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沧
(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江苏南京210046)
在西方科学哲学中,自从库恩、拉卡托斯把科学认识论和科学方法论的研究对象转到科学史方面之后,历史主义学派便引起科学哲学界的广泛注目。费耶阿本德虽然被认为是历史主义学派的一位代表人物,但他的科学史观与库恩、拉卡托斯等人的科学史观的内涵却有着实质性区别。这就是:虽然库恩、拉卡托斯等人也认为科学是一个不断演变更替的动态过程,认为应该通过丰富的科学史实和详尽的案例分析来概括、总结科学的方法论、认识论、科学的性质、结构及其发展演化规律,但是他们在研究科学史及科学哲学时,运用的方法依然没有超出形式逻辑的思维方式,还没有能够运用辩证的历史观和方法论来研究科学史本身;然而费耶阿本德已经认识到必须把那种仅仅将科学史作为单纯研究对象的历史主义转变到用辩证的历史观来研究科学史的方向上来。科学哲学家也应遵循辩证法把任何一个科学问题都提到一定的历史高度来分析。因为任何问题,哪怕是极其相似的问题,只要放进不同的历史环境就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因此在研究问题时,谁如果忘记该问题发生的历史条件和知识背景,他就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他所运用的方法也不是真正的历史主义方法。科学史告诉我们,应该成为理论的多元论者;检测和评价理论的真理性要紧密地联系历史和现实。如果“失去与现实的关联,我们一定都将变得困难”[1]。
费耶阿本德为了阐释自己的关于知识增长的科学史观,首先对前人的一些认识进行了批判。他批判了波普尔的有关科学史就是不断“猜想和反驳”的否证论模式,认为科学并不像波普尔所言“一切定律和理论本质上都是试探性、猜测性或假说性的”[2]。科学理论的起点也不是始于问题,而是始于人的活动,因为问题不仅是人的意识活动的结果,任何问题都不能脱离表达它的概念而单独存在。而术语、概念这些主观的东西是不能离开客观对象和人的实际活动而主观自生的。比如“在科学研究的过程中,许多关于理论和事实重大冲突的令人头痛的反常案例被认识到并被放置在一旁。然而正是这些反常经常导致重大的发现”[3]。为此,他认为,宁可说科学是始于具有实践和现实意义的游戏和艺术,因为许多情况下正是游戏和艺术常常是产生新思想、新理论或新问题的温床。这里,不只是世界上无数美丽的设计和令人惊叹的创造都是手艺精湛、思维清晰、智慧超群的建筑师和艺术家所为,就是许多科学理论,类似化学、物理学和天文学理论的产生也都常常与绘画中的色彩使用、透视方法、小提琴弦的振动与音色之间的关系、对神奇天体现象的猜测和构想等紧密相关。当然,这些所谓的新理论、新思想、新问题在这类艺术游戏中出现时通常是不规则的,含有矛盾的,与事实的关系也是含糊不清的,但是它能够得到发展改进和修正。
关于库恩的科学动态发展模式,费耶阿本德认为其最大的困难是不能说明革命为什么会带来科学范式的变化,根据何在。其次,是没有说明新理论究竟从何处产生,新理论能否像政治革命那样很快推翻旧理论,并取而代之。其三,是常规科学与非常规科学的界限是否存在。同一领域同时并存的两种对立理论在科学史上大量存在,如光学中的微粒说和波动说,地质学中的均变论与灾变论,天文学中的演化学说和宇宙大爆炸学说,等等,对于它们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谈不上谁属常规科学,谁属非常规科学。对此,费耶阿本德主张多元方法论和多元的科学理论同时并存的观点。关于拉卡托斯的科学发展模式,费耶阿本德说,在拉卡托斯看来,用一个进化的研究纲领取代一个退化的研究纲领是合法行动;相反,保留这个退化的研究纲领也是合法的行动。因为一个退化的研究纲领同样有可能“东山再起”,有着不可估量的前程。因此给予一个间歇时间,允许其潜在的力量展现,将是明智之举。但一旦将这种引进时间的标准与“时间限定”联系在一起,就会使其成为一句空话。因为如果能够等待一段时间,那么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为此,他说:“方法论必须给予我们想考察的那些思想一个‘喘息的机会’。给定一个新理论,我们且莫立即就用习惯的标准去判断它的去留。严重的内部不一致也好,明显缺乏经验内容也好,同实验结果剧烈冲突也好,都不能阻止我们保留和详细制定一个我们出于某种理由感到喜欢的观点。在我们的方法论评价中,最值得考虑的,是一个理论在漫长的时期里的进化,而不是它在特定时刻的形成。”[4]
费耶阿本德在批判前人科学增长模式的过程中,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指出:科学进步的起点或科学与非科学相区别的起点,是一个对含有大量经验内容的理论感兴趣的科学家,或一位想尽可能了解他的理论的各个方面的科学家,将首先运用一种多元的方法论,把自己感兴趣的理论与其他理论进行比较,而不是与经验、事实或资料进行比较。而且他的比较是为了修正而不是抛弃在比较竞争中失败的见解。根据理论的“增生原则”,参加比较、竞争的理论、假说越多越好。它们可以从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获得。它们可以来自过去的神话、童话、宗教传说,也可以来自现代人的各种偏见。它可以来自专家学者的研究,也可以来自外行的奇思怪想。而且所有这些可供选择的理论、传说、猜测,在竞争中都处于同样的地位和条件。因为一个真正的“自由社会是所有传统都具有平等权利和进入权力中心的平等机会的社会”;在这里,不论是科学、宗教、神话故事、巫术或传说,如果我们能够“给各种传统以平等权利,不仅是正确的,而且是最有益的”[5]。
那么人们将如何进行合法、有效和有益的比较与选择呢?这就需要保持新的理论、假说、推测,直到它被必要的辅助学科所补充,而且必须在它面临清楚明白的反驳事实的时候,保留它。我们可以解释保留它的原因,证明反驳它的“事实”与之不相关,或者是人们的幻觉。但是不能只用单一的理由来支持这种解释。因为科学史上常常发生的是:一个新时期常常开始于一种向后的运动将我们带回到一个早期阶段。在那里,理论更含糊、更少经验内容。这种倒退恰恰不是一种偶然事故,而是具有一定的功用。它是我们欲要推翻现状的实质,因为它给我们提供了详细发展主要观念和思想的时间与自由,也是为发现所必需的辅助性学科。
然而,我们怎样才能说服人们跟着我们指引的方向走呢?怎样才能诱导他们离开一种论证充分、似乎不可反驳的、经验上是成功的理论体系,而使他们转过来忠心于一个不成熟的和荒唐的假说?怎样才能使人们相信现状的成功仅仅是表面的?显然要使人们相信、接受新思想、新概念就必须通过其他途径而不是论据。它将需要引进非理性手段。例如说服、情感、为此目的的传说以及求助于各种成见。我们需要这些非理性手段是为了把握一种只不过是盲目信念的东西,直到我们发现辅助性学科、事实、证据,转变这种信念成为合理正确的知识。在这种说服和转变的过程中,把过去明显相关的证据推到一边,通过“为此目的”的联系把新资料引入,科学的经验内容被大量减少。这种新理论开始可能没有人注意,也没有实用价值,因此也没有发明和观念给予支持。但是若得到部分的支持和合理性,就足以开始一种新的倾向。如果开始了一种新倾向,就意味着从证据向后退了一步。如果任何观念都能变得合理,且能收到部分支持,那么这后退的一步实际是前进的一步;而且摆脱了牢固束缚的高度证实的和粗俗描述的理论体系的专制;接着便是更为一般的或更抽象的推测取代被反驳的理论,产生新的推测,而且通过对这些推测进行验证来确立新的观念或理论。
从上述费耶阿本德关于科学知识增长模式的论述中,可以看出他的模式比波普尔、库恩、拉卡托斯的模式要复杂得多、客观得多。的确,人们在科学研究活动中,常常是通过不同理论、学说的对比和选择来推动科学进步的。问题是这些不同的理论、学说、假设、推测是哪里来的。费耶阿本德认为可以通过“理论增生的原则”以各种可想象的方式获得。然后在增生的基础上进行比较、选择。被选择的理论、传说要给它留下解释、说服和验证的机会,于是向后退行就非常必要。因为它常常是科学进步的实质性作为。这就好像探索人类意识的起源一样,必须深入研究儿童的心理意识的成长过程,才能获得真正的认识。现存的许多理论学说都早已经以含糊不清的形式存在于一些古老的观念当中。正像未来的一些新理念、新观念早就可能以含糊不清的形式存在于现代人的一些奇想当中一样。后人的工作,关键是使用一切方法复活它们,使之逐渐变得清晰明白,成为一种取代曾经排斥它的旧理论的新理论。此外,这后退的一步的主要目的还在于要人们摆脱旧的理论观念和经验事实的束缚,重新以原始观念作为起点思考新观念、新理论、新经验和新事实。所以,费耶阿本德十分注重把科学的发展进步当做一个过程来研究,十分注重把人类认识史的全部丰富材料作为研究、探索和培植新理论、新学科的基础。这样,人们在研究过程中回头看、向后退就绝不是偶然的,而是十分必要。也正是在上述意义上,费耶阿本德才说,向后退是推动科学进步的实质。
费耶阿本德既认识到科学史和人类史一样,其发展是曲折、迂回的,“每个时代都有个别的、局部的、时而前进、时而后退的运动,都有脱离一般运动和运动的一般速度的各种倾向”;又认识到向后退实质上是向前进的一个必要步骤和手段,这就更使他的科学发展模式带有辩证法性质。正如列宁所言:“把世界设想成一帆风顺的向前发展,不会有时向后作巨大的跳跃,那是不辩证的,不科学的,在理论上是不正确的”[6]。“因为革命的发展通常不是直线上升,不是连续不断地向上高涨,而是要经过曲折的道路,经过进攻和退却、来潮和退潮的道路的。在发展进程中,来潮和退潮锻炼了革命力量,并且准备了革命的最后胜利。”[7]同样在科学史上,任何新观念、新理论也都要有充分的酝酿准备、生长和成熟的时间。任何旧观念、旧理论也都要在历史的不断前进过程中经过许多阶段的筛选、检验,才能最终被淘汰。
那么在科学史上,当各种理念、思想、理论、传说都处于相同竞争的地位时,如何选择才能开辟科学发展的新方向?是否仅仅凭着科学家的兴趣和爱好?或者正如费耶阿本德自己所表述的:“我以我高度的特质和个性的方式进行选择我感兴趣的东西,部分是因为我的兴趣每周每天都在变化,部分是因为我相信人类和科学将会从每一个从事他自己事业的人那里受益。”[8]215我们只要全面考虑费耶阿本德关于选择标准的论述,就可以看出,他虽然把兴趣、爱好作为选择的一个标准,但这个标准却不是决定性要素,因为兴趣和爱好的背后还有其他原因。这种原因就是:那些能够推动科学进步的选择,经常不是以现实看来似乎坚不可摧、牢不可破、证据确凿的理论学说作为选择的出发点或首选的对象的,而是以正在产生或正在复兴、正在发展着的东西,哪怕它在现实中似乎还不巩固、也没有十分可靠的证据、观念支持的假说和推测开始的。也正是基于此种观点,费耶阿本德特别强调要从历史上那些被人们遗忘的、证据不足的、离奇荒诞的推测和传说中去寻找新的理论、学说的起点。
费耶阿本德的这一突出历史遗产继承的观点,显然也是合乎辩证法的。正如恩格斯在谈到历史遗产时所言:“问题决不是要简单地抛弃这两千多年的全部思想内容,而是要批判它,要把那些在错误的、但对于那个时代和发展过程本身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唯心主义的形式内获得的成果,从这种暂时的形式中剥取出来。”[9]307也就是说,只有确切、全面地了解人类的全部科学文化财富,并对其进行扬弃和发展,才能推动其不断地繁荣和进步。
费耶阿本德不仅从辩证法的角度论述了科学史是一个曲折复杂的过程,论述了科学知识增长的一般模式;重要的是还从方法论、认识论角度探索了科学进步的原因。在原因的探索上,他除了批判了传统方法论把科学进步归结为某种固定不变、始终如一的方法论观点之外,还着重批判了拉卡托斯把科学进步的原因分为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的形而上学观点。他认为拉卡托斯的这种划分完全是人为地把科学史这样一个有机整体和过程分割为两个部分:所谓内部史和外部史。费耶阿本德从整体论的观点出发,指出科学作为一个各部分有机联系不可分割的整体,每一种理论学说和神话故事通过竞争的过程,都对我们的意识发展作出贡献,几乎没有什么见解、没有什么已经了解的东西能够从一个无所不包的账单中被清除。一门科学的历史是和这门科学自身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它实质上是为了这门科学的进步发展以及为了在任何特定时期给予这门科学所包含的理论以特定的内容。他认为专家和外行、职业者和业余者、老实人和说谎者都对我们的科学文化事业作出贡献。
正是出自这种各种因素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整体论观点,费耶阿本德认为,处于任何一个时代的科学家,他对科学持的态度,对理论进行的选择、修正和发展,或者他的发明创造,都必然取决于他的兴趣,取决于“社会法则”、“社会哲学”,以及本人与时代精神相关联的见解。那么,一位科学家如何才能使自己选择的理论获胜呢?费耶阿本德认为,存在无数种方式和途径;要借助多种力量、多种原因。尤其是它的敌手的“理性”被多数人信仰时,他要准备去逐渐扩大自己的影响和领域。而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必须准备和组织最有生气的知识分子队伍,因为要打败一个由天才的、富有想象力的科学家支持的研究纲领是非常困难的。只有借助于更有创造性的天赋才能,和洞察社会背景以及对手的心理活动的更卓越的能力,他的研究纲领才可能获得成功。费耶阿本德说,科学的方向最初是由人的创造性想象所决定的,不是由我们周围的事实和宇宙决定的;但是为了争取更多的群众承认,他也需要表演某些理性主义者的游戏和利用社会规律作为暂时的杠杆。这样,他才可能理性地打败那些适合于其他理性主义者的进步主张。换句话说,在费耶阿本德看来,要使某种理论、学说、信念胜利,就要宣传;就要利用知识分子和新生阶级的社会力量;就要利用多种手段:抽象观念、“生活方式”、有影响的事件、智力诡辩、有影响的人和更有力量的阶级。
这样一来,在费耶阿本德那里,社会因素、政治因素、心理因素、人的各种行为因素,等等,都成为科学发展的动力,所以他认为促进科学发展的动力是不分内因和外因的,各种因素都是相互渗透在一起而在科学史这个不可分割的统一体和过程中起作用的。比如伽利略捍卫哥白尼学说的胜利,是与他使用许多“非理性”手段紧密相关的,而所有这些手段在拉卡托斯的研究纲领中都是“外部因素”。费耶阿本德说,“然而没有这些外部因素就没有办法解释一次重大的思想革命的发生;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主张我们的职业思想体系比亚里士多德的更好;也不能理解从亚里士多德科学到近代和现代科学的职业思想体系之间转化的机制。我们只能说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体系之后接着便是近代和现代的思想体系”[8]209。其他,无原因可言。所以,如果我们要探索究竟是什么信念、行为和态度使科学从一种形式转变成另一种形式,我们立即就看出:实现一种新的职业意识形态是转变的实质。然而对于拉卡托斯是如此重要的科学发展的内部史与外部史之分却限制了这种答案。因为任何一种科学所含有的特定的内部史,只有当其外部史在每一种转变的关节点上拥有破坏特定方法论的补偿作用时,它才能完全成为可能。比如对于望远镜光学原理的无知,对于未得到支持的哥白尼学说的信仰以及一大批亚里士多德主义的反对者和其他经院哲学的敌人的存在,都是使一种新的职业意识形态转变成为一种更广泛的社会现象及最终转变成为一门新科学成分的必要因素。当我们集中于哥白尼主义的内部史时,会注意到一种内容的增加似乎是与这种新的职业意识形态的原理相一致的。但是,当我们把外部史或“mob心理学”(可译为“群众心理学”或“暴民生理学”)增加到资料中去时,会注意到科学“内部”的一致性是科学外部史大量破坏的结果,而且这些破坏是科学转变所必需的;它们属于科学自身,不属于其他领域。所以拉卡托斯的关于科学的“内部”与“外部”之分只会阻碍科学变更的研究。无视外部作用只会使人们根据一些对科学进步不是必须的标准来虚构一个主观历史,而不是科学自身发展演变的客观真实的历史。
费耶阿本德从科学发展演变的系统性、整体性的观点出发,认识到整个过程中各种因素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认识到拉卡托斯把科学史分为内部史和外部史、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的局限性,当然是正确的。因为任何事物就作为一个各个方面有机联系的整体而言,严格说来都是无内外之分的,当然其发展变化的动因也是无严格的内因与外因的界限的。这是由于:一方面,内和外总是相对的,是互相规定的,没有绝对的外和内。任何事物作为一个系统,就其结构而言,它是有层次的。各个层次之间是可以区分出内和外的关系的。但是若就各个层次在整体上表现的功能而言,就无所谓内和外之分了;另一方面,由于内因和外因无时不处在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相互作用的过程中,因此严格地划分出内因与外因也是无多大意义的;再者,由于科学史和人类历史一样都是各种作用相互叠加的结果,正如恩格斯指出的:“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即历史结果,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做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愿望都会受到任何另一个人的妨碍,而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事物。所以到目前为止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而且实质上也是服从于同一运动规律的。但是,各个人的意志——虽然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然而从这一事实中,决不应做出结论说,这些意志等于零。相反地,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9]697也就是说,科学史作为人类意识活动的一种历史,显然也是各种特定的社会条件、知识背景、个人的意志、兴趣、爱好等各种因素相互交错作用的结果。科学史发展的方向正是取决于这种合力的方向。在这种交互作用的合力中,是无所谓内因、外因之分的;更无内因为主、外因为次的区分。因为在辩证法看来,内因和外因的“相互作用消除了一切绝对的首要性和次要性”[10]506。
但反过来说,划分出科学发展的内史和外史、内因和外因也并非错误和不必要。错误在于不要把这种划分完全割裂开来,对立起来。因为任何事物总是由矛盾着的双方面构成,因此为了深入认识一个事物或过程的全部结果,必须首先分别对矛盾双方面进行研究。既要研究科学内部的发展规律及内部机制,又要研究推动科学进步的外部矛盾和作用。只是我们在进行这种研究时不要片面地只抓住一面,否定另一面;更不要为了推理的一时需要任意地从一个方面跳到另一个方面。这样“我们就会陷入形而上学思维的片面性。我们抓不住整体的联系,就会纠缠在一个接一个的矛盾之中”[10]506。而费耶阿本德却只看到科学史具有的整体性结构和功能,看到了内因和外因的统一性,否定科学史中相互作用的双方面的独立性、特殊性和差异性,这同样是一种片面性认识。整体不是一个空洞无物、无差别、无具体构成要素的整体。推动事物运动变化的各种因素也总是有质的差别的。一切事物的演变过程由于自身矛盾的作用总有主流和支流之分,科学史也概不能外。从这个意义上说,只要辩证地对待科学的内史和外史、内因和外因之间的划分,就有利于对整个科学发展模式的描述和认识。
[1] 保罗·费耶阿本德.知识、科学与相对主义[M].陈建,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序言:5.
[2] 卡尔·波普尔.猜想与反驳[M].傅季重,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73.
[3] 保罗·费耶阿本德.告别理性[M].陈建,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196.
[4] 保罗·费耶阿本德.反对方法[M].周昌忠,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159.
[5] 保罗·费耶阿本德.自由社会中的科学[M].兰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4.
[6] 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851.
[7] 斯大林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28.
[8] P.K.Feyerabend.Against Method[M].London:Verso Edition Press,1979.
[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