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萍
伦敦奥运会期间,火了两条微博。一条是“奥运会就是:一群最需要运动的人,看着一群最需要休息的人,在那里运动。”另一条是“当前国内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胆固醇,和缺乏体育锻炼之间的矛盾”。虽为调侃,但不无道理。
过去30年,中国的经济成就举世瞩目,经济增长让几乎任何社会问题都更易于解决,但健康问题则不一定。中国曾经历了受益于经济增长、生活条件改善、国民健康水平大幅提升,从而进一步促进经济增长的良性循环阶段,但也有为了经济增长,透支环境,资源,透支国民健康,人力资本,为经济可持续发展埋下阴影的阶段。现在的我们就处在后者这样的阶段,各种慢性病井喷,企业家、员工过劳死频发,亚健康人群持续增长。
所幸,健康力,作为一种长期被忽视的竞争力,在其作用日益彰显的今天,所受的关注也越来越多。比如,对于工作场所健康问题的重视,因为作为社会劳动者群体,我们每天在单位里的时间超过了在家的时间(睡觉除外),如果工作场所的健康问题解决了,那么整个国民经济和社会健康力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企业家是个让人崩溃的职业
传统中国文化崇尚要奋斗就要有牺牲,所以我们有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等成语典故,所以我们有全民学习焦裕禄事迹,所以至今我们的主流媒体仍不乏某某先进人物如何带病工作、废寝忘食的报道,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优秀。
所以有了床垫文化这样的企业传统。床垫文化始于1988年初创业的华为。当时,几乎每位华为员工都有一张床垫,一床毛巾被,卷放在办公桌下面。午休时,席地而卧;晚上加班,不用回宿舍,累了睡,醒了爬起来再干。
所以有了职位越高,血压越高的说法。据媒体统计,一个典型的中国企业高管,每天工作长达11个小时,睡眠仅6.5个小时,一周只休息1天,每周有21个小时花费在会议桌和谈判桌上,17个小时奔波于各种交际应酬,还有17小时花费在商务旅行上。身处经济发展最急遽的国度,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企业业绩考核的短线行为,被慢性病和心理亚健康折磨最深的,非企业高管这一群体莫属了。他们成功掌控了财富,却难以掌控自己的身体。曾有说法,这群人不进医院则已,一进医院必然时日不多矣。
所以有了网上所流传着的一组高管英年早逝的惨痛名单:2001年7月,青岛啤酒总经理彭作义心脏病发作离世,时年56岁;2004年11月,均瑶集团董事长王均瑶因患肠癌医治无效离世,时年38岁;2005年9月,网易代理首席执行官孙德棣猝死,时年38岁;2007年12月27日,百度前CFO王湛生在三亚游泳时卒去,时年40岁;2008年7月,同仁堂董事长张生瑜突发心脏病去世,时年39岁;2011年7月,凤凰网前总编辑、百事通首席运营官、总编辑吴征,游泳时突发心脏病去世,时年39岁。
除了死亡,还有想方设法逃避的。2007年,黑龙江海外集团董事长李宝宇放弃巨额资产人间蒸发,只为找回“正常人的生活”。不幸的李宝宇最终被员工和各级领导找了回去,重新去过令他身心疲惫的生活。他的结论是,企业家是一个让正常人崩溃的职业,他告诫女儿千万不要步自己的后尘。
公开资料显示,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已有1200多名企业家因自杀或非正常原因身亡。而健康状况欠佳正成为侵蚀企业家领导力的最大隐患。
拿女人当男人,拿男人当牲口使
当老板的如此,当然更谈不上对员工健康的关注。如在被戏谑为“拿女人当男人,拿男人当牲口使”的金融、会计师等收入颇丰的行业,加班加点连轴转,三餐无定时,靠过量咖啡硬撑,构成员工在任务密集期的人生常态。普华永道25岁女硕士猝死的消息曾引起微博热议,而富士康的13跳,更是国人至今提及仍感哀恸的黑色记忆。
凌志军在《联想风云》中的描述非常有代表性:“2004年1月的某一天,柳传志到海军医院去看病,被一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联想在这家医院为自己的员工办理了‘医疗合同。多年以前为柳传志医疗‘美尼尔症的李大夫,现在开始为越来越多的联想员工看病。‘你手下的那些年轻人都不要命啦,他对柳传志说,‘你看看,全都是一身病。于是柳传志看到那一串名字和一串疾病:高血压、心脏病、脑血栓、肝功能小三阳……他深知治理一个大公司的艰难,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才过了三年,他的年轻经理们几乎个个拖上了一身疾病,还都有同一个症状:晚上失眠,好不容易睡一会儿,还做梦,梦里全是公司的事。”
隐形炸弹与丰厚回报
不说企业是社会单元,担负一定的社会责任。光说企业是个盈利机构,若其领军人物没有健康的体魄,无疑是为企业埋下了一颗隐形炸弹,企业家的突然离世通常会扰乱企业正常的发展节奏和扩张步伐。如高庆昌突然身亡,万昌科技的董事长先是由其女婿担任,后又改由其儿媳担任,显见其匆匆离世之后,企业并未做好相应的权力传承准备,最高决策层的频繁更迭无疑既会影响员工士气,也会拖累企业发展。
而没有健康的员工,企业成本损失也大受影响。《哈佛商业评论》曾提到,由于员工疾病所导致的直接医疗成本仅占所有医疗成本的25%。另外75%的非直接医疗成本为隐性医疗成本,其中由于员工长期失能造成的占1%,短期失能造成的占6%,缺勤造成的占6%,工作效率低下造成的占62%。由此可知,因员工健康问题引发工作效率低下而导致的成本要远远大于直接就医的医疗成本,并造成一定程度的生产力损失。
美国心脏学会的研究表明,企业对员工健康的每1美元投资,就会在当年带来3—15美元的回报(医疗费用的节省和减少因病不能工作导致的浪费)。试问公司的哪一个部门能为公司有限的资源投入带来如此丰厚的回报?
欧美:休假为充电
美国前总统肯尼迪有句名言:“健康的体魄是其他一切人生成功的基础。”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就有着运动员的体魄和竞技状态。在美国,日理万机的总统动不动就带着全家度假,全国人民不但习以为常,而且认为理所当然:总统在充电,在提高自己的领导力。
总统如此,商业领袖们也不甘落后。甲骨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劳伦斯‘埃里森、西门子前首席执行官克劳斯,克莱菲尔德、维珍集团的创始人和主席理查德,布兰森、达美乐比萨的创办人莫纳汉等人,都以热衷于健身出名。他们塑造了这样一群领导者的形象:精力饱满,积极向上,信心百倍,充满热情,体姿优美,谈吐自如。更有机构,将领导者的健康与企业从优秀到卓越之间划上了等号。每年7—8月份,欧美企业高管的集体休假,更是他们充电的必然节目。
山姆会员店(Sams Club)的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康奈尔(Brian Cornell)曾说,成为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并不意味着一天24小时都殚精竭虑。他谈到,“如果在医院,一位医生告诉我,直到凌晨三点他还在回复电子邮件,我会让他给我母亲早晨做手术吗?”他问道。“在企业中也一样。始终保持良好的状态,管理好自己的精力是很重要的事情。”
在关爱员工健康方面,欧美的视野无疑更为领先。工作场所健康计划关注员工健康的方方面面,从疾病的预防、健康体检、健康教育,到健身设施、健身课程、弹性工作时间,再到小型医疗室、医疗保险、人性化的病假制度。阿迪达斯、苹果、思科、雀巢、耐克等公司都为员工建立了健身房,几乎所有的世界500强公司都引入了帮助员工解决心理和行为问题的EAP项目(Employee Assistance Program,员工帮助计划)。
谷歌屡屡被评选为“最受欢迎雇主”,离不开其为员工提供的健康计划。为了员工的身体健康,谷歌开设了大型户外综合体育场,包含足球场、篮球场、网球场等,在室内则设立了保龄球馆、舞蹈教室等。为避免久坐影响健康,谷歌提供多种型号、适合站姿和坐姿的办公桌椅供员工选择,还可以根据员工身高定制桌椅。另外,谷歌还为员工提供营养丰富的免费餐点和更充裕的假期。
“健康就是生产力,健康高效的员工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GE大中华区医疗总监吴瑾表示。精明的商界领袖深知,对员工健康的关注既不是慈善活动,也不仅仅出于社会责任,企业对员工健康的投入正是对企业人力资源的再投资。中国:逼出来的员工健康管理
在中国,对工作场所健康的认识伴随着血的教训而产生。2006年,华为员工胡新宇猝死,华为的加班文化受到质疑,随后,多起的猝死事件将华为推向风口浪尖,2008年,华为设立首席员工健康与安全官,设立健康指导中心,规范员工健康标准,积极开展疾病预防工作,提供心理和健康咨询。可以说,华为在工作场所健康计划上的先行是逼出来的。
现在,腾讯、百度等在内的很多中国公司也开始在办公区设立瑜伽房、乒乓球台等健身设施。但相对于国外公司的运动补贴等有吸引力的激励方式,这种类似于“你运动或者不运动,健身设施就在那里”的状态,能起到的作用还十分有限。很多员工以“太忙了没空去”为由不参加运动,甚至还有人在网上兜售公司作为福利发放的健身券。
中国的工作场所健康计划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需要企业的引导,也需要员工健康观念的转变。
卓别林在《摩登时代》里说:用有限的生命去拧无限多的螺丝是没有结果和意义的。中国人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于任何人而言,健康是1,财富、智慧、朋友是跟在后面的0,有了健康,才可能收获成百上千,否则,后面有多少个0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