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卷英雄张铁生的今生

王燕青

张铁生，因在1973年高考的物理化学考试中几乎交了白卷并在试卷背面写信，被捧为“白卷英雄”，成为红极一时的知青典型，成为政治人物的座上宾。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被打为“四人帮”帮凶，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成为公众嘲讽的对象。

出狱后，他下海经商，和6位合伙人共同创办的辽宁禾丰牧业股份有限公司。2012年，禾丰牧业即将在资本市场公开上市发行股票。作为第六大股东，张铁生持有禾丰牧业3224万股，持股比例为6.8％。参考禾丰牧业每股收益和主板市盈率，张铁生或将成为身家过3亿元的亿万富翁。

贵人金卫东

1991年出狱后，张铁生正在为做什么而发愁，妻子董礼平想到了自己的学生金卫东，希望他帮忙给丈夫安排一份工作。金卫东当时是中国最大的一家外资饲料企业正大康地的东北地区经理，而王凤久、丁云峰、高俊松等3位后来禾丰牧业的创始者，此时也在金卫东的麾下。金卫东看中张铁生身上的名人效应，答应下来，专程上门拜访张铁生，邀请他加盟。但是张铁生听说是为外国人打工，回绝了。

无奈之下，金卫东将张铁生介绍给辽宁省鞍山市辽河饲料公司的老板。辽河饲料公司是辽宁省当时最大的一家饲料公司，老板黄殿鹏是金卫东的朋友。第二天，金卫东乘火车送张铁生去“面试”。黄殿鹏很认可张铁生，任命他为辽河集团驻沈阳办公室主任，负责采购和公关。

在辽河集团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张铁生产生了自主创业的想法。1993年4月，张铁生力邀金卫东一起创办企业。于是，金卫东、张铁生、汪洋、丁云峰4人创立了沈阳天地饲料厂。当时金卫东起了3个名字：天地、天柱、九鼎，大家一致同意以“天地”作为新公司名字，表示顶天立地，4个人各占25％股份。总经理由金卫东担任，丁云峰主要负责饲料的配方，而张铁生和汪洋则负责市场销售。

天地饲料公司的LOGO由张铁生亲自设计的。他用笔帽蘸墨水直接在信纸上勾画，寓意4个人永不分离。因为4个人股份平均，表决时难分多寡，张铁生倡议金卫东一个人拥有两票的权利并得到一致同意，相当于公司董事会拥有5份表决权。

张铁生不甘心只做销售，他向金卫东、丁云峰学习饲料配方知识。后来，金卫东被提拔为康地公司全国业务经理，前往北京发展事业，丁云峰也跟随他前往北京。于是，他们二人退出了天地饲料，留下张铁生、汪洋两人继续运营公司。

金卫东、丁云峰是天地饲料公司的两杆大旗，他们走了，张铁生面临缺钱、缺技术以及没有厂房、产品和市场的困难境地。但困难并没有压垮张铁生，他通过借款、租厂房挺了过来。

经历了前期失败后，张铁生开发出适销对路的饲料产品，并依靠灵活的市场策略，打败竞争对手。到1995年，天地饲料已经占据了沈阳绝大部分饲料市场，公司拥有几百万元资产。张铁生的行业知识和市场经验在这一时期逐步积累完成。

禾丰牧业创业

因为业绩出色，金卫东后来分管华中片区。在打工这条道路上，金卫东的职务和薪水越来越高，但内心始终有自主创业的冲动，之前与张铁生合伙搞公司相当于搞副业。到了1995年左右，他决心彻底创业。

1995年春天，金卫东、王凤久等人确定一起创业。4月1日，金卫东从武汉飞回沈阳，张铁生开着一部跃进双排座货车去沈阳机场接机，还专门送了一台卡西欧中文电子词典给金卫东，后来这成为金一直携带在身边的重要物品。张铁生激动地问金卫东：“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4月2日，丁云峰辞职；4月10日，王凤久辞职；4月11日，金卫东、丁云峰、王凤久印好名片，代表禾丰参加了天津饲料博览会，在天津与王仲涛相见；随后，王仲涛辞职加盟禾丰；再后来，高俊松辞职加盟。6月18日，禾丰公司正式注册成立。1995年底，邵彩梅正式加盟禾丰。

1995年6月14日，辽宁禾丰牧业有限公司成立，注册资本120万元，法人代表赵玉礼。辽宁农垦商贸集团出资70万，占股58.33％，辽宁省农垦沈阳实业公司出资30万，占股25％，金卫东出资20万，占股16.67％。

1996年8月8日，辽宁农垦商贸集团将所持有的辽宁禾丰58.33％股权全部转让给金卫东，金持有辽宁禾丰75％股份，辽宁农垦沈阳实业公司持有25％股份。

1998年11月24日，辽宁农垦沈阳实业公司因为资金短缺需要收回投资，金卫东、辽宁农垦沈阳实业公司签署了《注销公司申请》。辽宁禾丰注销后，金卫东将所分得的辽宁禾丰资产投入沈阳禾丰，具体包括：账面资产132.94万元，其中增加沈阳禾丰100万元实收资本，其余32.94万元作为资本溢价；专有技术(“新型高效饲料预混剂”)作价100万元，增加沈阳禾丰100万元实收资本。

张铁生加盟禾丰

1998年2月20日，金卫东、丁云峰与张铁生、汪洋签订股份转让协议，天地饲料厂注资沈阳禾丰。金卫东、丁云峰分别将所持有的11％、9％股份平分给张铁生和汪洋。公司合并时，金卫东发现，虽然他和丁云峰之前已退出了天地公司，但工商注册的股东仍然是4个人，他对张铁生、汪洋的举动深为感动。

在合并过程中，双方只是君子协议式的，并无过多的利益计较，对敏感的财产问题4个人一拍即合。禾丰公司拥有了“禾丰”、“天地”两个品牌，股东人数变成8人，包括：金卫东、丁云峰、张铁生、王凤久、邵彩梅、王仲涛、高俊松、汪洋。后来汪洋决定退出，其持有的10％股份被分配给其余7位股东。合并完成后，金卫东持股27％、丁云峰持股18％，其余5人分别持股11％。

金卫东认为，张铁生是他一个非常重要的伙伴。尽管在政治上受到很大的挫折，难能可贵的是他出狱以后没有放弃，从头开始。

2000年，禾丰牧业公司成立5周年，7位创始人决定拍一张集体照配上诗，做成贺卡送给员工。金卫东为了张铁生，特意改写了自己5年前创作的一首诗，将“海到天边金做岸，山登绝顶云为峰，峻松枝头凤久立，涛声依旧彩梅红”，改成“铁生万里金做岸，石层干韧云为峰。峻松枝头凤久立，涛声依旧彩梅红”。

5年前的诗里面藏着金卫东、丁云峰、王凤久、邵彩梅、王仲涛、高俊松等6人的名字。改写后的诗，把张铁生的名字也写进去了。

金卫东认为，张铁生为禾丰牧业贡献了很多，他理应得到大家的肯定和尊重，特别是天地饲料和禾丰牧业合并，为禾丰带来了资金和市场，他是当之无愧的、称职的禾丰创始人、好股东。

2001年8月15日，金卫东任命张铁生为集团执行总裁，负责集团日常管理工作。2002年，金卫东与张铁生沟通后，决定由王凤久担任集团总裁，金卫东担任董事长，张铁生为监事长兼商政总监。

2003年3月12日，辽宁禾丰牧业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注册资本5300万元。金卫东、张铁生等7人以沈阳禾丰牧业净资产出资2373.56万元、对沈阳禾丰的债权出资1288.74万元、持有的辽宁爱普特贸易公司股权418.70万元共同出资4081万元；其他16名股东以货币出资1219万元。

玩命工作

张铁生所担任的监事长职务并不是虚职，他需要对公司分布在各个省市的分公司进行监督，并承担使分公司更好融入总公司的管理和文化的重任。2000年开始，禾丰牧业的扩张规模越来越大，从上游饲料行业延伸到饲料贸易、养殖业等下游板块。禾丰牧业采取与他人合资或兼并收购的方式组建分公司，拓展公司所在地市场。

截至目前，禾丰牧业拥有7家分公司、63家全资或控股子公司、18家参股公司。对分支机构的管理、控制、融合，成为公司管理的重要课题。

张铁生也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2001年12月8日，周六，休息日。张铁生带着技术部经理和农大禾丰总经理，一行3人到凌源的禾丰公司检查。500公里风雪路，张铁生赶到的时候已经下午5点了。他愣是没吃一粒米、没喝一口水，直接听取汇报，然后到车间、库房等生产基地一一考察核实。当晚8点才吃过晚饭的张铁生又忙着组织大家就近在招待所开起了总结、交流会议。在这次小型的交流会议上，张铁生详细分析了鱼粉等原料的采购、质量、价格、产地，并且将自己多年积累的谈判技巧、经验方法都做了介绍。3个小时后，张铁生又带队连夜赶往兴城的禾丰公司。

刘继业等朋友有时给张铁生打电话，他总是很忙，一会儿在新疆，一会儿又到别的地方巡查分公司去了。

张铁生对公司员工相当重视，这一点，他与金卫东、邵彩梅等有相同的理念。公司几个创始人决定拿出股份奖励给员工，张铁生毫不吝啬拿出自己的部分。2000年秋，7位创始人无偿出让25％的个人股份给18名内部优秀的青年管理者。

2006年4月，李树怀、计成、刘铁林与张铁生签订股份转让协议，分别将其持有的股份转让给他，转让价格为1元／股，田野将所持股份以4元／股转让给金卫东、邵彩梅、张铁生3人。金卫东、邵彩梅、张铁生3人自愿将受让的股权用于未来激励优秀管理人员。

禾丰牧业总部办公楼一层大厅，很独特地树立着一座持刀关公铜雕和一座青铜大鼎，意味着：“对内义结同心，精诚团结；对外一言九鼎，取信天下”。

退出一线

禾丰牧业的董事会会议“很不一样”。每次召开董事会，相比于其他公司表决式的会议程序，禾丰牧业的每一位董事会成员都要准备详细而严谨的PPT做工作汇报，详述自己分管领域内一阶段的工作问题、工作收获以及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等。这样的会议将整整持续一天。中午的便饭基本都是在内部食堂解决。“不外出开董事会、不外出吃饭，都尽量挑晚上的火车回总部开会”。禾丰牧业知情人士称。

张铁生在公司办公时，基本都是乘班车上下班，在公司食堂吃饭。在公司董事会上，张铁生一般话比较少，不苟言笑。私底下，他是一个很和善的人。禾丰内部员工对张铁生的过去少有非议。他们很敬重张铁生，张也很有威望。

往人堆里看去，几乎不能一眼把他找出来。张铁生对衣着等一点都不讲究。但是对有关公司发展、员工利益等大问题，他非常严谨。禾丰牧业员工食堂管理员向员工们承诺严保餐具消毒，为了验证此事，张铁生特地安排了“暗探”，进行全程跟踪。结果发现，“数以千计的碗筷，每天循环使用，消毒严格，无一漏网”。听完汇报，张铁生“对食堂姑娘们的敬意油然而生”。

就在张铁生事业如火如荼时，他的生活遭遇重大变故：2007年左右，他的妻子董礼平因为脑血栓过世。

2008年，张铁生卸任禾丰牧业监事会主席一职，丁云峰接任。在禾丰牧业官方网站上，张铁生的职务是名誉副总裁，这是一个象征性的职位，他已退出禾丰牧业的日常管理工作，变成一个纯粹的股东。

2010年，在禾丰牧业15周年庆时，禾丰牧业创始人员以及管理层在《中国畜牧业杂志》上发表各自感言。张铁生写道：“退休后，海外赋闲3年。对西方主流社会的文明程度，我甚是欣赏。”

张铁生拥有新西兰永久居住权。

他感慨：“我已届花甲之年，总有不久人世的苍凉和紧迫感。好在大家还年轻，有时间点评闯王李自成，有理由笑谈八旗败家子儿。”

张铁生曾向老战友提及今后的打算，他有意将自己的财富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给他很疼爱的女儿，一部分成立一个基金，“回馈社会”。

上市之路

2003年，禾丰牧业完成股份制改造，预计2008年完成到资本市场公开发行股票的目标。2012年5月，禾丰牧业正式进入上市流程。

在禾丰牧业上市准备期内，张铁生为了确保公司能够顺利上市，到一个个分支机构进行实地调研、核查，撰写报告，认真负责。如果上市成功，张铁生将成为亿万富翁。

如上市成功，禾丰牧业将是国内排在新希望、大北农之后的第四大上市国产饲料企业，金卫东、张铁生、邵彩梅等人的目标是将公司做成世界级饲料供应商。

禾丰牧业也为国际饲料巨头所看好。2006年，国际饲料巨头荷兰德赫斯集团决定参股禾丰牧业，他们聘请世界第二大律师事务所美国贝克·麦坚石公司和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对禾丰牧业进行审计。

两大机构用四十多天时间，对禾丰牧业进行了严苛的审计，最后得出结论，“禾丰是中国难得一见的干干净净的公司，保持十余年健康高速成长并极具发展潜力。财富来源合法，财产真实可靠，公司结构合理，逻辑严密，企业管理的正规化程度超过了很多外资企业”。

当年5月30日，荷兰德赫斯集团全资子公司德赫斯(中国)与禾丰牧业正式签署了《股份认购协议》，德赫斯分两次认购公司新增股份，认购完成后，德赫斯(中国)所持禾丰股份不超过公司增资后总股本的15％。

8月22日，德赫斯(中国)以16.13元／股的价格，认购禾丰牧业588.8889万股新增股份，占增资后总股本的10％，耗资9500万元。以此时认股价估算，张铁生的身家超过8762万元。

2007年，德赫斯(中国)以13.71元／股的价格认购了346.4052万股，占公司增资后总股本的5％。2008年10月，德赫斯(中国)将持有的15％股份转让给德赫斯(毛里求斯)公司，股权转让价格为1.51欧元／股，约合15.24元／股。此时张铁生持有禾丰牧业424万股，按照德赫斯(中国)转让价计算，价值6200多万元。

2010年，禾丰牧业在公司第二、三次临时股东大会上通过决议，两次向公司老股东转赠股份，张铁生所持股票增加到3224万股，占公司新增股本后总股本的6.80％。

2011年，禾丰牧业每股收益为0.57元，按照目前沪深两市食品和饲料加工企业20倍的平均静态市盈率计算，禾丰牧业上市股价应该会超过10元／股，张铁生所持股票市值将超过3亿元。

考虑到禾丰牧业未来良好的成长性，张铁生长期持有手里的股票，有可能未来的身家会更高。到目前为止，禾丰牧业的市场主要集中在长江以北。如果禾丰牧业能够把长江以南的市场拿下，它有可能成为国内最大的上市饲料企业。(本文摘编自《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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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亚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