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雅琴
韩晗,85后,武汉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一枚。他热爱桌球、单反摄影,也热爱红酒。他年纪不大,却已发表多部作品。可说起最爱,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历史。
近日,韩晗出版了自己的第十本书——《寻找失踪的民国杂志》。书中,他对《呐喊》《狮吼》《笔谈》《新语》等9种民国时期的杂志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谈到时下年轻人看历史的态度,韩晗有些不以为然。“我们的父辈、祖辈对于历史,那是从书中得来的,是严肃的正史,他们在面对五千年历史时,是充满着敬畏、虔诚之心的。我们这一代言论的忌讳减少了,资讯暴增了,穿越、戏说开始火红。严肃的历史被当成‘那些事儿来一笑了之,年轻人对历史名词知道的多,但真正接触历史真相的时候却少了许多,很多人热衷的是一些名人轶事、宫闱秘闻与花边琐事,真正大历史观并未在这一代年轻人的心中建立起来,这便是‘戏古。”
韩晗自认是个被历史泡大的孩子。
一两岁,韩晗刚学会说话,父亲就让他背诵“夏商周秦汉”的历史朝代表、唐诗、宋词,四岁,练习书法,《玄秘塔碑》和《神策军碑》是他摹写最多的字帖,可以说,韩晗的启蒙教育,就是国学教育。很自然地,这些幼年的国学熏陶让他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最初的兴趣。
八岁那年,韩晗患上了病毒性心肌炎,住院半年,休学三年,他的小学基本上是在家里度过的。在家期间,他读完了父亲收藏的所有“小人书”后,开始一边翻辞海,一边阅读古典文学名著。
“我记得我读的第一部完整的历史小说是《说岳全传》,这部小说是一部非常男性化的小说,但是给了我这一生的精神——绝不服输、敢于战斗、忠于信念。”
出于对那段历史的兴趣,韩晗开始搜集宋代的铜钱,那段时间他搜集了上百枚宋代的铜钱,一枚枚古旧的铜钱,在韩晗看来,是最直观触摸历史的途径。
“当我拿着一枚按照苏东坡手迹制作的‘元丰通宝,我会感知到北宋汴京的繁华;在厚重的‘绍兴元宝上,我仿佛触摸到了南宋初年海上贸易的兴盛,历史的遗物是最真实的,当你用手去碰触那些遗留下来的客观实在时,你会觉得,古人离我们并不遥远。”
正是因为小时候喜欢收藏铜钱,韩晗养成了从实证的角度来研究历史的习惯。读大学时,他开始关注文学史、思想史与中国社会制度史。博士生时,韩晗所学的专业是文学史,文学史的历史证据是什么呢?大多是作家的书信、日记与旧报刊,这些东西可以让他直观地碰触到历史,拿到对于文学史第一手的资料。在这种动力的推动下,他开始着手研究民国时期的旧杂志。
“我始终有一个学术观点,就是‘现代文学以史为主,当代文学以论为主,现代文学(1919年〜1949年的中国文学)离现在已经比较久远,我们与其对张爱玲、鲁迅等人空发议论甚至臆想编造,倒不如真正地通过一手资料,看看他们当时究竟是怎么想、怎么做的。”
研究民国杂志,说起来轻巧的一句话,做起来的确不容易。收集杂志就是摆在韩晗眼前最大的困难。
韩晗介绍,他的杂志主要有三个来源。因为长期以来养成的淘旧书习惯,让韩晗自己搜集到一部分民国杂志。此外,他的大伯也是一位出色的藏书家,对韩晗的研究,他倾囊相助,也提供了一部分杂志。此外,韩晗四处托海外的朋友在国外博物馆找一些残破的藏品,影印后寄给他,“因为我是做研究,所以我不必像藏书家一样看重品相、印刷质量之类,只要能看清字迹,我就可以使用。”
在研究民国杂志的过程中,韩晗发现当下一些年轻人对民国时期的看法,是不够理性的。比如很多“国粉”(崇尚民国时期文化的人)甚至认为军阀混战、国难不已,给文化带来了繁盛机会,走出了以胡适、郭沫若为代表的一批民国大师。
韩晗在研究中发现,民国时期真是非常艰难的历史阶段,战争频繁、治安糟糕,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文化人的生活颠沛流离,很多民国杂志朝不保夕,不是被轰炸、查抄,就是缺乏资金而停刊。那些文化大师都是后人“追封”的,仅从他手头那些民国杂志上看,大师们都曾是为报屁股补白的作者、或是连几块办刊的大洋都拿不出的读书人,或是被炮火驱赶到四处避难的知识分子……那才是他们最真实的生存状态。
因为历史,韩晗邂逅了自己的爱情——他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迷恋民国历史的女孩。浪漫的是在两人相识的第900天他写完这本《寻找失踪的民国杂志》。此后,他又出版了这本书的台湾版,作为礼物,送给心爱的女孩。
谈到关注历史带给他人生的变化时,韩晗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给记者做了一个假设:“倘若我从小没有接触历史,我一定会像很多人一样,高举着‘活在当下的大旗,在魔兽时代或是苹果电子产品中消磨自己的时间,或是做着如何穿越成为某位高富帅阿哥的梦。”
接触历史,关注历史,让韩晗找到了一个跨越时空与先哲们对话的工具和平台。
如今很多小说、电视剧里,皇帝大臣可以天上飞,古人可以唱卡拉OK,这种戏谑历史的做法,让韩晗觉得有一些悲哀,他希望自己做的事情可以把历史还原到原来的样子,他努力走入历史的深处,去理解那些前辈文化人的追求与迷惘,去发掘那些已经湮没在历史废墟中的文化陈迹。
“尽管不一定那么好看,但却是事实。因为有些东西,我们必须要去尊重他,这是一种习俗,也是一种道德仪式。”韩晗坚定地说。
与其热衷花边地“古戏”和迷恋虚假地“粉古”,不如自己真切地“钻古”——走进历史,寻求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