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蕾
(黑龙江大学俄语学院,哈尔滨 150080)
《白痴》中梅什金公爵的圣愚形象
张 蕾
(黑龙江大学俄语学院,哈尔滨 150080)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白痴》是作者最成功的作品之一。《白痴》中梅什金公爵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是极其重要的艺术形象。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白痴》中塑造的梅什金公爵的形象是类似基督一样的美好人物。根据俄国文化中的概念,圣愚是基督般的人物,这种宗教文化现象对俄国民众的思想和社会文化的影响非常深。基于此,以俄国社会历史上特有的宗教文化现象——圣愚为参照,从梅什金公爵身上的独特品质分析圣愚形象,并探究梅什金公爵的圣愚形象的意义。
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梅什金;圣愚
圣愚是俄国的一个古老的名流阶层。首次记录在案的圣愚生活在11世纪,当时的俄国不叫俄国,而叫罗斯。圣愚对俄国社会各方面连续不断地产生了宗教的、社会的、甚至政治的影响。他们的外貌随时代不同而不同。从11世纪到俄国革命前夕,俄国几乎每一个市镇和乡村都有一个貌状奇特的人,他衣着褴褛,与穿着并不引人注意的普通流浪汉不一样,圣愚们穿的是不同一般的、稀奇古怪的衣服。他们穿的方式虽然不统一但是在人群中很特殊,十分显眼。常常佩戴铁链,挂满小铃、绳头、零碎物品。甚至赤身裸体,到处流浪。他们的赤裸没有被看作是性诱惑的手段,而是高度虔诚的精神的象征。一般人相信他们具有神秘的力量,以某种形式与超自然因素有关,还认为他们是预言家,因此大家都急切寻求他对个人和社会问题的见解。他常常拜访农民和贵族,受到极高的尊重,人们称其为圣愚。
圣愚文化的形成既有基督理念的影响,又有早间民间的宗教和巫术的传承。汤普逊认为:圣愚现象的某些特征来源自基督教,另外一些来源自萨满教,从而促成了俄国的双重信仰。随着时间的推移,俄国教会对于区分两种来源的意识逐渐消失,但是这样一种现象却保存了下来,即:圣愚过着堪称模范的基督生活。圣愚现象的基督因素和异教因素之间的矛盾,被悖论和前后矛盾的论断遮盖了起来。圣愚变成了俄国传统的楷模和主要载体。圣愚现象的混合渊源并不妨碍对它进行理解。圣愚最突出的特征大概是对极端行为的嗜好。节制不是他们追求的美德[1]45。圣愚的反社会行为被认作是促进社会生活和谐的尝试。他们的粗野被看作是谦恭的表现。据说,他们对通行道德的轻蔑源于对宗教和精神的关注。他们穿着奇特,忽视躯体需要,被认作是一种逃避世人尊重和赞扬的方式。汤普逊认为,圣愚法规由五组二律被反概念组成:智慧——愚蠢、纯洁——污秽、传统——无根、温顺——强横、崇敬——嘲讽[1]76。
俄国小说中的贵族人物都具有和社会地位较低下的人们交往、和他们在一起感到“舒畅自如”的突出能力[2]。许多俄国作家不仅把圣愚特征赋予农民,也赋予贵族,让各种阶层的人们都贯穿在一起感觉圣愚文化。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塑造梅什金公爵时,就赋予梅什金贵族的身份。梅什金公爵既和仆人接触,又和贵族们在一个圈里生活,对各种阶层的人都有广泛的影响和联系。在梅什金公爵身上既有贵族的身份,又有仆人的气质,他的贵族出身是高贵的,但在俄国社会中又是低贱的。梅什金身上的这种气质集中体现了汤普逊的五组二律被反规律。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中梅什金公爵是他作品中最具有代表性和最突出的“圣愚形象”。作者赋予他“圣愚代言人”的高尚使命,梅什金公爵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心中基督之一理想的体现。
小说中,梅什金公爵在讲叙自己发病时说道:“脑子在霎时间豁然开朗,洞若观火,全部生命力会一下子调动起来,化为一种非凡的力量。在闪电般连连闪烁的那些瞬间,生命力和自我意识会增加几乎十倍,智慧和心灵会被非凡的光照亮;一切激动、不安,仿佛会霎时间归于太和,化成一种高度的宁静,充满和谐的欢心和希望。”陀思妥耶夫斯基毫无疑问地赞同梅什金的人格模式,由此可见,作者本身也反对将理性当作人们的行为准则。
《白痴》中梅什金公爵是个矛盾重重的人。他既是一个“白痴”、“傻瓜”,同时又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善于用自己的心灵感知一切,而不是仅仅依靠理智。他有重感情,轻理智的特点。评论家奇奥尔科夫斯基在《小说中耶稣的变貌》中声称:梅什金公爵是真正酷似基督的人。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也对梅什金公爵的形象解释说:“公爵——就是基督”。但是作者在处理这个人物形象时,却又偏离了基督教正统的价值取向,使这个人物带有更多的圣愚色彩。德国评论家赫尔曼·海塞认为:梅什金与耶稣之间的相似并不明显[3]。小说中描写公爵在将军家第一次看见纳斯塔西亚·菲利波芙娜的时候,就表现出他轻理性,重感情的特点。他从加尼亚手中接过纳斯塔西亚的照片时,便被这位女性复杂而丰富的脸而深深震惊:“好奇怪的美!公爵看了一分钟,忽然惊醒,朝四周看了一下匆忙把照片挨近唇边,吻了一下。”这一段精彩的描述,准确地展示出梅什金公爵的思维特征,他几乎从未接触过女性,面对照片里的纳斯塔西亚·菲利波芙娜时,虽然素未谋面,但是他感觉似曾相识,内心体会到了她的感伤,并且情不自禁地吻了下照片。梅什金公爵内心体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非理性因素,并不是理性价值取向。他从莫斯科回到圣彼得堡后,曾对罗戈任许诺他不会去找纳斯塔西亚·菲利波芙娜,他对她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同情,如果罗戈任和纳斯塔西亚·菲利波芙娜和好,他将不再见她。然而心里的直觉却使他违背对罗戈任的许诺,他对苦难深重的纳斯塔西亚·菲利波芙娜欲罢不能:“一种异常的,无法抑制的、近乎诱惑的愿望,突然麻痹了他的整个意志。”这种非理性的行为支配了他的心理,把自己置身于繁杂的矛盾中[4]。
梅什金公爵这个圣愚形象,作者塑造他的本意是要刻画“在道德和精神上完全均衡的人物典型”,这一形象肩负着把世界从矛盾和灾难中拯救出来的重任,于是在小说中肯定了他在社会堕落者的心灵中所起的精神作用[5]。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愿意赞颂真正的圣愚,这表明他意识到了民族神话和俄国城乡广为流传的圣愚现象二者之间没有联系[6]11。神话讲述俄国人民对形式“最为纯正的”基督教的忠诚,而现实生活中圣愚和这种理想的出入又太明显,满足不了敏锐的人类生活观察者。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十分热衷于表达自己的希望,所以梅什金公爵这一形象接受圣愚的行为约束,但不是穿圣愚的褴褛衣裳,或者不接受他们的待人接物的方式[6]23。
这些程式化的圣愚表达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希望:希望能够通过想象培育,然后进入俄国并在俄国长期存在。但在小说中,作家虽然证明了“基督的愚人”在人民意识中的精神权利,但从理想的世界走出来回到现实中的无奈与迷茫,梅什金公爵最终以可悲可怜的方式回到了起始地,谁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救赎[6]78。在这个混乱的资本主义世界,梅什金是彻底的失败者,游离于社会冲突和矛盾之外的“圣愚”。这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对现实无奈的认识。
[1]汤普逊.理解俄国:俄国文化中的圣愚[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牛津大学出版社,1998.
[2]彭克異.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艺术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218.
[3]赫尔曼·海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上帝[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43.
[4]妮娜·斯特劳斯.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女性问题[M].长春:吉林出版社,2003:81.
[5]赖因哈德·劳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哲学[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92.
[6]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
Idiot—— the Sanit Fool Essence of Meshkin
ZHANG Lei
(School of Russian Studies,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 150080,China)
Dosdoevsky's fictionIdiotis one of his successful works.The Duck of Meshkin exists as a complicated and very important person,who comes into being as the image of Christ-like savior.According to the concepts in Russian culture,Saint Fool is Christlike savior and this religious culture exerts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Russian people's thoughts and social culture.By describing Saint Fool——the unique Russian religious phenomenon,as the reference system,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aint Fool essence of Meshkin and probes into its function and significance.
Dosdoevsky;idiot;Meshkin;Saint Fool
I106.4
A
1001-7836(2012)10-0137-02
10.3969/j.issn.1001 - 7836.2012.10.056
2012-09-20
张蕾(1984-),女,黑龙江哈尔滨人,硕士研究生,从事俄罗斯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