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松

2012-04-29 00:44:03张系国
台港文学选刊 2012年5期
关键词:市议员自助餐厅宋家

张系国

陈述一:光明地是对未来的

憧憬和希望

菜根香自助餐厅的营业时间是上午十二时到下午二时,下午六时到晚间八时。但每天八点钟不到宋家其就搭公车从六张犁赶来店里,比别的员工都早到一个多钟头。虽然他在别家也做过,但这还是第一次独当一面管这家连锁店,所以丝毫不敢大意。这一带住的都是上班族,饭馆很多,光是自助餐厅就好几家。菜根香算是低档的,可是低档不见得生意就好做,因此宋家其战战兢兢不敢松懈。

宋家其有张讨人喜欢的圆脸孔,两颗略微暴出的门牙,别人总以为他一直在笑,不知道他天生的表情就是这样,永远笑脸向人。已经坐四望五的年纪,也许因为从小腿骨就有点弯曲的缘故,他走路无法好好走,必须跳跳蹦蹦。养流浪狗的黄老师有次看见宋家其在小公园前面跳跃走路,她脱口而出说:“真像一只笑面松鼠!”从此大家都叫宋家其笑面松鼠,唤久了又因为他姓宋,简化成为笑面松,也有人干脆唤他笑面宋。不知道绰号来历的人,还以为宋家其得到这绰号是因为他年轻时挺拔伟岸像棵松树一样。宋家其暗暗得意,人家问他,他也从不否认。

黄老师送给他笑面松的绰号,宋家其并不生气,甚至暗地里引为知己。他还在另外一家连锁店工作的时候,大老板来店里视察,看到他不由得笑道:“人家都叫你笑面松,不坏嘛。笑脸令顾客开心,松树是最耐寒、最坚贞的。你真的是笑面松吗?假如你真是笑面松,我会好好重用你哦。”大老板的话也许是讲给所有员工听的勉励语,但是后来他果真任命宋家其为餐厅经理。这把年纪居然能有机会担任餐厅经理,他对这份工作特别珍惜,也因为这个缘故竟很感激黄老师。

菜根香自助餐厅在公寓大楼一楼。大楼住户组成的管理委员会大概经过一番挣扎才决定让餐厅搬入一楼,因为它的租金虽然诱人,可是油烟太重了,比二楼的KTV还坏。所以宋家其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改善开通风系统。第二件事是照顾他养的几盆兰花和富贵竹。兰花的叶子有点发黄,令宋家其担心。富贵竹其实最贱,已经长得很结实。有了这几盆兰花和竹子,餐厅就显得有生气。第三件事倒是自己的事。宋家其的身体还算不错,但每天要吃五六种药:高血压、胆固醇、糖尿病……他最大的烦恼是每天常忘记吃过药没有,又不能太往记忆深处搜索,否则不小心会记起昨天吃药的事,结果今天还是没吃药,枉费心机。后来他想出个办法,把吃药变成餐厅开门七件事的一件,每做完一件在卡片上面打个勾,从此再不会忘记。他这办法,无意间带给菜根香自助餐厅另一样创新。

菜根香自助餐厅卖的都是基本菜色,炸肉炒蛋豆腐蔬菜为主,要吸引客人不容易。宋家其注意到这公寓住的单身老人还不少。老人常忘记吃药,以后也可能忘记吃过饭没有。每天谁来提醒老人吃饭和吃药?他灵机一动,根据他个人的经验添加了一个服务的花样:公寓大楼里的住户可以在自助餐厅挂账,也可以在自助餐厅包伙,由餐厅每天送到住处,将来还可能顺便代住户检查有没有按时服药。

“你疯了?”宋家其拿他的想法请示戴深度近视眼镜的小老板时,后者大不以为然。“这会增加我们经营上面多少麻烦?万一每个人都要求这种特别服务,我们怎么办?”

“这项服务只限于菜根香自助餐厅所在的公寓大楼,”宋家其微笑着解释,“表示我们关怀住户,也是很好的公关呢。一共不到十户人家,我自己来处理就行了,不会增加任何员工的负担。”

小老板从深度近视眼镜后面看宋家其,说:“只有十户人家?”

“公寓共有六层楼,每楼两户,不包括我们和二楼的KTV,一共只有八户。”

“只有八户,的确像你说的,是很好的公关,值得一试。不过……”小老板板着脸警告他说,“万一不成功有人抱怨的话,宋家其,你要负全部的责任!”

小老板是外国大学的MBA,和大老板的作风完全不同。大老板喜欢开玩笑,小老板不苟言笑,比他父亲更不讲情面。宋家其很怕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小老板同意后,宋家其挨家挨户登门拜访公寓大楼的八家住户,介绍他自己设计的、在菜根香挂账用的卡片。收账也用同样的办法直接登门拜访。好在都在同一栋楼,这并不麻烦。挂账的办法推出后,果然给餐厅带来不少生意。初步推出成功,小老板表示嘉许,放手让宋家其去干。这下宋家其胆子更大,打算再进一步推展到附近的公寓大楼,至少应该涵盖小公园周围的地区。还有就是送盒饭到府的服务,居然也有些生意。宋家其每天自己送盒饭,下班晚了他干脆就住在一楼。他很懂得顾客心理,送完盒饭从不忘记花点时间跟每位客户聊天。不过三个月,笑面松成为公寓大楼里无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响当当人物。

早上的最后一样工作是打开店里所有的日光灯。宋家其很喜欢这种大放光明的感觉,干净明亮的地方永远令人快乐。他微笑着站在门口,迎接来上班的员工。

陈述二:隐蔽所是对过去的

回忆和惆怅

中午的客人以附近上班族居多,本公寓的人比较少,都是固定的那几位自助餐厅的常客。最早来的总是四楼A的石副总。石副总刚从一家工程公司退休,很少自己在家煮食,多半下楼到自助餐厅一个人用餐。他太太赵老师要上课,比较少一起来。石副总的个子高瘦,脖子特别长,脸色永远显得发青。宋家其知道他的习惯,招呼他坐到角落里隐蔽的位置。石副总的身体不大好,常对宋家其抱怨这里痛那里痛,可赵老师来他就不讲了。今天他一进来就说:

“冷死了!你们冷气开得太足,这样会冻坏人的。”

“实在太冷,”宋家其附和道,“我们立刻调整。”

“冷气对人体有害,”石副总说,“又会破坏大气的臭氧层。现在全世界气温不断上升,就是因为人类使用能源过多,尤其是使用冷气过多。”

“立刻调小。”

另外一位常客是六楼B的王大哥,通常他会带他大块头的内弟华斌来吃饭。他年轻的妻子很能干,在巷口开了家裁缝店,有时候也回来加入,但多半只有他跟华斌。王大哥早已不是大哥,也许从来没有坐过第一把交椅,但是他喜欢人们这样称呼他。他也喜欢坐到角落里隐蔽的位置,和石副总斜角相对。

“好热啊。”王大哥拭汗说,“笑面松,你们餐厅开冷气没有?”

“有,”宋家其说,“早就开了。”

“怎么不凉呢?这冷气不能省的,要知道法国死了一万多名老人,就是因为没有冷气。”

“是的,冷气绝不能省。”宋家其附和道,“我们冷气早就开了,但是有的客人怕冷,要求调小些。”

“简直胡闹!”王大哥说,“赶快开冷,热死人不是玩的,热死人你们会被人告!”

“是,立刻开到最大。”

今天餐厅的生意不恶,宋家其指挥员工忙进忙出,简直忙得不亦乐乎。突然餐厅里起了争吵。原来傻大个华斌吃完一碗饭又去添饭,但他不肯加付饭钱,引起管添饭的林萍苹不满。王大哥当场就要翻脸,宋家其赶快过去陪笑说:

“不用算,添一点饭还算什么钱?不用算!”

“不是添一点饭,”林萍苹说,“他已经添第二次;第一次我没有算他钱。”

华斌大声说:“第一次你才给我添半碗饭!”

林萍苹哼一声说:“但是我没有算你钱。”

王大哥听了又要发作,宋家其笑道:“大哥请息怒,我说不算就不算。”

林萍苹嘟嘴把饭勺一扔走开了。王大哥脸色稍霁,宋家其坐下来陪他谈老四海、西门野蛮及其子弟们的往事。大哥叹口气,指指华斌说:“想当年西门多少豪杰,这些事情他哪里知道?还要为争口饭烦恼。”

中午的客人到一点半两点钟都走了。宋家其注意到今天三楼A的陈老师没有来用餐。陈老师不上课的时候也偶然会来吃自助餐。她身材不坏,爱健身和慢跑,很知道如何保持年轻的外貌。她永远吃得很少,即使是自助餐也比麻雀吃的还少。但是最近有一回她跑步时不慎跌倒,从此不良于行,人一下子苍老好多,就不大肯出来。宋家其暗地提醒自己,晚上要送盘水果到陈老师家,反正今天橘子和香瓜都还有剩余。

下午的客人和中午刚好相反,上班族都回家了,本楼和附近住家的客人反而占多数。宋家其便设法随机安排些额外的小菜,让这些熟客都满意舒服。例如六楼A的汪丽芬市议员最爱吃小鱼干炒辣椒。汪市议员是这栋大楼的名人,每次她出现,都会引得别的客人频频注目。上次几个电视公司的名人包括名导播和名演员陪她到自助餐厅吃饭,引起一阵骚动。宋家其最乐意看到名人出现,这不仅对生意有帮助,自己也觉得面上有光。

在银行做事的五楼A的周女士因为是于长远“部长”的太太,在绿色当政前也很引人注意。但是这几年人们的记忆特别短暂,现在已经不大有人知道她了。宋家其私底下认为她是全大楼最美的女人,但是她不炫耀,往往一件首饰不戴就出门上街。周女士比较少光顾自助餐厅,万一她出现了,宋家其就立刻吩咐厨房炒一道苋菜豆腐,自己亲自端上。

四楼B的郝太太和儿子郝和平都爱吃卤蛋,时常晚上卤蛋卖完了,宋家其就为两人做一盘番茄炒鸡蛋,反正爱吃蛋的人多半什么蛋都爱吃,有蛋就好。郝和平年纪不小仍和母亲同住,宋家其知道他最仰慕陈老师。最近陈老师少出现,郝和平一定有点失望。

自助餐厅的营业时间虽说是到晚间八时,但是到了八点以后还会有人打电话来订购盒饭。按说订购盒饭限本楼住户,然而宋家其为了招徕顾客并未太严格限制,反正剩下的菜拼凑成多少个盒饭,卖完为止。经常来订购盒饭的,一个是三楼B的鲍医生。鲍医生人长得帅,经常有不同的女友来过夜,就需要稀饭和小菜的盒饭。五楼B另有个丧妻的怪人白先生,他深居简出,不常出门,多半打电话要店里送盒饭放在他家门口。

最无法预测的是二楼KTV的熟客吴总。吴总有时会一连好几天躲在KTV里不出来,要宋家其每顿送盒饭去。宋家其不知道他平常日子是怎么过的。吴总有一句名言:“切一片生命下酒”,还自鸣得意写了几个大字给宋家其看。宋家其最后一次看到他,吴总正气喘吁吁跟随着一辆公共汽车奔逃,后面似乎有人在追杀。

最后一个盒饭卖完,宋家其把剩菜剩饭收拾整理成一大桶。养流浪狗的黄老师晚上赶在餐厅关门前来拿剩菜,宋家其会邀她一起吃晚饭,黄老师总是婉转拒绝。宋家其也不恼,一天的工作结束,他仍旧挂着一张笑脸,一蹦一跳搭公车回六张犁。“还是活像一只笑面松鼠!”黄老师拿走一大桶剩菜时忍不住这样想。

疑问三:楼梯是光明地还是隐蔽所?

“笑面松!”有人在唤他,他迷迷糊糊回应,又继续睡。

“笑——面——松!”他不想理会。

“笑面松,火警啊!”他终于清醒了,霍然坐起。火警,什么地方?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地方有火警?家里一切都很平静,宋家其再也睡不着,叫计程车赶到店里。店里同样很安静,没有火警的征兆。白白花费车资,宋家其有点懊恼,但是既然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他依照老办法并拢四张椅子,躺下来打算再眯一会。

才睡着,店里警钟大响把他吵醒,然后有广播的声音,一个女声快速叫嚷,可是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宋家其明白这是火警系统的录音,想不到是如假包换的火警。在哪里呢?还好不在他的店里面,宋家其松了口气。但警钟仍然响个不停。不好了,不要是KTV出事吧?大楼的住户必须赶快疏散!

宋家其走出餐厅。住在三楼的鲍医生和一位年轻女人已经跑出来,站在大楼外面街上,两人都衣衫不整。年轻女子情绪很激动,不知在骂什么,鲍医生设法安抚她,但是显然成效不大。宋家其知道火灾时不能乘电梯便顺着楼梯跑上去。二楼的KTV似乎没事,门窗也没冒出烟来。才走到三楼,上面楼梯有人下来,是郝太太、郝和平及陈老师,手拉手小心走下楼悌。郝和平在中间左右手各牵住一个人。

“上面还有人么?”宋家其问。陈老师没说话,郝和平猛点头,郝太太用手指指背后。

宋家其继续向上跑,在四楼遇到一大堆人:周女士、石副总和他太太赵老师、王大哥王太太再加上华斌,互相扶持着往下走。石副总看到宋家其,居然还有心情说: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却在楼梯中!平常见不到的人在这里都见到了,真是有缘。”

“别说什么有缘,”赵老师说,“警钟的声音这么吵,真真吓死人。”

“上面还有人么?”宋家其问。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王太太突然想起来:“我没有看见汪丽芬市议员,她出去了吗?”

没有人知道。宋家其决定上六楼救人。华斌想跟去,被他姐姐一把拉住。王大哥说:

“笑面松,我跟你一起上去。”

“王大哥,您还是带大家下楼,在楼下接应吧。消防队不久该到了,请他们即刻上来。”

宋家其登上五楼时,有人和他擦身而过,匆匆忙忙跑下楼梯。他定睛看,是五楼的怪人白先生。他继续爬上六楼,几乎喘不过气来。警钟仍然在响,震得耳鼓发痛。他一分钟不等待,猛力敲汪丽芬市议员家的门。王大哥住的是楼中楼,汪市议员家则是普通的公寓,没有违章盖的顶楼。宋家其敲了许久,还绕到王大哥家的侧面窗口,对着相对位置的汪市议员家的窗口大喊,却一直没有回应。他猜想汪市议员不在家,正决定从楼梯走下楼,警钟的声音和广播同时停止。电梯门开处,三名消防队员和王大哥一齐出来。

“笑面松,没事了,一场虚惊。”王大哥笑道。

一位消防队员说:“楼下餐厅啦,餐厅的火警系统有问题,我们把它关掉了。”

“餐厅的火警系统有问题?”宋家其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半年前我们才检察过,会不会是别家的火警系统有问题?”

“你在餐厅工作?”消防队员说,“好极了,我们正要找你。”

宋家其突然明白不妙,他张开嘴,对着三位消防队员傻笑。王大哥说:“笑面松,不要紧,一切有我。”

陈述四:过去的光明地是

未来的隐蔽所

“你知道错了吧?”小老板从深度近视眼镜后面观察宋家其,说,“知道不知道?”

“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

“我们应该经常检察火警系统,半年检察一次是不够的。”

“你看,你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或许,”小老板严肃地说,“你还是不肯真正认错。你玩的花样太多,把力量分散,不合管理的原则,所以才会出这些问题。好在没有闹出人命,不然怎么得了?”

“我错了。”宋家其说,“请原谅我。”

“不能原谅,”小老板说,“我必须请你离开公司。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原谅你?因为你居然到现在都不了解错在哪里,这是不可原谅的,知道吗?”

“知道。”宋家其说,“请原谅我。”

“不能原谅!”小老板态度很坚决。“你对公司有过许多贡献,我知道,但我还是挥泪斩马谡。你走吧。”

火警后的第二天,宋家其就被小老板辞退。虽然他永远笑面向人,但是宋家其离开菜根香自助餐厅时不免依依不舍,和其他员工一个个紧紧握手,弄得大家都眼睛红红。他对闻风赶来的黄老师说,从此他要变成流浪狗了。黄老师也十分伤感,破例陪宋家其走到公车站,还送给他一块古玉做为纪念。

宋家其失业后并不急于找事。许多人像他的年纪都已经退休,乐得清闲。他也练习享受清福,睡醒了不必忙着起床,慢慢数天花板上的裂缝,睡个回笼觉一混就是中午,到巷口小店吃碗阳春面,泡杯茶在门口坐坐转眼就入黄昏。他有时回想起病逝的妻子和女儿,她们走得真早,转眼就快二十年了。但是这会令他更加沮丧,不如什么也不想。到了傍晚天气比较凉爽,宋家其倒活动起来,抓根短竹竿去爬观音山。他登上山顶,遥看台北一片乌云密布,有时还电光闪闪。他不记得他小的时候这城市是否经常被乌云覆盖,现在于无声处听惊雷,雷声竟变成闷闷的隆隆声响,和捷运地下火车的声音差不多。等到他下山时,雨仍然没有落下来,乌云倒逐渐融入黑暗里。这又是一个炎热的夜。

但是宋家其并没有在家赋闲很久。火警过后一个月,大老板来菜根香自助餐厅视察,东看西看,看到宋家其养的那几盆兰花,突然问:“笑面松呢?”旁人告诉他,笑面松已经离职。大老板说:“没有笑面松,那怎么可以?立刻把他叫回来!”

这真是意想不到,大老板天大的恩典。回来后宋家其当然不能再担任经理了,但是他仍然一早就跳跳蹦蹦跑来店里。不担任经理,他没有责任反而更加尽心,自动自发早上就来店里加班。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养的兰花和富贵竹是否无恙。还好,一个月的忽视还不致造成无可弥补的损失。店里四处清洁打扫后,他打开店里所有的日光灯,菜根香自助餐厅大放光明,立刻感觉不同。宋家其笑眯眯站在门口,迎接来上班的员工。

“哇早。”他对林萍苹说。

“早安。”林萍苹懒洋洋回答,突然精神一振道,“喂,笑面松,你真够厉害呢。”

“什么意思?”

“你走后,整栋公寓大楼所有的人都联名要求菜根香自助餐厅重新雇用你,不然就联合抵制,从此不来光顾菜根香。听说信是四楼的赵老师写的,六楼的王大哥亲自拿了一家家找人签名,连汪丽芬市议员都签了,她的签名有分量呢。老实说,如果我不是在这里打工,连我都想去签。”

“千万不要这样做,对大老板面上不好看。”

“是呀,小老板未免做得太过分了,对员工何必这么刻薄嘛。难得大老板从善如流,听说为这件事还好好教训了小老板一顿。上次他来,对我们训话说,公司就需要像笑面松这样坚贞的松树。所以笑面松你真够厉害。”

宋家其露齿嘿嘿笑了。是的,他曾经是一棵英挺的松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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