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际良
1937年5月5日下午,海伦乘坐卡车抵达延安。
5月6日清晨,正忙着召开中共全国代表会议的毛泽东和朱德就前来看望海伦。
一见面,毛泽东同海伦握手,亲切地说:“我是毛泽东,欢迎你到延安来。”
“我早就从照片上认识您了。”海伦从手袋里取出笔记本里夹着的毛泽东头戴红星帽的照片,双手递给毛泽东,她风趣地说:“这是我丈夫在保安为您照的相。我在西安跳窗户逃出来时,身上只带两件东西:一件是您的照片,这就是我来见您的介绍信;另一件是一盒口红……”这几句风趣的话,引得毛泽东和朱德都笑了。
毛泽东接过照片端详,自言自语地说:“没有想到,我看起来还挺精神咧!”
“您的这张像拍得真好!我丈夫说,这是他的得意之作。”海伦说:“它在报刊上一发表,就吓坏了蒋介石,轰动了全世界。”
“哦,没想到我的照片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毛泽东说,“斯诺先生让世人看到我们共产党人和红军并不是红毛绿眼睛,杀人放火的‘土匪,我们感谢他。”
“在中国我头一次听说你们的时候,有人说‘朱毛、‘朱毛,我以为是一个人呢,后来才知道你们是两个人——朱德、毛泽东。你们的名字,按汉语的意思‘朱就是‘赤,也就是红色的,代表革命,‘德就是有道德,朱总司令是有革命道德、德高望重之人;而毛泽东,代表着您是要把自己的一生,泽及东方的人民,这是多么伟大的抱负呀!简直像耶稣基督一样,要为人类献身。”海伦不停地说。
“斯诺先生近来好吗?”毛泽东问道。
“他正在北平赶写关于你们的故事。您的生平事迹堪称经典,它将影响每一位读者。所以,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亲自来访问你们。我丈夫要我从您这里获得最后一章。”海伦说。毛泽东和蔼可亲地点点头。
40多年后,海伦回忆起初次会见毛泽东、朱德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她写道:
毛泽东在那座古老的砖地小院里同我握手,欢迎我到延安访问的时候,他举止随便,态度冷静,谦虚好问。我的第一个印象是:他是一个中国人,而朱德却不是。朱德走得很远很远(指早年赴欧洲探寻真理),而毛泽东却按照他自己的条件,以一种若有所悟的独立性,呆在他自己的那个省区里。当朱德在一张破旧的方桌后面谦逊地坐下时,双手放在两只袖筒里,帽子仍然戴在他留的平头上。毛泽东从方桌跟前把他坐的椅子拉到一边,脱掉他那顶软绵绵的红星军帽,一束浓密的黑发垂到耳际。他交叉着他那异常健美、强悍的双手,显示出真正的力量。毛泽东的手,完全不像中国普通知识分子的手,也不像工人阶级的手。毛泽东的身材在中国人里是异乎寻常的高大、体魄健壮,两只手,是同他的体格相称的。
关于朱德在海伦心目中的形象,她写道:
我发现他和传统中的形象完全不同,不是一个挥舞红缨大刀,率众杀敌的凶猛战士。实际上,他很慈祥和善,说话安静,尤其是他为人谦虚,甚至到了宁愿默默无闻的地步。
从外表上看,朱德身高和普通人差不多,非常结实健壮。最突出的特点是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总是透着慈祥的目光。我当时对他的印象是:他从心眼里是个真正的人道主义者,这在中国是很少有的;尤其少见的是,他是个军人,却并不以战争为职业,而把它做结束苦难的一种手段。他无疑是个感情丰富宽宏大量的人。朱总司令是个头发灰白的50岁的老战士,至少有半生岁月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度过的。在他脸上深深的皱纹中,仿佛写下了中国没完没了的内战中多次战役的悲惨故事。他的嘴巴老是带着忧愁与严肃的表情,可是,他一笑起来,满脸笑容,令人心醉……他的动作并不粗鲁,而是温文尔雅,缓慢从容。他仿佛像沉思的佛爷那样安详恬静。
海伦认为:朱德与其说是个有权威的指挥官,还不如说是个受群众爱戴的领袖。他的天性和习惯都是民主的,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朱德的妻子康克清曾向海伦讲过一些关于朱德的故事。她说:“我认为他的主要特点是:天性非常善良。其次,对一切大小事都十分负责。第三,他喜欢跟普通战士在生活上打成一片,时常爱和他们谈天。”
“军中的群众打心眼里爱他,因为他过的是普通战士的简朴生活,必要时,也和他们干同样的活儿。他的绰号叫‘伙夫头,因为他像个普通战士。1927年开始有了这个绰号,那时他在湖南茶陵。一天晚上,国民党军队搞突然袭击,朱德正和一个警卫员在一所小房子里,敌军来了,追问:‘朱德到哪儿去了?朱德马上站起来指着街那头说:‘他不在这里,我是伙夫,我知道朱德还在街那头呆着呢,当敌兵慌忙去找他时,朱德乘机逃走了。”
“朱德对部下讲话非常朴实无华,他们都能听得懂。他不太忙的时候,就帮农民种庄稼,他常把谷子从山下挑到山上去。他结实,健壮,喜欢打篮球,看田径赛。他不挑食,除了爱吃辣椒外,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因为他是四川人。晚上,不到十一二点钟他不睡觉,可是总在五六点钟就起床了。”
“他喜欢运动,但是也很好学。他仔细订出读政治学、经济学的读书计划,现在每天都复习德文一小时,同时还在红军大学教书。他也喜欢和朋友们聊天,并不总是一本正经,虽然他不像毛泽东那样幽默。”
“一般说来他没有脾气,我从来没和他吵过架,在战场上他却是会发怒的。打仗时,朱德总是在前线指挥,但是没有受过伤。”(摘自《作家文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