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峰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300387)
简析影响库切小说创作的主要因素
叶林峰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300387)
反思南非的殖民和种族主义历史是库切小说的基本主题,他的作品往往在若隐若现的历史场景中勾勒人物的命运曲线,描画人类的生存境遇,拷问人性的救赎之路,从而显示出普遍性的意义。综合来看,库切的小说创作主要受到个人文化身份、南非历史与现实和欧洲传统等三方面的影响,这可以看做库切小说的一个特征。
库切;个人文化身份;南非历史;欧洲文学传统
2011年9月,享有国际声誉的作家库切将已发表的自传体小说“三部曲”《男孩》、《青春》和《夏日》修编成一个单行本出版,书名为《外乡生活》。加上他以前发表的小说《幽暗之地》、《内陆深处》、《等待野蛮人》、《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福》、《铁器年代》、《彼得堡的大师》、《耻》、《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慢人》、《凶年记事》等,库切一共有15部小说面世。反思南非的殖民和种族主义历史是库切小说的基本主题,他的作品往往在若隐若现的历史场景中勾勒人物的命运曲线,描画人类的生存境遇,拷问人性的救赎之路,从而显示出普遍性的意义。在创作手法上,库切熟谙传统和现代的多种方式技巧,竭力避免任意两部作品的雷同特征,甚至具有开创性和实验性的文本实践。
1库切于1940年2月生于南非开普敦,他的父亲是阿非利卡人即荷兰裔南非人,母亲有英国人和德国人血统。库切祖上作为殖民者参与了南非殖民历史。1948年,南非国民党政府上台后推行全面彻底的种族隔离制度,南非历史上划分种族隔离时期便由此开始。库切的青少年时代就处在这样一种社会状态。虽然是白皮肤,但在南非严格的种族等级秩序下,库切的成长经历包含了复杂的族裔和文化因素赋予自己边缘人身份的痛苦。
在自传体小说《男孩》和《青春》里,库切写到学校生活中种族主义猖獗,他遭到英裔学生的歧视,由于自己没有接受阿非利卡语教育,又受到荷裔学生的欺负,对南非的学生时代深感厌恶和绝望,因此一心要去理想中的完美国度英国生活。然而在英国,他发现那里保守、势利、颓败,普通民众对外来民族的歧视观念根深蒂固。他又去美国,在那里也对美国的霸权思想和众多不平等现象失望,但他还是希望留在美国,不愿回到南非,终因两度申请绿卡被拒而无奈折返。萨义德认为,处于边缘位置的“这些人与社会不合,因此就特权、权势、荣耀而言都是圈外人和流亡者”[1]。边缘的位置赋予人们一个独特的视角,有利于人看到中心结构的真相。置身于权力话语的中心之外,库切无法认同南非的种族主义文化;有了距离存在,他也就更能理性地审视种族隔离制度及其前因殖民历史。库切的创作语境由此从个人的成长经验拓展到南非的历史。
库切把《铁器时代》的背景放在南非开普敦的黑人居住区,两个孩子被杀和黑人棚户区的大火再现了1976年索韦托事件的混乱和血腥。《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的战争背景隐射历史上南非白人统治者对黑人土著的多次吞并和镇压以及对周边邻国的袭击,以一个小人物的命运反映了南非现实中各种有形和无形的强权力量对人的压迫。《耻》则以不加藻饰的笔触叙写了新南非建立后新旧交替时期的种族关系问题,揭示了南非历史对现实的深刻影响。
更多时候,库切的作品并没有明确的地点和年代,却令人不能不联想到南非历史。在《等待野蛮人》中,读者不确定小说是否对应某地某时的历史,也不知道帝国和那些野蛮人部族的名字,却有大量社会文化方面的信息暗示南非背景。例如由盐碱地、沼泽、沙漠和山地构成的干旱荒凉的北部高原,以渔猎或畜牧为生的一个个人数稀少却有鲜明特征和语言文化的土著人群以及帝国人民与野蛮人的关系等。评论家盖拉格认为《等待野蛮人》与南非黑人觉醒运动领袖比科的死有某种关联,可以看做是库切对刑罚制度的愤怒谴责。这一说法可以参考,不过很难说作品情节一定对应具体某段史实。然而,这里反映了殖民早期、南非白人殖民者与科伊桑人等南非土著人之间的关系状况,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使像《福》这样的作品看起来与南非毫无关联,但它的主题明显没有离开库切一向关注的权力和压迫问题,这就是从南非历史提炼出来的命题。同时,《福》还表明库切在以欧洲文学传统承载南非的社会生活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2库切早年已接触庞德、福楼拜等人的作品,后来于1960年获得开普敦大学英语文学学士学位。在英国,他利用业余时间去大英图书馆研究英国作家福特等人,这期间他以研究福特的论文获得开普敦大学的文学硕士学位。1965至1969年,他在美国得克萨斯大学攻读文学并获得博士学位。可以说,库切饱受欧美文化和文学的浸润。
青年时期的库切就对卡夫卡等人十分了解和痴迷,甚至以他们的经历和信条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卡夫卡用“荒谬感、言说的困难以及对既定语言系统的否定和瓦解书写着生命的寓言”[2],这对库切的创作恐怕不无影响。库切续写着卡夫卡式的寓言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冷静克制。库切笔下的不少人物和卡夫卡作品中的人物十分相像,身处边缘,柔弱卑微。卡夫卡作品中常用“K”作为人名,库切的《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主人公也叫“K”,其命运正像卡夫卡《城堡》中的K终其一生也未能进入“城堡”一样,卑微如草的迈克尔·K尽一切可能逃离人类社会的“营地”而无法实现。所不同的是,前者孜孜以求“进入”,而后者千方百计“逃离”,这两个“K”在共同诉说着人类理想梦境不可抵达的痛苦,也穿越时空地呼应着人类精神世界变迁的脚步。《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中的“第八课”即《在大门口》几乎模仿了卡夫卡的《审判》,那扇紧闭的大门似乎专为伊丽莎白一人而设,她过不了这道关,因为她将此视为通向真理之途。库切的作品中常出现动物,这些动物的命运与人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比如《耻》的主人公卢里就时常把自己比作将死的狗。这不难使人想到卡夫卡的小说《一条狗的研究》,把人类世界再现于狗类世界中,使读者产生震撼,反省人类自身的命运。此外,库切的语言精炼、克制,有评论认为他的语言风格明显受到卡夫卡作品的影响,达到一种近乎《圣经》式的简洁。
库切在《青春》中说自己曾认为诗歌是文学领域唯一神圣完美的表达形式,但是当无意中读过贝克特的小说《瓦特》之后,他发现小说完全符合他自己的心理进度。1969年,库切以研究贝克特取得文学博士学位,恰巧这一年贝克特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贝克特被称作荒诞派戏剧大师,他笔下的人物总是对现实表现出深深的失望,行动表明他们正在放弃生活,却又始终没有迈出那至死的一步。库切继承了贝克特的写作手法。他写殖民历史下的南非,写出人在历史中微弱挣扎的荒诞;他写种族隔离时期的南非,表现畸形的社会制度的荒诞;他写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揭示人被历史裹挟无法逃离的荒诞。
《等待野蛮人》凸显了荒诞主题。行政长官收留蛮族女孩,想方设法与她沟通,但毫无结果。他送女孩回到族人那里去的行为非但没有得到周围“文明人”的理解,反而被视为通敌叛国的异类。边境军民始终生活在野蛮人即将攻城的阴影之下,却从没有出现野蛮人破坏城镇的行为。相反,帝国军人即所谓的文明人在小镇作威作福劫掠暴敛。关于小说题名中“等待”一词的含义,该作品的中文译者文敏认为,“等待野蛮人”和“等待戈多”不同,这种等待不仅是一种精神折磨,而且还带有灵魂追问的深意。小说的结尾发人深思:失去完整人格的现代人“就像一个迷路很久的人,却还硬着头皮沿着这条可能走向乌有之乡的路一直走下去”。至于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唯有等待。从这部小说里可以明显看出卡夫卡和贝克特等人的影响。
以上论述从作品主题、创作手法、人物形象等方面简析了库切小说作品的整体特点。综合来看,库切的小说创作主要受到个人文化身份、南非历史与现实和欧洲文学传统等三方面的影响,这可以看做库切小说的一个特征。
[1][美]爱德华·萨义德.知识分子论[M].单德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48.
[2]曾艳兵.卡夫卡与中国文化[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123.
J4
A
1007-4937(2012)02-0120-02
2011-12-03
叶林峰(1980-),男,陕西汉中人,文学博士,从事比较文学与东方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王晓春〕