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清
十八岁那年,我师范毕业,分到了鄉下一所八年制学校。
开学报到那天,下着潆濛细雨。我用自行车驮着铺盖卷儿一路打听走了4个多小时,才到了学校。不知摔了多少次跤,走进校门时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汗流满面。一大群学生围上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山外来客”。
老校长是一个50来岁的瘦老头,他热情地接待了我。因为其他老师离家近,不用晚上住宿,因此离家较远的我可以独享一间办公室(住宿、做饭、办公三位一体的)。记得当时老校长似乎很激动,说了许多诸如很荣幸盼来了……学校条件差了一点……有什么困难直接找他等我爱听的话,临走时还帮我铺好了床。
老校长走后。我仔细地环视了一下这个多年来梦想中的“家”:墙壁早已被煤烟熏得发黑,且布满了灰尘;报纸糊的顶棚早已破烂不堪:唯一的一个三屉办公桌的面上开着2个窟窿……目睹眼前的这一切,再想起来校途中的经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正当沮丧时,突然觉得床底下有动静,弯身细查,原来是两只硕大的老鼠在嬉戏。现在想来,也许它们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热烈欢迎”我这个新来的“邻居”吧!我觉得很累,正巧没事,便美美地睡了一觉。
黄昏时分,热闹了一天的校园渐渐沉寂了,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我独自一人漫步,来到一处小山嘴。那个小学校就尽收我眼底。这是一个交通极为不便的小山村。周围群山环围。村子里有三四十户人家。后经了解,学校也就200来个学生。学校真正是个无路(只有狭窄的小路)、无电、无水(学校没有水池,只有一眼水窖)的“三无学校”。
第二天,我从老校长那儿找来了一些旧报纸,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50张白纸,叫了几个大一点的学生帮了一下手,把办公室的墙糊了。顶棚也换了,打点出一个“漂亮”的新家。
转眼三天过去了。三天来我一直啃着母亲为我准备的干馍,喝着老校长送来的开水。第四天下午放学后,我刚准备开灶之时,来了一大群孩子,他们抱来了一大摞的柴禾,一时间有人引火,有人吹火,有人煽火,不一会儿工夫,炉子里的火便熊熊燃了起来,把孩子们的小脸映得通红通红的。我正要烧水拌面,一个叫朱玉平的孩子从书包里掏出一小袋早已准备好的面条,还有几根大葱,说是他母亲听说来了一个远鄉的新老师特意准备的。吃着学生为我煮的面条。心中一丝暖意油然而生。
第一次上讲台,说真的心里还真有几分紧张与胆怯,但是没想到孩子们却给了我热情和鼓励的掌声!面对孩子们那一张张纯真的面孔和一双双满含期待与信任的眼神,听着他们琅琅的读书声,看着他们甜甜的笑脸,我一下子感到了初为人师的自豪与神圣。我为孩子们讲故事,同他们一起做游戏,让他们尽情展现孩子的天性。我用真心换得了孩子们的真情,我用心智换取了孩子们的笑容。
教室虽然简陋,但却充满温馨。春天来临的时候,教室窗台上的瓶子里总是插满孩子们从山坡上摘下的山杏花;端午节到了,孩子们在窗前门后插满了杨柳……一年四季,农村田野中有什么花。教室里就会有什么花,即便是没有花的季节,孩子们也会设法将简陋的教室装扮得诗意盎然。
时间久了,不知不觉中我早已融入了这个饱含淳朴民风、拥有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的小山村。我暗暗对自己说:有此,足矣!
就这样和孩子们在游戏中快乐。在快乐中学习,我们常常让笑声回荡在整个校园,我们常常让歌声随着云朵飞扬。学年结束的时候。我带的两个班的语文分别考了全学区的第一名和第三名!老校长亲自跑到我的办公室翘起大拇指:“你能行,在咱们学校还是第一次呀!”3年后学校有两名学生考取了师范,当时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一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十多年时间,我在这里和我的孩子们一起度过了自己最灿烂的年华。后来,我离开了那个令人留恋的山村。多年来,鄉下教书的点点滴滴时常在我梦中依稀出现。鄉下教书的日子已成了我记忆里一笔宝贵的财富,那份情感和记忆将永驻我的心中,如一盏明灯照亮我全部的教育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