽然有生育权，但其生育权的实现，要借助女性公民的配合，男性行使这项权利时，不能侵犯女性不生育的自由权。

同时，他还补充道，《婚姻法》新司法解释（三）作了明确规定：“夫妻以擅自中止妊娠侵犯其生育权为由请求损害赔偿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最终，法院认定，杜景梅擅自堕胎的行为，没有侵犯吴大伟的生育权。依据“《妇女权益保障法》第四十五条规定，女方终止妊娠后六个月内，男方不得提出离婚”的规定，驳回吴大伟离婚的请求。

手捧判决书，杜景梅泪雨滂沱，只不过这次是笑着流出来的……

著名社会学家柳中军教授点评此案说，此案反映了当今社会育龄父母的焦虑和浮躁。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下，当许多人“拼不起爹”时，便转而去“拼娃”。期盼娃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期盼娃能改写家族的命运，期盼娃能有一个美好的前景。于是，许多夫妻从以前的“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升级到了如今的“不能让孩子输在受精卵上”，希望孕育一个聪明健康的宝宝。这，本无可厚非，但凡事追求过度，就会走向悲剧。比如吴大伟，一味迷信网络谬论和偏执的“生优质男宝宝”观念，最终伤害了心爱的妻子，也葬送了婚姻。

柳教授特别指出，孩子的聪明健康跟先天和后天均有关系。网上的生男生女测试卷，根本没有被医学界认可；人体生理节律期虽有一定的科学道理，但是真正判断孩子健康与否，需要到正规医院做孕检，并向专科医生咨询，切莫重蹈吴大伟的覆辙！

（责编/邓琳琳）

E-mail:dllabc@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