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在生死线上的杨老三

2012-04-29 04:55冯帅
西藏人文地理 2012年5期
关键词:乌木墨脱老三

冯帅

由于一个突如其来的选择和固执的个性,他在背崩坚守了27年。在这个开拓者和冒险者已成神话的时代,他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传奇:和美国开拓大西部的牛仔一样,他成为背崩第一个做乌木筷子的人、第一个开小卖部的人、在营部旁边第一个盖房子的人。这里的道路并没有以他命名,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外号杨老三的四川人本名叫杨海军。然而他却在天涯的最角落找到了自己的家园。他娶了当地门巴族老婆,会说门巴话,走路比当地背夫还快。与其说他是坚守着着边境乡的异乡人,不如说他是在一点一滴打造着自己的心灵家园。

杨老三客栈,位于背崩村山下的营部旁。5月的这个季节,背崩乡早已是满眼的绿色,闷热的空气中混杂着薄薄的雾气。客栈的门前是一条泥泞的小土路,路的一旁长满了茂密的蕨类植物,亚热带气候使它们像水藻一样向着墨脱的天空旺盛生长。

一场大雨后,路变得泥泞不堪,路面挤满被雨水冲刷出的石头,车辆只能勉强通过。而正是这样一条不起眼的、甚至糟糕的小路,被当地人称为“香港街”——在如今物资仍然匮乏的背崩乡来说,这里是一条传奇的道路,有美食、香烟、酒,有饭馆、客栈以及小卖部,有刚收到的去年的报纸,当然还有风趣的老板与漂亮的女掌柜,有一些说了无数遍的新闻。

见到杨老三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木屋子里用刨子推着乌木筷子,地上堆满了削好的筷子以及半成品,不时有木屑的小卷飞到身边。乌木筷子作为本地特产,采用墨脱特有的棕榈科植物乌木树为原料,具有防毒、抗癌等功效。

这座两层楼的木房,简单、舒适、通风。背崩十分炎热,已经干了半天活的杨老三半光着身子——把T恤拉到肚子上面,他说,不外出干活的时候,大多就坐在这木屑之中。

1985年10月13日,19岁的杨老三与同行的8人坐着黑鹰直升机空降墨脱县背崩乡。这是杨老三第一次来到背崩,这个四川小伙子对喜马拉雅山南麓毫无所知,在他看来,这可能和去邻县打工一样简单。他从呼啸盘旋的美国制直升机旋翼下走进这片陌生的丛林。

老的营部早期位于马尼翁,营部要搬家,杨老三所在的津新县第二建筑公司中标,过来修建新边防营部。直升机一趟趟飞越墨脱的上空,将100多名工人以及粮食运达背崩。搬运物资时,背崩的门巴族以及派镇的藏族,几乎全体出动参加了搬运。与内地相比,并不算浩大的搬迁工程却花费了近三年时间,直到1987年的下半年才差不多完工。

出去后杨老三做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他决定要在背崩住下去:修筑工程的三年里,他买不到香烟,在杨老三看来,这就是商机。四川人敢闯敢干的血性在沸腾,杨老三要在墨脱立地生根。

1988年7月份,他又进了墨脱。这时,他的无数乡亲们扛着同样沉重的行李,走向东部沿海,而杨老三却反其道而行之,走向了喜马拉雅山深处的墨脱。

“结果一呆就糟了,呆了好多年。”

“从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练成当地的飞毛腿。”

杨老三说:“没想到,那次我走哭了。”

雨林深处,一路上没有人烟,杨老三将他的创业希望背在肩上:两件烟还有酒,生活用品都没有带,只带了几包方便面。快到汉密的时候,杨老三哭了——“走不动啊,当地的老百姓就笑我,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这条路,要一直锻炼成飞毛腿一样,跑的最快的一个。”

同伴们早早离去了,而杨老三则一个人一直待在背崩。杨老三说自己比较喜欢挑战,不是说要做到最好,而是做事情的时候一根筋,必须要认真做到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半途而废就没有意思了,什么事也做不了。”——他卯足了劲一趟趟行走于派镇到背崩的山路上,差不多锻炼了快一年的时间,他就几乎可以和当地人同速行走山路了。

“一开始只能背5、60斤,后来可以背到100多斤。”杨老三说:“负重50斤以下,对我来说就像空手一样,可以飞奔。”有一次,他提了一床熊猫牌毛毯,一床提花毛毯,两个空的暖水瓶,一天的时间就从派镇跑到背崩,到背崩的时候天还没黑。

最多的时候一年他来回跑了50趟。他给我算了一下,差不多一个月一天都不休息,才能跑出来这个数字!

“当时因为人年轻,干劲大,自己的力气,用了又来了撒。”这个石头一般顽强的年轻人,和所有的门巴老乡一样,飞奔在这条陡峭的窄道上。

“我还是凶(厉害)得很!”刨花纷飞之中,今年已经46岁的杨老三总结。

在墨脱险路上奔走如飞的杨老三,早已摸透了墨脱的脾气。作为徒步向导,杨老三经验丰富、熟悉地形、无事故记录,徒步墨脱的大部分背包客都对他信任有加。

2008年,杨老三的一个朋友带队进入墨脱,却被暴雨挡在半路上,滚石的声音如同闷雷。旅游者们进无法进,退无可退,杨老三让他们计算落石的时间,如果在落石间隙来不及冲过塌方面,就危险了。

“那个泥,踩一脚就要陷很深进去,拔不出的话那不是完了,有时候生命就是在跟时间赛跑,这就是墨脱路。”杨老三说。

最后一行11人半夜12点才终于平安到达杨老三家。“队伍里,不管是姑娘也好,男同志也好,从肚皮上随便一摸,哦哟,一摸一把,全是这么粗的蚂蝗,全部吃饱了。”杨老三伸出一根指头笑着跟我比划着。

人生不惑路

在多雄拉到背崩的路上,杨老三也拥有了一个背夫的爱情,他的妻子是门巴族,同样在在路上背东西。

负重跋涉的路上,爱情来的简单和轻松,没有猜忌和试探。就像是一只脚紧跟着另一只脚,就像背篓的两根皮带。

“我老婆,当年背东西可厉害了!最重背过120、130斤,而且还不吃早饭。从派镇出发前,喝一瓶白酒,然后中午在拉格吃午饭的时候还要再喝点白酒。对于他们当地人来说,喝点酒身上有劲。”

“怎么看上她的啊,就是自愿嘛,觉得她背东西厉害,这样我就会轻松一点。” 杨老三说道这里笑起来了。

1992年两人结婚了,婚后,杨老三也跟随着老婆一起,把户口迁到了背崩乡,这个最初坐直升飞机从天而降的外乡人至此真真正正成为了背崩人。如今,杨老三依然飞快地打理着这个上下加起来有130多平米的房子。杨老三可能有背崩最忙碌和最勤劳的一双手,他说自己什么都会做。

公路改变着一切,也改变着杨老三的生活轨迹。如今背崩已经通车,杨老三的小店生意清冷,背夫生涯已经告一段落。

说起自己的两个在内地读大学的孩子,杨老三很是骄傲,他停下手里的活,转过来对我说,这两个孩子,我想他们还是应该回背崩的,“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从哪里出去的,最终还是应该回到哪里去。”

然而,出生在四川的杨老三,却在西藏的南方的氤氲烟雨中找到了自己的家乡,这是落叶归根?还是飘摇千里之外?

杨老三的四周刨花纷飞,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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