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处回眸(组章)

2012-04-29 00:44弥唱
诗歌月刊 2012年9期
关键词:咖啡杯秋声月色

弥唱,女,籍贯上海,现居新疆,在政府部门工作,作品散见《诗刊》、《诗潮》、《青年文学》、《西部》、《绿风》等各种刊物,2011年获得台湾 “叶红女诗人奖”,出版诗集《无词歌》。

从单音节到纯五度,iphone的容量再升级,也存贮不了这些生命认领过的回声……

——题记

单音节

应该从这杯咖啡写起。

从咖啡杯里唯一的甜味,被黄昏的眼神搅拌起的心跳。从咖啡杯前一本安静的诗集,每一句背景之后将要燃放的夜晚。从咖啡的深处。被咖啡浸染的等待正蓄谋着一场亘古的颠覆,或者幸福。

而音符丝绸般绵延,调整着六点钟光线的呼吸。玻璃窗外的情节是残忍的,它们随一封信游移,就要跌进这个夜晚全部的秘密。那些积攒了一年的苦难,等待着被下一段时光领取并消融。

不,是被另一个人间稀释,还原它最初的战栗。

我持续地颔首。含住一个世纪的守望,含住今生。

你来之前,我要把一个字低低地收紧,让大地暂停,在下一刻开出我要的花朵。

咖啡杯里,为你珍存的容颜已经染红了水中的落日。

应该从这仅有的音节写起。写天涯此时,当夜晚成为夜晚。

标准音

一束火焰与一束火焰的拥抱足以唤醒二十年前沉睡的河床。

此时,十月的水位已随星空的迁移越涨越高,就要漫过因季节的堆积而拥挤着的枯黄的落叶。泪水是前世的,难以被一座岛屿认领。海浪像船歌,拍打我们手中的尘世。此时,夜空收回寂寥,城市的内部蓄满大水,冲毁一块化石坚韧的决心。

当火遇到火,世界仅是水的俘虏。那座岛屿的姓氏也已不再重要。

此时,唯有莫扎特的明朗和声经久不息,漫过起伏的墙壁和宫廷般矜持的长廊。天完全黑下来了,每一个漏洞都敞开得如此完美。

在你的目光里,一些诗句重新排列,那些离歌、哑语、回声和赋格被置身于这夜晚的清辉中,闪烁出崭新的旋律。我也成为被你命名的一个词语,以和声小调的姿势唱出我们的标准音。

你说,此前的一页落日翻过的决不是白昼最后的答案。

此时,月色是唯一的证词,将我们的音符装进它的流淌和缱绻中。

此时,我决定成为一面海水的灰烬。

雨夹雪

这是连续两天来天气预报的重点词汇。尽管春天还停在南方,视线里还随处可见积雪的残痕,我依然作为三月的旅人充耳不闻这寒冷的预警,穿布裙,露出一小截锁骨呼吸三月里暧昧的早春。像一个异乡的异客,我拒绝着这个城市里不谐和的颜色。

我努力删除记忆里阻隔过一次相遇的时空:一些陈旧的岁月、蜿蜒的山脉,一大段由于你的陌生——那些因为各自冥冥中沉沉的迷失而交错过的一场轮回。

清晨散落、午后微醺、暮色将至、凌晨初放的时候,我忽略理论中横亘的残忍,遗忘身陷的这一段人间。在一潭清澈的深水中,我辨认着朝向你的方位。被聆听里的电波定义,我就住在你的水底。

我们的居所过于辽阔,没有经纬和年轮。

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如此幸运了。

之前的时光为零,我在起点看见了你纯白的历史。一个城市与另一个城市的关联也早已注定。携带你温软的唇语,我攀缠于一根树干上成为最初的雨水。

而每一个开始,都只是续篇,那些被情节充满的时针,总是从中途开始启程。乘着你的护佑,我几近窒息并溺你而亡,海水仅是我们用来相遇的道具。

在与光年抗争的虚空中,我始终开窗,让拂过你肌肤的风吹进来,沐浴我从未流失的忧郁。

我在我们的时空里舞蹈。此时,三月漫过来。雨夹雪在另一个剧场里上演,过于遥远。

此时,我们相视,寂静。我们听见泪水停在梦中。

冷色调

也许,我应该调整夜晚的方位,让灯光更亮一些,让玻璃上的露珠伸向星星,让水回到水中?

也许只要一缕晚风就够了,窗边的龙舌兰弯下腰来,碰响一叠稿纸上不为人知的心跳。这一束始终放逐于深林的火焰。只要这一阵风,我的林带就会与我共舞,在一场燃烧中完成两个人的人生。

这是我预想过多次的场景:夜晚和水。水和火焰。风。林带。我反复忽略他者——桃花,河流,路过的麋鹿,一些过期的面包屑。我越过三月的这些事物,用低音区抵达夜色里的情节。我甚至用鼠标空出梦境,通知吃惊的子夜:水,或者火焰就要出场。

我们就要走进祭坛。

而夜色安详。灯光在静谧中一直亮到了凌晨。一支笔在手心中静默着,把三月继续空下来。像我喉咙里一场淤积的大水,正被春天劫持。

这个夜晚,没有人知道回声的原点。没有人知道,一阕哑剧中的女主人身怀月色,无词,静声。

画外音

多么希望那声音不要停下来。至少别停在这个时刻,这刚刚解冻又被一场大雪封锁的夜晚,比一层薄冰更加脆弱的二十三点,这任你覆盖千万次视线也不会再亮起来iPhone 情结。

多么希望此刻的静止可以过滤出一叠厚厚的时间:子时、凌晨、五更、黎明......好让下一次午后快马加鞭。

如果我能把清晨的梦恰好做到了远处的一间书斋。

而夜幕深睡。甚至不愿发出一丝死寂的声响。扎马尾的人影在墙壁上挪动着不安。其实,只要回到灯盏之下,她就能轻易完成一次对黄昏的遗忘——像谁的手指轻启,顿时切断自己与月色的关系,封闭明月镜子般碎落的消息。

她听见那声音停下来。停到世界的原点和夜晚的终结处。那些音节是别人的,就连那些匆匆升起又缓缓降落的虚幻也是。宛如窗外的这又一场春天。

二十三点,她起身,扩充黑夜的边缘。与那些被疼痛中断的音节一样,她也仅仅只是三月多余的部分。她自知。

你也知道。那些情节里的用户名、愿望中的密码都知道:她在三月之外。

她只是路过人间。

纯五度

第三座城市里,子夜和黎明是重叠的,窗幔外的曙光与玻璃内的灯光也是重叠的。

在你的山谷中,我是归途的小兽,画经纬、铺云朵、藏秋声。我携带的红色涂改着潮水并决定着秋天的流向。我叙述过的那枚青果终于回到它最初的家园。

你用静默的节奏说出全部的秘密:这个世纪标注于每一句修辞之后的画外音——那些被时光颠簸过的秋收,季节之外的意义。

在你的眼底,我敞开生命最初的真相,敞开为一个人预存的汛期。神秘园东路,玫瑰饱含着露水,在天阶与泥层合一。

此时江水失色,岸边的一颗石子露水般柔软,它截获了秋天寂静喷薄的内心。

我们占用了各自最和谐的位置。纯五度。秋声盛满秋声,月色紧裹月色。我们相视,在彼此的渊底,试图用一生将爱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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