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本质与澄明之境

2012-04-29 09:06刘文斌
理论月刊 2012年7期
关键词:海德格尔本质语言

刘文斌

摘要:传统的形而上学语言观认为语言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一种交际工具和思维的物质外壳,也是人类区别于其它动物的理性特征。海德格尔对语言哲学情有独钟,在语言的领域里面找寻存在的踪迹,在他看来,传统的形而上学遗忘了存在,让我们迷失在主体性的迷雾当中。海德格尔认为,语言既不是一种表达,也不是人的活动,区分人与动物的根本界限并不是语言,就其本质,他提出了自己独创的语言思想:语言是一种澄明之境。

关键词:语言;海德格尔;本质;澄明之境

中图分类号:B516.54;H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544(2012)07-0033-04

海德格尔曾经说过:“道路而非著作。”对于他来说,语言之思与其说是“哲学”,还不如说是通向存在近邻的“足迹”。他苦苦地寻觅那条通向语言之途、存在之处的道路,追寻人类得以安身立命的澄明之境。其语言之思极力地批判了传统的形而上学语言观,在此基础之上,他提出了自己独创的语言思想:语言是一种澄明之境。海德格尔对语言哲学情有独钟,在语言的领域里面找寻存在的踪迹。在他看来,传统的形而上学遗忘了存在,让我们迷失在主体性的迷雾当中。因此,我们只有倾听存在之音对于我们的允诺,才能找到居留之所,从而悠然地在存在之家中诗意的栖息。

对于海德格尔来讲,我们在改变语言的态度之前首先得纠正一个流弊已久的命题:“人是理性的动物”。在他看来,这种翻译是有问题的。这句话应该被译成“人是说话的动物”才对。因为存在即是“说”、“语言”,而“人”、此在只不过是“说”、“语言”的产物。语言创造了世界,使世界世界化,让事物在现身中到场,成为我们能够了解和把握的世界。据此,海德格尔认为语言不是交际的工具,而是存在的家园、存在之屋。“语言是存在之家”(das Haus des Seins)让所有存在者的存在都栖居于词语之中。存在好比巡游的王者,而语言则是王者的行宫,存在是通过语言被“说”出来的。

在日常的人际交流中,我们必须使用他人能够听懂的话语,必须遵循公众的逻辑,使用公众的语言,从而给出某种“说出的东西”,把语言作为对象化的东西进行处理。这样就产生了一种危险:在这种“说出的东西”中,“存在”本身就会隐匿消失。堕入幽冥之中。这种结果使得存在进入到了充满威胁和迷误的公开场所,增加了存在丧失的可能性。由此可见语言不是附属于人的特征,反倒是人了解存在的途径,是存在的表现形式。人通过语言了解存在,又通过语言居住在存在的近旁。人用自身的言说应和着语言的无声之说,从而洞悉语言的本质。因此,语言就其本质来说,既不是表达,也不是人的一种活动,而是存在自身的说话。即“语言说”。语言的本质就是“存在”,“存在”说话就意味着语言自身在言说。语言的本质就是本质的语言、本真的语言,这种语言有别于平常的逻辑语言,是存在自然的“天籁之音”。

海德格尔的思路非常清晰:人之说就是通常人们所理解的人说的语言,而存在自身说话的语言被规定为“道说”。物让四方的四重整体栖留于自身的同时,人之说应和着存在的道说,把天地万物聚集于一身,逗留在物物化、世界世界化的澄明之境。物化之际,物展开世界,物在世界中逗留,物总是与世界一起来造访终有一死的人。在这种过程当中,天地万物成其本质,实现世界入于其世界化,实现物入于其物化。当实现世界和物双化之际,区分使世界和物相互实现,以静默的方式实现世界与物的双化运作,这就是区分的大道发生。这种过程,海氏称之为“大道之道说”。因此,真正的语言就是寂静之音,存在之说。

这种语言才是本质的语言、本真的言说。人的本质由它来决定。是存在通过语言把人带入本己,转让给语言的本质,也转让给寂静之音。只不过,本质的语言确实也需要人的语言、人之说,通过人之言说存在的奥义才能为大众所理解。在此在的解释中,存在方能把自己的暗示公之于众,为人们所接受。我们万万不可忘记了这里面的逻辑归属关系:首先是由于人归属于寂静之音、隶属于存在之大道,终有一死的人才能够以其方式应和存在之音发声而“说”。当然,本质的、本真的语言要为大众所理解和接受,自然也需要人之言说,这也是海德格尔语言思想的应有之义。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无论是言谈、言说,还是倾听与允诺,都涉及到语言的本质问题。他为了丰富和发展他的语言观,提出了语言的“道说”性质,他认为本质的语言源于存在之音,也决定着人的本质。经过对语言的本质、本质的语言、本真的语言、非本真的语言,以及同一和差异等诸对“范畴”的反复辨析,海氏使得自己的语言观明显地有别于传统的语言观,而他关于语言本质的思考也逐渐明朗了起来。他彰显了语言的道说本质,与早期重视语言中“言谈”(Rede)方面有所区别的是,他特别强调语言中的“道说”(Sage)性质。在他看来,言、说的基本性质应该被界定为揭示、显现和去蔽(Aletheia),又叫做“澄明着的端呈”(Lichtendes Reichen),认定有声的人之说来自无声的寂静之声,具有“让显现”的性质。这种寂静之音是存在、自然的无声的诉说,而人的言说需要应合于语言的自然之说。

据此,海德格尔认为“语言是陈述”的见解遮蔽了语言的本质,掩盖了语言的原初意义,否认了语言之为语言的本质特征。因为这一说法把语言视为人的创造,人的工具。这样,语言就委身于我们的意愿,听任我们作为工具,进而对存在进行统治。其实,不是人创造了语言,而恰恰相反是语言创造了人。所以,海氏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和传统语言观截然不同的口号:“语言说”,并以此来表达自己关于语言本质的惊世骇俗的哲学思考。

按照海德格尔的理解,人是理性的动物这句话应该被解读为:人是能言说的动物,此在应该完完全全的从语言方面来得到理解。他把此在、语言和存在直接挂起钩来,在他看来,语言就是人乎言词的存在。Logos不仅具有“让人看见”的含义,还有“拢集”(Sammelung)的意思。因此,当我们道出命题之时,我们既是在揭示存在者的存在,又是使事物成其所是,语言是存在之屋,此在在语言中找到了自己。世界在语言中成其为世界。海氏不仅仅只从语言的表面现象来询问语言的本质,更是深入语言的存在论层面,深挖其根源所在,在根据与差异的关系中反思存在与语言的本质勾连。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避免落入传统形而上学的窠臼,实现语言的转变——以本真的、本质的语言来取代非本真、非本质的语言,凭借本质的语言而直达“思存在”本身。

当然,这种转变急需一种关于语言的承诺、倾听和反思,以及随之而来的本质语言的转换。而这种转换让存在自身澄明而又掩蔽地昭示着在场者之在场,这种情态被海氏称为:在场与在场者之二重性。作为此在之“此”(Da),就在于他吁请和召唤着这二重性,并具体现身为同一性和差异性的展开状态,以便亲聆存在之消息。诗人为神圣命名,此在则从存在的深处获取消息,然后用语词的方式传递境域之神的奥秘。这种传递必须借助一种本质的语言、存在的语言。于是,语言的本质就成为了本质的语言,也就是存在的语言。这种语言与逻辑语言截然不同,并非表达、陈述的工具性语言所能比拟的,它直接体现着存在作为存在本身的蕴义,让天地万物在当场现身中拢集于天地人神的四重整合。

于是,海德格尔坚定地认为语言的本质即是本质的语言,这种语言显然不同于非本真的言谈(Rede),而是本质的道说、言说(Sagen)。它更不可能是关于某个具体事物的现成符号、名称。他把语言的本质领会、揭示为“同一性与差异性”的根据,这种根据以暗示的方式进行的显示,就是道说(Sage),所谓“道说”(Sage),海德格尔认为它和“自行显现”这个含义关系密切。道说区别于人的“讲”,拥有根源性、缘构成的特征。在道说之中,在思悟之下,语言的本质转化为本质的语言,显现为一片澄明之境。语言与存在之同一性被再度允诺,这一允诺来自于“大道”(Ereignis),又通过语言与存在之相互归属而复归于Ereignis,在这一公开场中进行着天地神人的四方游戏(Spielraum)。Ereignis作为无蔽之真理在自行显示中又自行隐匿,在道说中若隐若现。可是,任何表达都足以打破寂静,打破了静默的言谈如何体现大道(Ereignis)呢?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海德格尔认为存在本身被确定为那种入于大道的思想只能无限接近但却不能一直保持在其中的区域,而这个区域的存在又必然需要通过语言来得到保证,以便维持住“居中”的性质。语言是世界的本体,区分让物之物化居于世界之世界化中,区分使物归隐于四重整体之宁静中,这种归隐提升物入于其本己,物才逗留于世界。区分使物静默而入于世界,召唤世界和物入于它们的亲密性的中间,召唤两者入于区分本身所是的那个间隙之中,从而从自身而来聚集两者。有所聚集的召唤即是发音,就是展示和去蔽,这种发声完全不同于单纯地造成和传播某种声音。

海德格尔由此回答了几乎所有关于语言的问题,包括发声的“说”究竟是什么,无声之说又是什么等等方面。他详尽地考察人之说与语言之说的相互关系,认为语言就是寂静之声,人之说来源于语言之说。此在能够以他们的方式发声而说,应和寂静之声而让语言居于存在之屋。但是在说出的东西中,“存在”本身会隐匿消失,沦入晦蔽,这就是存在的在场与不在场的二重性。通过存在的二重性,海德格尔极力阐释着语言的本质,对诗与思、语言进行根源性的阐释,极大地拓展了现代西方哲学的思维空间和研究疆宇,启发了后现代的语言见解,对后现代语言观的存在论转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通过对语言本质的思考,海德格尔力图摆脱语言工具论的影响,抛开语言表达说的习常理解,回归到语言本身中去研究语言。他因此而开辟了语言研究的新时代,使人类对语言的认识向前跨进了一大步。在他之后,德里达和福柯等人继续消解语言、人的主体性和独立性,彻底地将解构原则进行到底。此外,海德格尔更是致力于把“语言”与“存在”联系起来考察,为全面透视和把握人的生存境界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打破了传统语言观的一统天下,在语言陈述说、表达说和图式说的框架外另辟蹊径地发展了他的“诗化”语言观,启迪人们在人与世界最基本关系的链条上去理解语言问题。在海德格尔看来,本质的语言应该是诗的语言,是一种“作诗”的生存现象。当然,海氏之“诗”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诗歌”,而是具有更加丰富内涵的“Dichtung”(作诗)。他把诗解释为“有所澄明的筹划”,用海氏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筹划是被抛的,而在筹划中被抛者不是人,而是存在本身。”而所谓有所澄明的筹划,就是存在本身的投射,也就是存在之真理的显隐二重性。由此,他对存在之历史命运和真理演历寄予厚望,呼吁救赎当今时代的颓废现象,希望重新建构起一个“存在”的家园,让思者与诗人在吟咏歌唱中看护这个家园,成为麦田的守望者。

哲学应该找寻的是存在而不是存在者,追寻存在之作为存在,展现存在之真谛,找到存在自身的奥秘,耗费了海氏毕生的精力。如何才能超出形而上学的传统,以此来重新思考统治了西方哲学两千年的存在范畴,是海德格尔运思的根本任务之一。从此,在艺术作品到真理的揭蔽,从词语、物、饮品到诗、思的运思,无不表现了他力图挣破工具语言观的努力。他试图以“大道”(Ereignis)这个词语来取代已经被形而上学滥用的“存在”概念。在他看来,形而上学一直不能脱离某种特定的存在者来思考存在,把存在作为某种具体的、对象化的东西,而存在本身却始终被遗忘着,就连提问的地平线尚且是“隐绰不彰”的。由此,他强调我们应该回到“实情”本身,把存在看作是一个生成、发展、变化的过程,强调其本身所具有的引发和牵引的意义,以及由之而产生的构成内涵,这就是海德格尔澄明之境语言观所要表达的基本思想。

在这种语言观的视界中,任何事物都不是现成性、实体性和一成不变的存在,而是一种建构性、生成性和缘构成的“发生”,它们在一种相互引发、相互作用的行为过程中发生和成为自己的,在澄明之境中出场到来。海德格尔认定“大道”是难以定义的,就像早期希腊的逻各斯一样不可言说,因为它们的丰富意蕴确实难以言表。我们发现,海氏的“Ereignis”里面的确可以看到早期希腊Logos的身影,也融入了非形而上学表达的很多因素,这也是我们把他的语言思想界定为诗化的澄明之境语言观的原因之一。在他看来,他的“学说”并非是著作而是“道路”,是产生一切道路的道路,我们通过它方能去思考理性、精神、意义、逻各斯等其它方面。他认为,“Eiergnis”和“逻各斯”就是存在本身无所不在的运作,是存在本身既澄明又遮蔽着的到来,它“聚集”纷然杂乱的东西入于在场而成为在场者。原始的“聚集”就是语言本身,语言就是“逻各斯”和澄明之境。用海德格尔自己的话来说,就是es gibt,there be等等含义,它们在拢集与解蔽的两重运作中展开自身。

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海德格尔前后期关于语言思考的着重点是有所不同的。在前期,海氏好像并没有专论语言问题。在《存在与时间》里面,专论语言的只有34节,32、33和35在解释、命题与闲谈的名目下面间接谈到语言问题。而在后期,情况就大为不同了:语言的讨论差不多占了海氏的大半精力。在他看来,语言的本质就在开辟道路的“大道”之中展开,就是存在本身的流行和呈现。而原初的语言即是“本质的语言”。是存在本身的“寂静之声”(das Geleaut der Stille),是大音希声式的“大道之说”。作为道说,寂静之声为世界四重整体开辟了道路,让它们进入自己的切近之中,在天地人神的四方游戏中款款到场。

与前期思想不同,后期海德格尔从语言的存在论立场出发阐释了语言与存在本身的联系,更加远离了形而上学对他造成的影响,强调了人、此在对于存在的归属性。他认为传统哲学和语言科学对语言的解释,根本就不能通向语言的本质、找到一种源始的本质的语言。本质的语言应该是存在本身的显露和莅临,是源始的道说与“寂静之声”的降临。而人之说是对存在之“寂静之音”的回答或响应,与存在之音相承振和。语言与存在的一体运化,氤氲化育就是诗化的澄明的语言之两重运作。我们通过道说而听从语言的允诺,以便能够随着道说而“说”,向人们昭示无声的天籁之音。本质的语言在诗中本真地显示出来,而语言的纯粹所说就是诗歌,诗歌即是真正意义上的源始语言。我们居住在道说之中,存在于本质的语言里面。

在前期哲学中,“存在”(Sein)主要是指“此在的存在”,海氏希望通过对此在生存论的描述来接近存在,走向存在的切近之处,与之相邻。在《存在与时间》中,他认为语言的生存论存在论基础是言谈和话语。“话语”是此在的“一种特殊的世界式的存在方式”,是此在展开状态的生存论环节之一,与“领会”、“现身”(情绪)一样源始,都是“此在的生存论建构”,具有构成与生成的丰富蕴义。语言是话语之道说,而属于话语道说的基本方式是“倾听”与“沉默”。当然,倾听绝非通常所理解的“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听”,而是基于对存在领会和理解的倾听。对他人的倾听说明此在对世界的“领会”不是在自身之中,只有在对自己的倾听当中,才能构成此在本真的敞开状态。而言谈的另一种本质属性是沉默,真正的沉默只能存在于真实的话语中。作为言谈的一种基本能力,无言的沉默才是真正的“揭示”和“展现”。哑巴并不能运作真正意义上的沉默,因为我们首先得有话可说,体会到寂静之声对于我们的召唤和允诺,我们才能“沉默”(schweigen)。

只不过传统的语言科学和语言哲学并没有揭示出语言的本质,找到语言持存的根基性。对于海德格尔来说,语言的“根基性”恰恰存在于本质的语言、“诗化”的语言当中。这种语言自然不能够受到对象性、工具性和逻辑主义般的折腾,这样的折腾和摆弄只能是南辕北辙,结果就是与存在之音失之交臂、相去甚远了。如何才能找到澄明之境的语言呢?海氏提醒我们应该“经验语言”,学会“哀伤地弃绝”。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方能“在词语的崩解之处,让一个存在呈现出来。”因为“大道之说”和一般的“人之说”大相径庭,它表示的是一种“显示”和“显现”的过程,有让在场者显现,让不在场者隐匿的韵味。作为“大道之说”既是解蔽,又是聚集,正是这种二重性要求着人,召唤着人走向其本质。使得人归属于“大道”,“人言”归属于“道说”。他说道:“Sage乃是大道说话的方式”。“道说”即是“大道”的“成道”,也是一种“开辟道路”的运作,这种运作使得道说通达语言。海氏把这种运作形象地比喻为“开辟道路”,在此种“开辟道路”的活动当中,诗化语言的澄明之境把作为语言的道化之说带向有声表达的词语,让我们走向语言之路,走向存在之路。

那么,大道之说与人之说是什么关系呢?海德格尔回答说:是“倾听”与允诺。人之“倾听”就是在听“道说”的“语言”,倾听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人与语言、人与存在的归属性。“倾听”就是“听”存在之说,听自然之说,听大道之说。海德格尔把“倾听”看作对本质的语言、大道之说的应和,把它理解为一种更高意义上的“思”,一种区别并超越传统形而上学的“思想”的“思”,也就是作为存在本身的“思”。倾听的“思”让人与存在进行“对话”,是有所听且有所获的“应合”,是对无声道说之允诺的接受。所以,人不是语言的主人,相反,倒是语言“支配”着人,“占有”着人;语言更加不是工具,不是人的对象。对于海德格尔来说,语言和此在的生存方式息息相关,是此在的生存论环节之一。语言始终构成和发生着存在的消息,也洋溢着当场生发的意义:“语言乃是最精巧的、也是最易受感染的摆动。它将一切保持在这个自身构成的悬荡之中。就我们的本性是在这个悬荡着的构造中所造成的而言,我们就居住在此自身的构成之中”。所以,语言的本质就是居有着的显示,把被显示者释放到其显现的本己中去。大道之说,就是大道本身自行揭示或自行隐匿。语言的本质就是存在的自我展现,不能视语言的本质为某个概念,把它看成对象性的东西,更不能在传统形而上学的层面上来对待它。本质的语言应该是诗化的澄明之境、存在的寂静之声和自然(Physis)之音。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海德格尔的语言之思克服了传统形而上学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也远离了真理符合论的思想困扰。他融通主客二体,视主客二体的关系为存在本身的一体运作,创造性地运用了现象学存在论的研究方法,把西方哲学的语言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他因此而博采众长,融和了早期希腊思想文化的精华,把“逻各斯”的思想精髓纳为己用,对“大道”(Ereignis)开辟道路的性质倍加青睐,使自己的语言思想向天空的广阔自由开放,同时又生根于大地的幽秘当中,把摒弃形而上学的努力与早期希腊思想的质朴性很好的结合了起来。

人与存在、人与自然、人与诗化语言的澄明之境崭新的基础为现代人的生存展现了一个充满诗意、神圣的前景和一个有着西方逻各斯的境域。它向我们昭示:通过语言之征途,运用本质语言的威力,方能到达那些个“思的事情”,才能走向存在之真理,回到精神的“故乡”。在存在的一体运行中不仅仅是存在向我们彰明,就连“Nichts”(无)也能与我们休戚与共。这种运作也是存在本身、澄明之境的显隐二重性,它把哲学与思想、思与诗统一了起来。在古希腊的早期思想当中运思存在之真理,是海德格尔后期语言之思的显著特点。他认为通达存在之澄明境界的哲学之思和真正诗人的吟咏歌唱,不仅仅闪耀着理性的、智慧的光辉和源始的天籁之音,而且是艺术,尤其是诗,更是人之存在的呈现与表证:是人之此在在自身的缘构发生中对存在之音的轻声应和,亦是无蔽之真理的显现和揭示,它们共同昭示着存在的意义和存在的真理,体现着存在之真理的演历与存在的历史命运相邻相依。我们可以看到,本质的语言是诗与思,它们同为存在之思的运作方式。“诗”和“思”都是“存在的神恩”,是存在的寂静之音对于此在的无声的允诺。“存在”是树之根,水之源,而“语言”、“思”与“诗”则是存在之根生发的树干和枝叶,是大道之源引发的江河湖海。我们只有通过“思”方能领悟存在之境界,通过“诗”才可观照存在之本源,在语言的诗化的澄明之境当中,我们悠然地栖息在存在的家园。

责任编辑文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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