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虹光,霍慧玲
( 1.广播电影电视管理干部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3;2.山西广播电视大学,山西 太原 030027)
偶读载于《南方周末》2008年3月6日王军的《浩然就是五十年前的周正龙》一文,不免为该文作者感到汗颜和脸红。批评如若抛开了历史真实与责任感,便只剩下对他人的伤害与糟蹋。更何况被批评者浩然先生已经逝去,同时他也失去了对于信口雌黄进行辩驳的能力。对王军此类批评,活着的人们应当负起责任,这是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最基本的要求。
王军在文章题目中将浩然比作周正龙,非常不妥。如果所谓华南虎真是年画虎,那周正龙们就是一批公然触犯法律的造假者,就要受到法律和政纪的惩罚。而作家浩然生前却并未违法乱纪,“文革”结束时进行清查后的组织结论里也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其利用小说造假的表述,这就证明浩然绝不是周正龙。周正龙的纪实性摄影与浩然的两结合文学构思并不同质,王军的比喻错了,题目定性也错了。若在“文革”期间,这种上纲上线的提法会致同志于死地;而在法制风行的今天,王军的语言表述则是一种对于现实的反讽:没有组织结论作为证明,没有确凿的事实作为依据,为什么要赫赫然标印上如此草率的标题和结语呢?
王军批评说:“浩然以农民作家自居”。其实这不是什么自居不自居的问题,而是当代文学史的特定表述与集体认可。出生于农民家庭而从小务农、与现代农民打了一辈子交道、为他们写了一辈子小说的浩然,不是农民作家又是什么作家呢?对于辛勤耕耘了一生农村题材的浩然先生而言,我们对其评价能不能够稍为客观一些、公允一些、心平气和一些,给予斯人稍许的尊重呢?建议王军先生再认真读一下文学批评家们的真诚表述:“他(指浩然)的小说文字顺畅,意境优美,结构也很巧妙,拿来就可以发表。他写的乡村都是光明的,美好的。在我接触的作家中,他是一个非常朴实的、真正有乡土气质的作家”。(崔道怡语)“浩然属于中国现当代文学中一个边缘而光辉的、很可能已成绝响的谱系——赵树理、柳青、浩然、路遥,他们都是农民,他们都是文学的僧侣,他们都将文学变为了土地,耕作劳苦忠诚不渝。”(李敬泽语)
王军在文章中说:“那些在1960年饿死的农民认可他(指浩然)吗?”在文章作者这样的设问下,我也不能不试问一二:你王军同志怎么知道那个时代的农民不认可浩然呢?王军先生生活在那个年代吗?见过那个时代的农村场景与农民朋友吗?而浩然确实见过,并且交往了大量的农民朋友。历史证明,无论过去的政治制度如何,农业为主的经济条件下碰上了严重的全国性自然灾害,是要饿死人的。显而易见,这主要不是体制的问题,而是生产力发展的水平问题。强调了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信念,并在这种信念指引下有效抗击了自然灾害,作者在小说创作中切实做到了那个特定时代的艺术真实。他所表达的社会主义体制下的党和人民群众最终战胜了自然灾害的主旨,历史发展已有结论,当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何劳作者做此苛刻设问。假设和设问是不能证明或替代历史的原有面貌及其曾经鲜活过的历史人物的。
王军的文章还说:“浩然笔下的农村现象,现实中真实存在吗?”对于此类接二连三的责问,我可以明确地回答王军先生:浩然笔下耕耘的是小说创作,是艺术的表现,而不是记录生活的历史著作。历史与文学的最大区别,按照古希腊美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是:历史表现社会生活的必然律,叙述已经确证是发生过的事实;而文学却完全可以表现社会生活的可然律,即可以表达未来社会的场景,可以展现社会理想和人生憧憬。只要是美好的想象和意境,只要是善良的意愿和精神,作家都可以将其表现在作品中。至于究竟是选择塑造崇高的人物形象抑或是描写平庸的世俗样态,纯属作家私人的权利;是由作家的创作个性来自然选择的范畴。对此,他人无权干涉,政治不应干扰。干涉与干扰之下,不可能催生真正的文学大师和真有个性的经典之作。而宽容大度的政治环境必定铺垫起不干涉和少干扰的艺术坦途,必定会催生一代文学宗师和创作天才。例如同样是在我国唐代“安史之乱”时期,同样是在民生涂炭的那个特定阶段,难道只允许杜甫式的现实主义创作,而容不下李白诗歌的浪漫情怀吗!开元盛世兼容并蓄,方才造就了以李白为首的浪漫主义诗歌的洪钟大吕,同时也成全了以杜甫为首的现实主义诗歌的诗史警策。他们共同开拓出唐代文学的正风正气和变风变雅,造就了诗歌发展的艺术高峰,从而成为后世佳话、文坛楷模,这是不争的事实。难道有必要责问李白:他笔下的社会生活,唐代农民兄弟们认可吗?是那个现实中真实的存在吗?因为有杜甫的存在就去否定李白,这样的做法何其荒谬。我们应当明白,文学批评中如若盛行外行话式的责难和政治习语的恣意横扫,其结果无异于投毒和杀人。中国现当代的文化人被毒化和虐杀的还少吗?
王军在文章中又说:“当然也有质疑,比如彭德怀,比如那些右派。他们可比现在的网友们倒霉多了,都被专政了的。专政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时的农村景况描写者们。所以我认为,浩然就是五十年前的周正龙。还是老百姓说得好,你蒙得了一时,蒙不了一世。”在这一段表达中,语言的疯狂性和逻辑的混乱性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无异于对死者的侮辱和谩骂。我们必须再次严肃地指出:浩然没有专别人的政,没有私心害人整人,也不是如王军所指是属于彭德怀那样的政局中人。浩然并不想深入政治,亦非玩政治的人,更不是当今常见常新、翻覆云雨的布道者和精于忽悠的骗子,而只是一个视文学创作为生命的虔诚的耕耘者。在那个特定时代,政治强奸文学,体制鞭挞个性。是政治中人企图胁持浩然来张目,而非浩然妄图利用政治运动来谋私。如若前者,那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而如果属于后者,却是险恶奸佞和政治流氓。浩然无疑是可怜而无辜的前者。浩然被政治运动妨碍了小说创作的重大突破和总体成就,继而因为后人被政治迷雾所障眼,极大地影响了对他的公正评价。时至今日作者已逝,竟还有人借口所谓政治倾向来追究作者在那段时间的政治责任,扰乱文学评论家们对于死者创作才情未能正常发挥,以及对于其文学人生的遗憾情愫的理性分析、公允评价,这是不能允许的。不负责任的大说外行话,不明就里的人云亦云,伤害的不仅仅是已经仙逝的文学家浩然,而且是惊悸已久的国人文学艺术梦幻和理想的翅膀。何况继续干扰文学的自由创作,击伤已逝的杰出小说创作者的灵魂,这正诅咒着文学前行的未来,预示政治干扰文学创作的往昔悲剧,仍将可能在未来发生。为此,我们有责任呼吁:理解同仁,宽容文人,少以政治责人害己,我们将收获更多的创作自由和艺术的灵感;文学艺术将会因此而繁盛,社会亦会因此而和谐。
综上所述,允许他人自由运用创作方法,自主选择创作题材,充分尊重文学的独特个性与艺术发展的规律;并予以他人最起码的尊重。这是批评的道德底线。王军亵渎批评的规则,他对著名作家浩然不负责任的批评应予纠正。
:
[1]温儒敏.中国当代文学专题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钱里群.中国现当代文学名著导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3]张法.中国美学史[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