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珏
不是科尔文走得太远了,是我们离新闻记者的信仰太远了。
“他是一个活在自己想象王国里的人,他很缺乏安全感。”当西方世界在妖魔化卡扎菲时,玛丽•科尔文(以下简称“科尔文”)在利比亚轰炸后第一次走近这个神坛上的老人,并写下了这句与众不同的评价,让所有的西方同行侧目。这让卡扎菲颇受触动,自1986年至今,科尔文有幸成为采访卡扎菲次数最多的西方记者。20多年的交情,也让她成为卡扎菲身边为数不多的美国友人。
科尔文1957年(另一种权威说法是1956年)出生在美国纽约附近的一个小镇,曾是耶鲁大学英语文学专业的高材生。刚出道时她是美国纽约州一家小报的记者,1984年担任美联社驻巴黎办公室的主任。一年后,她加入《星期日泰晤士报》成为战地记者,直到去世。
“玛丽•科尔文总是出现在最可怕的地方,并为那里带去光明。她曾出现在北爱尔兰、车臣、科索沃和加沙,她的笑脸可以驱散愁云与阴霾。无论身在何处,她都将为读者带来战地新闻,传递那些受难者被制造骚乱者打断的生活视作自己的使命。”同事斯蒂文•埃拉格尔这样看待科尔文的记者生涯。
上世纪后期以来,几乎每次中东地区冲突都有美国的身影。与部队有所不同,科尔文对政治阴谋、战争、利益争夺本身毫无兴趣,她只关心无辜平民的生存状态。《卫报》资深记者马吉•奥坎称她是“我曾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她似乎从来不知道危险为何物。玛丽•科尔文说:“报道战争意味着前往一个充满混乱、破坏和死亡的地方,试着承受压力目击事实;意味着在军队、部落或恐怖分子的冲突时,在宣传的风暴中寻找真相。”
采访卡扎菲成为科尔文事业转折点。科尔文之后转任外交事务特派员,而其报道的新闻亦从过往专注于中东事务,扩展至车臣、科索沃、塞拉利昂、津巴布韦、斯里兰卡及东帝汶,成为英国战地记者的精英部队成员。在《星期日泰晤士报》的27年中,科尔文一直工作在战争冲突的一线,甚至拒绝回到总部。
在前南斯拉夫的报道获得了英国“最佳驻外记者奖”。1999年她在东帝汶采访时,由于制止了亲印尼武装组织的一次行动,被指拯救了1500名妇女及儿童的生命。同年年底,她跟随车臣反政府武装采访时,她跟十几个车臣士兵挤在一个6米长、2米宽的地方休息。有一次睡到半夜,科尔文被身下的两枚手榴弹弄醒。
“这帮亡命徒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很有可能发动自杀式袭击,连我一起入黄泉。这种事情每天都可能发生千百次”。科尔文凭借在车臣和科索沃的报道赢得了国际妇女传媒基金会的“勇气奖”。
科尔文的记者生涯在一次次冒险中,走向事业的巅峰。这并未让她产生急流勇退的想法,她更像“铁娘子”,越战越勇。2001年在斯里兰卡国内战争的战场上,科尔文被榴弹炮集中,失去了左眼。她的海盗装束让她成为许多年轻记者的偶像。这个流行的装束中装满了同行的敬佩和景仰。也有媒体质疑科尔文是不是走得太远了?科尔文的回答是:值得。
“这里的几乎每一栋建筑物都伤痕累累,坦克炮击穿了水泥墙,火箭弹则在屋顶上留下了坑洞。上周三,我所在的房屋被一枚火箭弹炸掉了天花板。在街道上,房屋已经全部倒塌,随处可见遗留的衣物以及家具碎片。”
这是《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玛丽•科尔文从叙利亚发回来的最后报道,而这百余字成为科尔文用生命换来的绝响。
几经战争,九死一生,却终未躲过劫难。她的母亲回忆说,“如果你知道我女儿,你就知道让她撤离前线是徒劳的……这就是她的命运……她知道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的内心。”战地记者的使命是什么?准确地、不带偏见地报道战争的恐怖,从中发现人性的丑陋与艰难时世中的温良。
英国首相卡梅伦称卡尔文的去世是“一个令人失望的悲哀提醒”,提醒我们自由、民主和人性的理想国远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