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靖 王成
“龙生龙,凤生凤”。知识分子和官员的后代更易从政?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问题,真的成了学者们的研究对象。
同济大学社会学系青年教师孙明在2011年第5期《社会》上发表《家庭背景与干部地位获得(1950-2003)》一文,得出了这样的研究结论:知识分子、干部的后代在干部选拔中占据了优势。这一研究实际上使全社会普遍关注的“官二代”问题,以学术研究的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
数据分析揭示“从政”之道
孙明所研究的是1950年至2003年间,家庭背景与干部地位获得之间的关系和影响机制。研究显示,家庭背景始终对子代的干部地位获得产生影响。1978年以前,良好的家庭出身和党员身份是获得干部地位所必需的政治资本,军人子弟凭借良好的家庭出身和入党中的优势,最有可能成为干部。而作为新政权核心的领导干部没有实现地位的再生产,他们在政治运动中也可能成为打击对象,其子女因受到牵连,并没有在干部选拔中占优势。
1978年以后,知识分子和干部的后代通过入党和教育获得两个中间机制,在干部选拔中具有优势。
孙明的论文,从广度和时间两个维度描述了家庭背景与“当官”之间的关系。在废除了科举制度之后,中国的干部选拔任用制度一直是中外学者热衷的话题。
孙明概念中的干部是指“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中代理国家权力的管理者和领导者”,并将“国家行政级别”作为衡量干部身份的依据。
孙明的数据来自2003年的《中国综合社会调查》,该调查被学界认为是当时较为权威的社会调查。在那次社会调查中,记录了受访者的工作变动起止时间、行政级别变动、18岁时父母职业信息。孙明根据调查数据,用回归分析方法考察家庭背景与成为干部之间的关系。
学术之外的现实
在社会学者眼中,社会流动、社会阶层的固化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仇立平认为:“在社会流动中家庭背景是一个重要因素,也是一个社会事实。”在更宏观的层面,孙明的研究结论具有现实合理性,社会阶层的固化是稳定社会的必然现象。“社会阶层的急剧流动,往往发生在整个社会出现制度性变革的特定历史阶段,比如在1949年前后和1978年前后,特定阶段之外,社会阶层流动都趋于稳定”。
仇立平说,现阶段所谓的社会阶层固化,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出现,这是经历70年代末80年代初社会变革之后的必然现象。90年代以后,只有小部分人能够向上流动,而大部分人会维持在原来的社会阶层位置。
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陈友华也表示:“恢复高考的最初十年,很多底层人士可以通过自我奋斗,实现向上流动。但是90年代以后,政治、经济资本更多地参与了资源配置,使中国出现阶层复制,阶层再生产的表现明显。”
包括陈友华在内,很多学者表示,今天,一个普通百姓依靠自己努力,不容易实现向上的社会流动,会面临“天花板效应”。“出身于普通家庭,在县里可以做到股长,在市里可以做到科长,在省里可以做到处长,但是如果要再向上,就非常困难。”陈友华说。
在陈友华看来,这种情况的出现有其必然性:“第一,社会上层家庭,能够为子代创造更好的生长环境。第二,父母成功本身也会给孩子某种意义上的压力,使得孩子在年轻时可能就追求这种成就感。第三,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父母可以给他们创造很多机会,这可能是其他家庭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第四,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接触的都是百姓,而总统家里的孩子,接触的多是社会精英,容易形成丰厚的社会资本,对成长有很大帮助。”
毫无疑问,更好的教育、更多的交往机会、更高的展示平台是每一个人得以成功的重要条件。“如果不是以受教育程度、已经展示的能力来衡量一个人的潜质,那反倒是不正常的。”一位社会学者说。孙明认为,在西方,家庭背景同样对子女发展有影响。
但问题是,无论你是怎样的受教育程度、家庭背景,当人们竞争的目标是“做官”的时候,就必须有一套维系公平的程序。对家庭背景与“做官”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其意义在于揭示其中的规律和机制,为完善干部选拔任用机制提供借鉴,这是很多中外学者关注这个问题的主要原因。
陈友华说:“来自中上社会阶层家庭的孩子们更容易成才,但是这样的人在社会中是少数。普通家庭基数比较大,虽然成才率比较低,但是绝对数也不少。在发达国家官员中,也是出身于上层社会阶层的人较多,但在中国显得更多一些。”
(龚宝良荐自2012年5月10日《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