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生字课/新作六首

2012-04-29 00:44高凯
诗潮 2012年9期
关键词:打麦场雪亮大槐树

高凯,1963年出生,甘肃合水人,中国作协会员。现任甘肃省文学院常务副院长。为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优秀专家。出席《诗刊》第十二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心灵的乡村》《纸茫茫》等多部。先后获1983年《飞天》文学奖、第五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甘肃省委省政府敦煌文艺奖一等奖、首届闻一多诗歌大奖、《芳草》第二届汉语诗歌双年十佳、首届《大河》主编诗歌奖等奖项。

代表作

村小:生字课

蛋 蛋 鸡蛋的蛋

调皮蛋的蛋 乖蛋蛋的蛋

红脸蛋蛋的蛋

张狗蛋的蛋

马铁蛋的蛋

花 花 花骨朵的花

桃花的花 杏花的花

花蝴蝶的花 花衫衫的花

王梅花的花

曹爱花的花

黑 黑 黑白的黑

黑板的黑 黑毛笔的黑

黑手手的黑

黑窑洞的黑

黑眼睛的黑

外 外 外面的外

窗外的外 山外的外 外国的外

谁还在门外喊报到的外

外 外——

外就是那个外

飞 飞 飞上天的飞

飞机的飞 宇宙飞船的飞

想飞的飞 抬膀膀飞的飞

笨鸟先飞的飞

飞呀飞的飞……

新作六首

大槐树词

一棵参天大树的怀抱

究竟接纳了多少流离失所的子民

乡音里 大槐树就是大怀树

大槐树底下广阔无垠

茂盛的树冠 是系在黄土里的树根

为村子绾起来的一个故乡结啊

树挪一步死 而人挪一步活

寸步不移是一棵大槐的胸襟

即使背井离乡 生是大槐树底下的人

死为大槐树底下的魂

叶落归根 是子子孙孙

一句共同的墓志铭

弹 琴

把所有的弦都绷紧

让自己的身心彻底放松

一个澄明的人 蹑手蹑脚

舞动十指去弹人世间的那些灰尘

就是弹琴

而在严寒到来之前

把一团旧棉花弹成新棉花

也是弹琴 弹棉花的人

当然就是弹琴的人

一切动人心弦的动作

都是弹琴 比如一只鸡的叩首啄食

一只鹰的振翅凌空

甚至一场离谱的狂风暴雨

一个在风雨中奔跑的人

弹琴的最高境界是对牛弹琴

让一头或者一群吃草的牛安静地倾听

然后愉快地流出洁白的乳汁

全靠弹琴人的弦外之音

打麦场上

那一刻

连一袋烟的工夫都没有

父亲一躺在麦堆上就睡着了

睡得很香

第二天

第三天 甚至到了第二年第三年

甚至抬腿跨过半个世纪到了今日

我仍在揣想 一顶草帽下

父亲的梦乡

我一直以为 那一刻

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是我的父亲

巴掌一样展开的打麦场上

晾晒着一家人的安详

我也幸福地怀念着 那一年

究竟聚集了多少粒精神饱满的麦子

小山丘一样在打麦场上拔地而起

让一个疲惫不堪的农夫

横卧在自己身上

羊皮筏子

这应该是羊一生最生气的时候了

气鼓鼓的 被集体绑在一起

命都没了 一个个

还一起给谁生了一肚子闷气

但生气归生气 从没见羊

合伙把一个欺负自己的人丢到河里

从此岸到彼岸还是此岸和彼岸

一群羊其实是自己在生自己的气

而自己只剩下一个个空皮囊

生多大的气 羊都伤不了自己

兔年的典故

没想到我是一个幸运的兔崽子

竟然从多舛的本命年闯过来

谢天啊谢地

幸亏和我较劲的还是那些龟儿子

谁也不可能再侥幸追上我 还没成精

我当然还没有一只老虎在原野上厉害

随时都可能落入别人的口中

幸亏在万分危急的时候

我把守株等我的猎人咬了一口

逃过一难 幸亏我给自己挖了三个窝

幸亏春天我没有把窝边的青草吃掉

深深的草丛 我始终静若处子

不见我的踪影就没人撒鹰

我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幸亏我的尾巴长不了也短不了

否则 我死狐悲伤

或者我死把狗烹

刀子沉浸在月光下

一把刀子

雪亮雪亮 在一把雪亮的刀子里

我突然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刀子沉浸在月光下 而我

沉浸在刀子里 面目狰狞

从未使用过凶器的人

意外地深入一把还没有开刃的刀子

我感到了自己骨头里的阴冷

喋血的刀子都是擦不干净的

即使用这千年雪白的月光清洗

刀膛里总是充满血腥

而且 一把刀子一旦伤人

也会给自己留下难愈的内伤

一把刀子在月光下等待开刃

月光下的一把刀子像一块镜子的碎片

真切地照见了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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