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体育摄影的一次谈话

2012-04-29 00:44
数码摄影 2012年8期
关键词:电视转播体育新闻数码

在2012伦敦奥运会开幕前夕,《数码摄影》杂志编辑部与新华社摄影部国际照片编辑室副主任、第52届“荷赛”体育专题类单幅一等奖获得者吴晓凌以及前路透社驻中国首席记者、两届“荷赛”评奖团评委王身敦一起,就体育摄影的表现形式,做了一次简短的谈话。

奥运的影像风格

《数码摄影》:与早年间的奥运新闻照片相比,现在的奥运影像真可谓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现在奥运会的摄影记者团队如此庞大,就以新华社为例,每次奥运会新华社都会派出大量的体育新闻摄影记者,不同的人会不会拍出不同风格的奥运作品?

吴晓凌:器材对拍摄风格的影响是相当大的。奥运会的口号是更快、更高、更强,各个领域都有这个愿望。受器材的局限,早年间体育新闻摄影记者都要练出绝活,比如说50米的自由泳,运动员一口气憋下去,等他冒出头的时候赛程已经过半了,在那个没有自动对焦的年代,你能够拍到一张实的照片就是大家都觉得了不起的记者了。后来相机有了自动对焦、长焦镜头,但是胶片还是一个限制,当时胶卷的费用很高,美联社一天奥运会要消耗几千卷胶卷。但是新华社的记者当时是每天每人只给2卷或者4卷。

如今的器材和技术已经相当完善,对于拍摄来说,很多技术难关都交给了相机去解决,所以现在的体育新闻摄影师能拍到一些当年想都不敢想的照片,不过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作品风格的同质化,虽然新华社也有不少具有明显个人风格的摄影师,但是在奥运现场,很少人有胆量和勇气敢于放弃常规拍法而去寻找创新。

通讯社与奥组委的合作

《数码摄影》:从现在的奥运图片中,我们看到背景都非常干净,这也有利于商业感的体育新闻摄影作品诞生。

王身敦:世界各大通讯社非常重视与奥组委的合作。奥运会现场没有广告,这确保了前景、背景干净,再加上现在先进的拍摄器材,就能出来干净完美的画面了。

通讯社跟国际奥组委频繁的沟通,确保了他们的拍摄位置和背景选择,例如击剑比赛,通讯社会要求将观众席的灯光调至最暗,这样出来的作品非常具有艺术感。基本上所有摄影师都会站在提前选好的最佳角度,出来的照片也就大同小异。虽然一些摄影师尝试在固定的位置拍一些不同的东西,但可能压力很大,多数摄影师没有时间按自己的想法做一些改变。

体育摄影要面对市场

《数码摄影》:体育摄影好像是比较特殊的新闻摄影类别,它必须要面对它的客户和市场,通讯社、报纸、图片库是它的客户,而广大观众和读者就是它的市场,所以奥运摄影风格也必须追寻这个市场规律。

吴晓凌:体育摄影不是一个自主性非常强的摄影门类,当媒体和观众都习惯这种大结像、主体突出、瞬间感非常强的摄影方式的时候,通讯社只能尽力去提供这种照片。作为摄影师来说,这种个体的追求和现在的商业要求实际上是有出入的,有冲突的。我们必须满足这个职业的基本的要求,有时候是一种痛苦的抉择,因为给你规定了一些束缚,要必须拍到谁,必须要拍到什么景别的谁,冲刺的时候我们必须要一张肌肉饱满、怒吼的形象。但它不见得是摄影师心中最感动的奥运时刻。有些摄影师用大画幅相机、移轴镜头来拍摄一些比赛场面,商业上很不成功,可能没有卖出去,但是在艺术探索上是得到业内承认的。

王身敦:这就是市场的问题,很简单,要是明天吴老师去伦敦奥运会,他的客户不是新华社而是一家画廊,你想他会拍什么样的照片?他可能根本就不带数码相机,他可能就带4×5,8×10大画幅相机,他知道他的客户要求的是什么。比方说有10张刘翔的照片,当然是最震撼的那张放在头版。很正常,所以说客户所带来的压力是这样建立起来的。然后现在比较常用的器材,每秒12张。12张都能对焦锁定,那你出问题的机会就少了点,这样你还敢用每秒5张去拍吗?

同质化是体育摄影的最大问题

吴晓凌:现在,体育新闻摄影最大的问题就是同质化。在数码年代,大家学习得非常快,不像以前,有一个绝技的话,别人要琢磨很久。而且胶片时代,学习是有成本的,现在数码时代首先看到就很容易,相机又即拍即放,没有什么难度。

王身敦:从前的那些体育照片我还会去欣赏,现在的基本上都不看了。

《数码摄影》:您说的从前是指胶卷年代?

王身敦:对,手动对焦胶片时代,那时候还能看到不同的风格。有时候还会特别地去买一些高水平的体育杂志来看,现在基本都是一模一样的,体育摄影实在是太商业化了。比如说NBA篮球,肯定最高的顶上有个照相机机位,篮板后面有一个机位,来来去去都是那种动作,换的只不过是场景。足球比赛也一样,门后面一定有一个遥控机位,球门两侧有一排机位。总而言之,越来越少的人会去拍一些人性的照片,现在的体育摄影师也被限制得很严,大多数体育比赛不允许摄影师跑来跑去,顶多在一些特殊地点摆放遥控机位,但那不能严格说是摄影师“拍”到的。

吴晓凌:当然体育摄影有它的特殊性,比赛其实提供了一个舞台,它本身是展示力、展示美、展示各种情感的释放、胜利失败。照片中可能就包含这些,平时要特意挖掘捕捉的东西,现在就完完全全展现在你面前,所以这种情况下拍摄到就相对容易。在这个前提下,怎么能够用合适的手段来展示出各种情感,或者是把人当作一个物件,当作一个光影的效果,也是一个方法。有的人就选择把其中的人当作一个没有感情的影调,一个光影,在画面中不体现这种情感的力量而是一种形式感的力量。每个人对这种敏感点选择不同,拍出来的照片风格也会不一样。

摄影师其实就是一个三脚架

吴晓凌:有一个比喻,拍摄现在那些通俗意义上的常规照片,摄影师其实就像一个大三脚架一样。我在用那些顶级的摄影器材时,很多时候是疑惑的,按下快门,眼前一花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在相机上一回放,什么都拍到了。这到底是人拍到的还是相机拍到的?自己都搞不清楚。

不过很多人不太满足做一个大三脚架,即使在很重要的拍摄场合,他们也有自己的一些追求,明明有很高的快门速度,但是偏偏用慢门,明明有很好的镜头,但非要用玩具镜头,还有用针孔、移轴镜头等等。

相当容易的体力活

吴晓凌:以前都说体育摄影是很难的“活计”,但现在我看来,体育摄影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体力活”。

王身敦:确实很累,带越来越多的摄影器材,设备越来越重。如果你要求新华社给你配一台M9,那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不一样。

吴晓凌:很可能拍不到,刘翔出线了还没对好焦。

王身敦:肯定能对上,刘翔在哪里冲线你肯定知道,他不可能冲到别的地方去,这是体育摄影的特点。

《数码摄影》:是不是正因为您所说的“容易”,使得一些接触摄影并不太久的摄影师也能拍出比较好的作品来?

吴晓凌:对,其实无论什么年代,摄影的基本技法还是那些,慢门、追随、爆炸、光影这些形式学习起来并不难,有了好设备和技术,就看怎么运用和发挥了。我个人觉得技巧形式和意义内涵是跷跷板的两端,特别注重形式的话你必然会使意义那方面的表现减少。

王身敦:这个不只是体育摄影的问题了,整个新闻摄影都存在这样的问题。

电视转播带来的改变

《数码摄影》:本期专题,我们搜集到了很多历史上的奥运老照片,对比现在精美的奥运“大片”,那些老照片呈现给我们的感觉更人文、更纪实,而如今的体育摄影,更像是带有浓郁商业味道的新闻摄影。这带来了观众读图习惯和审美的转变,我想现在很少有人愿意在报纸上去看一张场景杂乱的奥运照片,大众的口味已经偏向于这种瞬间感更强的图片。

王身敦:我个人更觉得奥运会这种摄影风格的改变,很大程度上是电视转播带来的。早年的奥运会,是没有电视转播的,这意味着当时没有一批特别专业的人士去看,所以从摄影的角度,我们会看到现场好像很乱,其实现在的奥运现场也一样杂乱,只不过不会出现在电视转播中,而摄影是在逐渐接近和超越电视转播的水平,当然,器材的越发先进也是另一个重要原因。

关键照片

王身敦:在新闻摄影领域,或者是通讯社内部都会说一个词——key picture(关键照片)。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去拍那些看起来很另类的照片,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在传媒领域,没有哪家通讯社会主动放弃key picture而去选择那些不主流的照片。任何艺术性的体育新闻作品都会在服从key picture的前提下才会被人看到。

有很多的体育比赛,主要机位都会锁定在一些明星运动员身上,有时候一个运动员身上要被锁定几十台相机。你们看现在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会不停地插播明星的动作回放,不停地有明星特写,这在上世纪80、90年代都没有过。

当大家看到本期专题的时候,第30届伦敦奥运赛事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很多崭新的体育新闻摄影作品正逐渐呈现在世人面前,先进的摄影器材和数字技术给我们带来了更多更具创新意识的作品,各项比赛的悬念也经过4年的沉淀即将揭晓,我们在为伦敦欢呼的同时,也应该向历史致敬,既为那些创造历史的英雄,也为那些记录时代的影像。

最后,我们期待更经典的奥运影像诞生,它们也许不关乎成败,但一定有关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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