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组诗）

杜志峰

家乡饭

那味道想起就会滚滚而来

五脏六腑一下子全都起立

长大后才忽然明白

都是童年扎下的深根

干咂着嘴也能品尝出的味道

总是与欲望拌在一起

夏季就是凉风就是爽快

冬天就是火炉般地来劲

在远方经常想起家乡的饭菜

和炊烟缭绕中老妈的手艺

就像烟鬼酒鬼们犯了烟瘾酒瘾

伸手一摸就是一把哈喇子

香皂

就是想看看白嫩的模样

就是想闻闻喷香的味道

邻居家的一对双胞胎姐妹

缠着我城里来的表姑一整天

她们在她离开三天后

还把手伸出来给伙伴们看

三十年前的山村

三十年前的老槐树下

三十年前女孩子的诡计

现在讲出来时

除了表姐的眼里闪着泪光

而听明白了的孩子们

全都会哈哈大笑

金莲

明明邪教一样惨不忍睹

她们还是争先恐后地接受

精心绽开一对比一对更美的花朵

让花痴们争风吃醋

这些一茬一茬的女人

我们的奶奶我们的母亲

我们的祖宗

就让这两个字的一个名

仅仅三寸的长度

缚住五尺多的躯体

一代一代地

在此起彼伏的苦难中摇摆

那年冬季

推开门风迎面而来

而且风上含霜

霜好像不顾一切向下飘落

裹在身上就成了雨

雨虽然不算大但里边有

刀子一样的冰碴子

冰碴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白

就这么一路向前延伸

树聋了山哑了

田野和房子一片朦胧

父亲让我搓搓手焐焐脸跺跺脚

兴奋地说瑞雪呀瑞雪呀

明年就是一个丰收年了

玉米地

这一片是神奇的兄弟

那一片是秘密的姐妹

只要我们钻了进去

太阳再热也感到凉爽

秋风再冷也火热无比

白天就像大门挂上了锁

黑夜就像房里点上了灯

玉米叶指指脑门绿了

玉米穗羞羞脸颊黄了

就这样友谊在风里成长

爱情在雨里扎根

到秋粮入库秸秆还田的时候

玉米地就成为美丽的回忆

脚印

能琢磨脚印总是浪漫的

小女孩也不例外

那个叫青芳的女孩子

因为太喜欢胶底鞋的原因

几次对铁道旁的浮土动心思

她提着鞋子裸着双脚

贴着浮土里的鞋印认真地走

生怕踩坏了哪怕一个鞋印

一丝一毫都不含糊

就像她的脚也穿着胶底鞋

尽管太阳晒得满脸汗水直流

可流出的都是欲望的快乐

我是在海滩上看一群女孩子

追打嬉戏比赛谁的脚印更美时

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